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第八讲摩尼教的另类实验一、引子：奥古斯丁与摩尼教①引言：为何要讲摩尼教？摩尼教是“进行比较宗教学研究的理想素材”，“可以揭开中古时代中外文化交流史上的一页”（马小鹤语）；真正“世界史”的缩影（以王小甫研究为例）；作为昀典型的二元论，摩尼教与古代晚期兴起的主流意识形态即一神教（基督教、伊斯兰教）形成了昀鲜明的对照。②“魔鬼的陷阱”：青年奥古斯丁的摩尼教经历基督教家庭的背景：“我童年时代已经听到我们的主、天主谦逊俯就我们的骄傲而许诺给与的永生。我的母亲是非常信望你的，我一出母胎便已给我划上十字的记号，并受你的盐的调理。”(《忏悔录》1.11，下同)迦太基：摩尼教的陷阱“我来到了迦太基，我周围沸腾着、振响着罪恶恋爱的鼎镬。”(3.1)“我读到一个名西塞罗的著作，一般人更欣赏他的词藻过于领会他的思想。书中有一篇劝人读哲学的文章，篇名是《荷尔顿西乌斯》。这一本书使我的思想转变，使我的祈祷转向你，使我的希望和志愿彻底改变……便怀着一种不可思议的热情，向往着不朽的智慧，我开始起身归向你……但有一件事不能使我热情勃发，便是那篇文章中没有基督的名字。”(3.4)“为此，我决心要读圣经……我当时还没有入门的资格，不会曲躬而进……当时我以为这部书和西塞罗的典雅文笔相较，真是瞠乎其后。我的傲气藐视圣经的质朴，我的目光看不透它的深文奥义。”(3.5)“因此，我蹈入了骄傲、狂妄、巧言令色的人们的圈子中，他们口中藏着魔鬼的陷阱，含着杂有你的圣名和耶稣基督、‘施慰之神’、‘圣灵’等字样的诱饵……供我大嚼的肴馔不过是华丽的幻象……但我以为这一切就是你，就充作我的食料。”(3.6)“我并不想到另一真正存在的真理，因此，人们向我提出：‘罪恶来自何处？神是否限制在一个物质的躯体内，是否有头发和手指？多妻的、杀人的、祭祀禽兽的人能否列为义人？’种种问题后，我如受到针刺一般急忙赞成那些狂妄骗子的见解。”(3.7)夏洞奇：十五世纪以前的世界2摩尼教的“听者”：“我从十九岁到二十八岁，九年之久，陈溺于种种恶业之中，自惑惑人，自欺欺人，公开是教授所谓‘自由学术’，暗中则使用虚伪的宗教幌子……我一面追求群众的渺茫名誉，甚至剧场中的喝采，诗歌竞赛中柴草般的花冠、无聊的戏剧和猖狂的情欲，而另一面却企图澡雪这些污秽：我供应那些所谓‘优秀分子’和‘圣人们’饮食，想从他们的肚子里泡制出天使和神道来解救我们。”(4.1)“糊涂的我认为至恶的本体存在于无灵之物的分裂中，恶不仅是实体，而且具有生命，但并不来自你万有之源。前者、我名之为‘莫那特斯’，作为一种无性别的精神体；后者我名之为‘第亚特斯’。”(4.15)“当时我认为你，主、天主和真理，不过是一个浩浩无垠的光明物体，而我即是这物体的一分子……我当时恬不知耻地公开对别人传授我的谬说，向你狂吠。”(4.16)转折点：对福斯图斯的失望“我二十九岁那一年，有一个摩尼教的主教来到了迦太基。这人名福斯图斯，是魔鬼的一张巨大罗网，许多人被他优美的词令所吸引而堕入网中……我已经读了许多哲学家的著作，并已记在心头。我还把有些论点和摩尼教的冗长神话作了比较……摩尼教只命令我们相信，可是这种信仰和有学术根据的推算，以及我所目睹的事实非但不符，而且截然相反。”(5.3)“我本来希望他能解决我疑难的问题，至此我开始绝望了。如果他不是摩尼教徒的话，那末即使他不懂这些学问，也可能具有真正的虔诚信仰。但摩尼教的书籍，满纸是有关天象日月星辰的冗长神话……从此我研究摩尼教著作的兴趣被打碎了……那个福斯图斯，本为许多人是‘死亡的罗网’却不知不觉地解脱了束缚我的罗网。”(5.7)罗马：所谓“怀疑主义”，实则仍为摩尼教徒“这时我在罗马依旧和那些骗人的伪‘圣人’保持联系：因为我不仅和一般教徒、‘听者’——我的居停主人即是其中之一，我在他家中患病而痊愈的——还和他们所谓‘选民’交游……但我对于这种错误学说已不再希望深造；在我尚未找到更好的学说之前，我决定暂时保留，但已较为冷淡松弛了。