张乐意先生职业生涯访谈——华晨研究院首位技术总监访谈录一、前言:走进张乐意先生的办公室,这是一扇开放式的见方隔段,有十几平大小,一套办公桌,一套会议桌,淡蓝的格调,简单素雅。桌面上摆放着一个笔记本,一个小巧的记事本。我感触到,这样的布局真好,员工可以无障碍地走进来,面对面的沟通。移走一户门,打开一道窗。没有等级,自然平和。这是华晨研究院首任技术总监给我的第一印象。闲话少说,书归正传。华晨研究院一纸红头文件下达后,来了一个什么样的技术总监,激起了整个研究院的好奇心,成了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今天,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向研究院同事们展示一个真实的张乐意先生,而不是一纸红文,凭空猜测。二、被采访人简介:张乐意,华晨研究院首位技术总监。湖北荆州人,童年生活在富饶的江汉平原上。1981年现武汉理工大学汽车工程毕业,期间,武汉理工汽车系讲师,5年。1989年美国东密歇根大学机械制造硕士毕业。期间,克莱斯勒吉普车/卡车部引擎研发部4年。1993年美国韦恩州立大学计算机硕士毕业。1994年美国福特汽车公司,14年,期间,获得福特总裁颁发的BusinessLeadershipInitiatives奖多次获得福特总工奖项。回国后,曾获芜湖2008年创新团队带头人称号。精通底盘动力学性能开发、NVH性能开发、底盘系统设计。三:访谈录:3.1职业生涯准备期记者:张总监,您好。能不能说一说您的中学生活,您在上大学之前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张乐意先生(以下简称“张”):您好,我小学还没毕业,66年,文化大革命就开始了,取消了高考,我的初中和高中每天就是写大字报、参加游行。没有一本正经上过几天课,一直在持续的动乱中。老师都经常被抓到街上游行。学生整天放羊似的疯玩。记者:那么老师无心教学,学生不上课,那您怎么会考入武汉理工学院的呢?张:在长年动荡中,出现一个人,影响了许多人的命运,也改变了我的命运。1977年,邓小平先生恢复了高考,11年间积聚的人都在那一年参加高考,当时的学生年龄参差不齐,甚至我记得,当时最小的十五六岁,最大的能有三十岁。我就是在这样混合班级中,读完的我的大学。记者:您当初的志愿,就是汽车专业吗?您自己报的吗?张:刚恢复高考时,还有相当的“单位同意”的味道,当时的志愿不是想报哪里就能去哪里,国家分配。我被分配到汽车专业。从那时起,我就与汽车解下了不解之缘。记者:您说过没上过几年课,还能考入大学?那么您是不是比较聪明的呢?呵呵。张:聪明不敢当,我就是很平凡的常人。在上大学中,我之所以成绩特别好,其实我是付出过许多辛苦的。因为我是从农村出来的,所以我一直有一个强烈的童年梦想,就是有一台收音机。那时,一个小收音机,就是我的动力。这种奋斗是一种乐趣,丝毫没意识到清苦。3.2职业生涯选择期记者:81年,你武汉工学院毕业后,您直接参加工作了吗?张:工学院毕业后,我被留校,在教研室做讲师。汽车专业是工学院的重点扶持专业。作为讲师我被派到美国深造。我所在的密西根大学运输研究所是美国非常著名的运输车辆研究所。研究所里的研究方向,代表着当时最为前沿的汽车行业理念。我的老师SEGEL教授,所学专业为航空操稳,毕业后主要从事汽车操稳研究,是世界级的汽车动力学先驱之一,是我的启蒙恩师。现在汽车行业上的操控术语就是大多从那里(航空操稳)起源的。我记得,当时我用的办公室,是中国工程院院士郭孔辉老师坐过的,我就坐在他的位置,我现在还对当时的办公桌有深刻的印象。记得我在学院任教时,一年之间,由机械工程部分别请来三位来自不同国家的汽车专家,正是母校这项安排,改变了我的命运。当时,一个是来自德国柏林工业大学的Willumeit教授,他所编写的汽车动力学教材现在在国内还很受追捧,当时我二十几岁,我负责接待他。另一位,是日本教授。第三个人,就是我的恩师,SEGEL先生,当时他的年纪就已经很大了。我与SEGEL老师,因为英语交流较顺畅,接触比较多一些,我经常找他探讨汽车方面知识,他看我工作特别肯用心又诚肯,就把我带到美国。出国前,学院给我进行了一次短期强训外语的机会,现在,我还特别感谢母校为我做的一切。我刚去美国不久SEGEL先生就退休了。不到三年,我在美国东密歇根大学,读完了机械制造的硕士学位。在东密歇根大学期间,我是比较幸运的,学位还没拿到,就找到了工作。在美国没有拿到绿卡时,我在咨询公司工作。在美国,正式公司是不雇用没有身份的员工的。89那年,我毕业了,直接进入了美国克莱斯勒研发部工作了五年。这五年,是我积累业务及经验的关键5年,同时,我使我适应了美国的环境。记者:打断您一下,从美国大学过渡到美国汽车公司就业,这转变中,您认为你的道路很顺畅吗?你认为顺畅和弯路对人生的发展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张:别看我说的比较顺畅,其实我的生活是比较曲折的。刚才我说了我小时,就想要了一个收音机,这是我们村公社比较奢侈的东西。因为喜欢收音机,我决定做无线电。到了美国后,我的思想发生了转变,我一改当初那种,要从事那种看不见摸得着的行业,我突然间那些看得见却摸不着的东西产生极大的兴趣。所以,我在那里修完了计算机硕士学位。当时,我是35岁。我的童年是在文革中度过的,你说能顺畅吗,只是对我来说,我认为都不算做困难。到美国,表面上比较顺畅,其实对内心思想的冲击,才是一场艰难的内心苦旅。至于顺畅和弯路对人生会产生什么的影响,我没有仔细想过,大致弯路会使人更坚强,顺路使人更难达到性格的成熟。记者:如果再给你一次回美国的机会,你会选择美国吗?张:如果有机会,我还想去美国看一看。在国外,容易实现个人的想法,能按自已的需求做事,活得比较轻松。没有任何人,甚至你的亲人,也不会把他们的想法强加在你的头上。那里,还是比较尊重人个的需求和选择的。举个例子说,你到了西方,你发现自己喜欢电脑,那么即使你40岁或50岁,也还可以去修个计算机学位的。在国外,你想做什么,看到什么合适,就可以去做什么。这与中国传统文化有一点差别。对于个体来说,在国内容易背负上枷锁,情感上的,道义上的,社会舆论上的。这是中国特色,我也能理解接受。就像我现在的一些观念还是很中国传统的。记者:在简历中,您在93年休完了计算机硕士,您为什么在就业时,又选择了汽车呢?张:我在学计算机专业的时候,在班级里的成绩是很好的。不管是平时上课还是考试,我的成绩都没有被任何人落下。但是,经过五六年的美国生活,我开始花心思来思考,把我这些年对未来生活的目标值和期望值仔细排列。我在努力地思考,应丢弃哪些既有的生活价值,增加哪些我所期望的东西。当时,我就明明白白地感觉到,在计算机行业的电控元件、逻辑方面,我的基础是薄弱的,不可能使我在此行业成为一个佼佼者。仅管我在计算机方面还存在很多的梦想,但是我的年龄、体力,我可能终其一生,也不能在计算机行业留下一点业绩。3.3职能生漄适应期记者:当你思想有了改变后,您是如何进入福特汽车公司的呢?张:这与美国经济复苏有关,89年,我首次找到美国白领工作时,李根刚下台半年,老布什上台当政,他伴随美国从极具辉煌的里根时代走向了严重的经济衰退。93年年末毕业时,进入了美国的经济复苏时期,克林顿上台,在此之前的两三年,美国的大公司的招聘大门都是对外是基本关闭的。94年,就是克林顿上台的第二年,福特开始对外招聘,我把简历发出去,我很顺畅地就进入了福特公司。记者:在福特中,有哪些新的企业文化?张:企业文化,是什么,举个例子就能理解了。对于个人,他要有个人的价值观,信念,处理方事。那么,对于企业,也是这个样子。福特作为有百年历史的汽车大公司,人员年龄层次就能说明他的凝聚力。从新入职员工、中年、老年,几乎每一个年龄段都占有一定的比例,这是比例是相当平衡的,协调的。在华晨,我还可以看到有5年到10年工作经验的工程师,在奇瑞,年龄结构更是年轻,平均年龄二十几岁,老员工相当少。在技术上,年轻化的优势是可以创新没有羁绊,劣势是缺少经验。在福特,随着你工作年头的增加,每达到一个时间阶段,你的工资及各方面待遇就会上升到一个相适应的水平,使每位员工都很有奔头。进入了福特,就相当于进入了一个保险箱,工作越久,你的福利工资就越让你满意。