这时我心中已产生了另一种思想，认为当时所称‘学园派’哲学家的识见高于这些人，他们主张对一切怀疑，人不可能认识真理……但我和他们的交谊依旧超过其他不参加摩尼教的人。我已不像过去那样热心为该教辩护，可是由于我只和他们熟稔——有许多教徒匿居罗马——我便懒于探求其他宗教……我也相信存在着恶的本体，是一团可怖的、丑陋的、重浊的东西——摩尼教名之为‘地’——或是一种飘忽轻浮的气体，这是他们想像中在地上爬行的恶神……我把这团东西和善对峙着，二者都是无限的，恶的势力比较小，善的势力比较大。”(5.10)“我开始在罗马从事于教授雄辩术的工作，这是我所以来此的目的。我先在家中招收一些学生，由于他们的宣传，外界开始对我注意了。”(5.12)夏洞奇：十五世纪以前的世界3米兰主教安布罗斯：教会的新形象“这时米兰派人到罗马，请罗马市长委任一位雄辩术教授，并授予他公费旅行的权利。我通过那些沉醉于幻想的摩尼教徒，谋这职务……我到米兰后，便去拜谒安布罗斯主教，这是一位举世闻名的杰出人物，也是一个虔敬你的人……我不自知地受你引导走向他，使我自觉地受他引导归向你。”(5.13)“听了他从文字的精神来诠释《旧约》中许多记载后，我后悔我的绝望，后悔我过去相信摩尼教对《旧约》律法先知书的谶议排斥是无法反驳的……既然看出许多哲学家的见解优于摩尼教，便不应再留连于摩尼教中，因此我决定脱离摩尼教……我决定在父母所嘱咐的公教会中继续做一名‘望教者’，等待可靠的光明照耀我，指示我前进的方向。”(5.14)思想的转变：新柏拉图主义与保罗“这时，我读了柏拉图派学者的著作后，懂得在物质世界外找寻真理。”(7.20)“我以迫不及待的心情，捧读着你的圣灵所启示的崇高著作，特别是使徒保罗的著作。”(7.21)引自《忏悔录》，周士良译，略有改动③奥古斯丁的驳摩尼教著作按照Possidius的《目录》(Indiculus)，在“驳摩尼教”(Cap.II.ContraManichaeos)一类下有：387在米兰受洗387《论公教会的道德与摩尼教的道德》DeMoribusEcclesiaeetdeMoribusManichaeorum388《论自由选择》DeLiberoArbitrio388《论〈创世记〉驳摩尼教》DeGenesiadversusManichaeos391成为希波的司祭（神父）392《论两个灵魂》DeDuabusAnimabuscontraManichaeos392《驳摩尼教徒福图纳图斯》ActacontraFortunatumManichaeum394《驳摩尼教徒阿迪芒图》ContraAdimantumManichaeidiscipulum395祝圣为希波助理主教，次年成为正式的主教397《驳摩尼教基本书信》ContraepistolamFundamenti397《驳摩尼教徒费利克斯》ContraFelicemManichaeum397《驳摩尼教徒福斯图斯》ContraFaustumManichaeum399《驳摩尼教徒塞库迪努》ContraSecundinumManichaeum399《论善的自然本性》DeNaturaBonicontraManichaeos《八十三问》DediversisQuaestionibusoctogintatribus中的16问，以及《书信140》Ep.140（拉丁书名及写作时间参考AllanFitzgerald）夏洞奇：十五世纪以前的世界4二、摩尼教二元论溯源①摩尼与摩尼教摩尼（Mani，216－约274年）是摩尼教的创始人，诞生于巴比伦北部的玛第奴(Mardinu)。母亲满艳与波斯的安息（帕提亚）王室有亲戚关系。由于父亲跋帝的影响，他从小在Elchasaites教派中长大。24岁时，摩尼受到了一次重要的启示，与该教派决裂，创立了新的宗教，用古叙利亚文撰写了《生之福音》（汉译称《彻尽万法根源智经》）等七部大经。摩尼得到了萨珊波斯王沙普尔（ShapurI，260年俘获罗马皇帝Valerianus）的许可，得以在全波斯传教，又派他的门徒向西（罗马帝国）、向东（贵霜、粟特）传教，使摩尼教发展为世界性宗教，但他本人于274年被波斯王瓦赫兰(BahramI)下狱，死于狱中（另说被处死）。