没有后顾无忧,公司一直管到你离开人世为止。他给员工一种归属感。所以,当年的福特员工,工作一段时间后,也有出色的,就进入了管理层,也有心甘情愿愉快地做着具体工作的老员工。记者:心理学家为了让人保持激情,曾经这样工作,说工作就是繁琐、千篇一律,无限的准备、奋斗和厌倦。这是所有工作所必须经历的,不管我们从事什么的职业。您工作这么多年以后,你认为工作的真正含义是什么呢?张:的确,工作新奇、抱怨、平淡、适应,是一般工作都要经历的阶段。我在海外这么多年创业,初入美国,没有想那么多。只把工作当成一种手段,能让我过上稳定、有身份、福利好的生活。大家都为得到绿卡而奋斗。如果没有绿卡,我们就得回国。这种压力是相当切实的。经常就有没有拿到绿卡而回国的。只有拿到了绿卡,才能享受到与美国人一样的福利。绿卡是一个前提,是融入美国主流社会所必须的。在海外这么多年,即使拿到绿卡,表面上融入了美国社会,其实在情感上和日常交流中,也可以隐隐地感觉到作为异乡人的隔阂。中国人在美国生活,要想收获相同的东西,通常要比美国本土人付出几倍甚至几十位的辛苦。记者:那您在福特公司工作,相当于进入了保险箱,您出于怎么样的考虑又回国了呢?张:这要从美国引发的全球经济危机说起,你们都知道08年那年,美国最大的通用汽车,负债820亿美元申请破产保护。其实这场经济危机,不管仅波及的是通用、克莱斯勒,其实还有福特公司。您们可能相距遥远,在这里察觉不到。当时,我在福特内部,事后才明白,福特像通用一样,进行了悄然地重组。在三个月内,我们慢慢地发现,一个一个地中国优秀工程师,慢慢地被剥离出骨干层。它没有统一的文件及一致的步调,但是,待我们回头一看,事情就是这个样子。我当时,可以选择留在福特公司,对于我下半辈子的生活,也可以过得去。但是,当我想到在未来二十年间一直匀速不发展时,我决定了回国。我认为,人生幸福的结局,不是四平八稳、平淡地安享余生,而是轰轰列列从事具有挑战性的工作,这才是在美国让我学到的真正的个人自由。另外,通用汽车的破产经验,值得现在中国的国有汽车公司认真品读,吸取教训。除了这个原因,第二个原因是,我的家庭给了我莫大的支持。我儿子已大学毕业找工作了,我可以不必为养家而有后顾之忧。第三个原因,我本人的身休、技术状态、个人诉求也想有所改变。记者:在中国与美国的文化冲击中,你认为在企业,中国企业与外国企业在表现上有什么不同?在自主程度上有区别吗?张:美国的车型经理,会与总经理签一个合同似的文件,项目经理向总经理交付一项新的车型。总经理会给项目经理约定好的资源,人力、资金、设备、工时资源。项目经理对手中的资源有绝对的权利。打个比方,项目经理的手下,做得不好。他们项目经理是不用与总经理打招呼,就直接从办公文件中抽出一张辞退单,说今天下班以后,你不用来上班了。当然,他们不会经常使用这项权利。我就是举个例子。记者:您说的前五年工作是比较舒适的,是不是说,美国人与外藉人都是平等对待的?因为独立宣言是立国文件。张:独立宣言的,您不要去看的。它就是一个政策性的纸面文件。其实,原始群居性排斥在任何地方都是存在的。中国有古话,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从来不会在他们的文件上,看到什么要区别对待不同种簇、民簇、国家的文件,他有一个可以摆放在阳光桌面上的制度,但是,个人的思维方式上,骨头里,还是另一个样子了。其实,任何地方都差不多,这种歧视永远无法消除。市井习气,富人有时也有歧视穷人的,穷人有时也是仇视富人的。记者:你在福特的14年生活是怎样的呢?张:前三五年,我一直在了解和适应美国的生存环境。对知识的渴求,对外国的风俗习惯、法律制度等的学习,没有闲暇想什么人生目标的问题。就觉到,当时,很开心地做事,很高兴地工作。忙碌让我没有想到太多。记者:美国福特公司也像国内似的管理这么严格吗?比如打纸纹。张:在福特公司,生活是宽松的,没有硬性规定。原则上,也有一个朝九晚五之类的文件。实际上,你几点钟来都行,是一个柔性的。您把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