图8-1：萨珊波斯帝国图8-2：摩尼教的传播夏洞奇：十五世纪以前的世界5摩尼教吸收了犹太教、基督教、琐罗亚斯德教（拜火教/祆教）、佛教等宗教的成分，在长达一千多年的时间里（从3世纪到15世纪），从北非到中国的福建，在整个欧亚大陆上广泛传播，其文献使用过叙利亚文、中古波斯文、帕提亚文、粟特文、汉文、回鹘文、希腊文、拉丁文、科普特文等十余种文字。摩尼教团体内部分为12使徒（慕阇）、72主教（拂多诞）、360长老、选民、听者五个等级（参见《摩尼光佛教法仪略》），并设有寺院。信徒应当遵守的基本戒律是“三印”、“十戒”。“十戒”是：不拜偶像，不妄语，不贪欲，不杀生，不奸淫，不偷盗，不欺诈，不行巫术，不二见，不怠惰；“三印”指“口印”（即不妄语等戒律）、“手印”（即不杀生等戒律）和“心印”（即不奸淫等戒律）。对选民另有标准更高的“五净戒”，即真实、不害、贞洁、净口和安贫。“不害”是禁止从事任何可能伤害光明分子的工作，即不要从事耕田、采集、收获和杀害任何动植物的事情。“贞洁”是指禁止性交，因为性交被视为模仿恶魔通奸，会导致人类生生不息，继续不断囚禁光明分子。“净口”是指禁止吃肉和饮酒。“安贫”是要求不蓄私产，靠施舍和乞讨为生。由于其教义具有反社会的极端倾向，常常受到官方的压制，罗马帝国/基督教会、萨珊波斯、阿拉伯阿拔斯王朝都严厉镇压过摩尼教。在西方，摩尼教曾被视为基督教的一种异端。例如，7世纪亚美尼亚的保罗派(Paulicians)、10世纪保加利亚的鲍格米勒派(Bogomilists)、12世纪法国南部的阿尔比派(Albigensians)，都有类似摩尼教之处，可能曾受其影响。但是很难确定它们与摩尼教之间的直接历史联系（以上依据马小鹤）。在波斯王瓦赫兰处死摩尼之后，摩尼教在波斯的命运不再顺利。在阿莫慕阇及其后继者的领导下，摩尼教在中亚复杂的政治与宗教环境中找到了更好的发展天地。昀迟在6世纪后半叶，中亚的摩尼教终于脱离美索不达米亚的总教廷，独立而成“电那勿派”。该派的慕阇又向西域和中原派出了传教士。8世纪初，摩尼教的分裂才结束。此时正值阿拉伯大举攻入中亚。762年前后，回鹘的牟羽可汗皈依摩尼，将摩尼教立为国教。但8世纪晚期，牟羽被杀，漠北摩尼教的主要信仰者粟特人遭到屠戮，原驻漠北汗廷附近的摩尼教慕阇被迫迁往高昌。9世纪初，怀信可汗前往高昌求法。随后，在保义可汗治下，回鹘摩尼教迎来了复兴。但由于吐蕃与回鹘的南北分治，摩尼教的势力主要集中于西域北道，在西域南道的传教进展较为有限。高昌回鹘时期，摩尼教创造了自立教以来昀辉煌的阶段。高昌曾经成为东方摩尼教的中心。高昌出土的摩尼教经典文书主要以中古波斯语和帕提亚语写成。高昌教会的选民中，粟特人占较大比重。听者可能以回鹘人、粟特人为主。也有一定数量的汉人信徒。9世纪后半期，摩尼教在高昌回鹘王室的大力支持下，成为特权宗教。10世纪晚期，摩尼教逐渐衰落。夏洞奇：十五世纪以前的世界6694年，拂多诞入华觐见武后，得到了她的认可，在中原合法传教。开元二十年（732年），玄宗对摩尼教的政策发生了较大的转变，禁断了摩尼教。在安史之乱中，摩尼教作为回鹘的国教，在中原重建教会。在会昌法难（842年）中，主要由于回纥和佛教的株连，摩尼教遭到了重创。摩尼教不得不将发展重心转移到了民间，将发展空间转移到远离中原政治中心的东南沿海（蔡鸿生所谓的“摩尼教异端化、火祆教民俗化、景教方伎化”）（以上依据王媛媛）。经过会昌年间的致命打击之后，中原的摩尼教则不得不依附佛教、道教以自存，逐渐演变为一种秘密宗教，通常被称为明教。在宋代，受“吃菜事魔”的牵连，被当作邪教处理。明洪武时，再遭禁断（以上依据马小鹤）。②基本教义核心教义为“二宗三际论”（光明之界/黑暗之狱；初际/明暗分开→中际/明暗相混→后际/明暗重分），是一种典型的二元论宗教。其神话体系十分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