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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的一些州政府，已经开始把中资企业列为未来的重要的外国投资者。美国南部和中西部的州政府，尤其对吸引中国投资不遗余力。今年1月弗吉尼亚州州长BobMcDonnell任命华裔企业家郑叔霆为商务部长，而副部长亦是一位通晓中文的华裔美国人。6月下旬，郑叔霆在上海接受《财经》杂志专访时透露：“本届州政府有很强烈的意愿拓展与中国的商贸往来，尤其着眼于吸引来自中国大陆的直接投资。”6月上旬，美国南部州长协会组织了十多位商务部长代表团访问北京；9月初，明尼苏达州州长TimPawlenty将携50多人的企业代表团访华，推销明州、吸引投资。上海美国商会似乎也嗅到了中国对美国投资飞跃的端倪。6月25日，首次发布《中国在美直接投资》的报告，披露说中国已日益成为美国经济的重要投资者。根据非官方的估算，2009年中国对美国的直接投资达到了39亿美元到64亿美元之间，并且不包括购买美国债券的部分。《财经》记者5月来到南卡罗来纳州，实地了解美国南部对华的招商引资政策，以及数家中国民企“走出去”的遭遇和感受。中国所有美国制造在美国南卡罗莱纳州的小城斯巴坦堡（Spartanburg），一家名为运城制版的中国投资公司，一夜成名。这家中国雕刻制版公司的美国故事，于5月10日登上了《财富》杂志的封面。该公司的总裁李文春，一位42岁的、皮肤黝黑的山西运城人，是故事的主角。“我们这个公司真的是非常小，随便聊聊吧，”李文春谦逊地对来访的《财经》记者说。运城制版是运城人刘克礼创办的民营企业，从2002年开始在海外建厂，从东南亚、东欧一直开拓到墨西哥、巴西等国，现已是全球最大的专业制版集团，年销售额超过2.5亿美元，子公司有83家，其中境外子公司29家，在全球雇用1万名工人。位于美国南部的Spartanburg，人口有30万，是典型的中等规模县郡。2008年，运城制版在这里注册了一家公司，取名美国运城制版有限公司，并且计划五年内投资1千万美元，雇用120名技术工人。选择斯巴坦堡，李文春自有道理：这里的投资成本之低，让他惊讶不已。这块位置尚好的土地，40亩，价格是35万美金。李文春告诉记者，“我们核算下来，这里是六、七万人民币一亩地，东莞最便宜的也要20多万人民币一亩。”面前建好的这个厂房，占地面积3000平方米，造价是180万美元。“核算下来是4000元/平方米，美国是交钥匙工程，所以比起国内，其实是不贵的。”电费的支出与国内差不多。“如果机器都运作起来，用电量是四美分多，在东莞是接近一元钱人民币，但是美国这里要支出每个月1600美金的固定费用。”李文春告诉记者，一些电雕机是从瑞士和日本进口的，而更多的生产设备是公司自己研制，并从国内运过来的。李文春说，因为美国的劳动力成本高，所以从设备上尽可能要提升自动化。“这么多年在海外经营工厂，发现美国进口设备的关税最低，只有4.5%，而巴西是60—70%，墨西哥是35%。”唯一让李文春感到昂贵的，是离来厂房50米处的一座危险品仓库。“那个房子很值钱，花了5万美金，”李文春指着那个矮矮的房子说。“因为要求很高，照明、地板、排风都必须按照规范。”他又指着旁边的一堆木头告诉记者：“工厂须要建一个工业废水和雨水分流的处理安置。这些木头是我原本买来，想找人简简单单建个木屋的，不就是雨水不能淋到设备嘛。”可是，他咨询了才知道这个绝对不行。“于是我花了几千美金把它拆掉，然后找来有资质的人来设计、申报并且建造，花了4.4万美金。”制造业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污染和排放，或者安全的问题。美国一般不会限制，但是会要求采取一些措施，必须要求是有资质的专业人员来操作，包括房屋结构的设计、雨水排放，电力和化学品等。李文春说，后来他总结了一个体会，就是在美国必须按照规范做事情，否则即使侥幸没有被查到，后来也会很麻烦。李文春因为在控制成本方面的突出表现，才被老板派到美国建厂。但是，用他自己的话说，“现在我必须颠覆过去的观念。”在一小时车程之外的小城塞内卡（Seneca），一家具有百年历史的格林菲尔德-克利夫兰刀具厂，不久前迎来了来自中国的新主人——大连远东。《财经》记者踏进30多万平方米的厂房的时候，中国工程师们正在忙着清理、喷漆、拆卸机器。大连远东的总裁助理苏立告诉《财经》记者，这里的一半设备要运回国内工厂使用。“本来是打算运回70%的设备，但是后来担心中美的贸易摩擦，所以决定增加美国这边的产能。”2009年下半年，大连远东集团收购了这家美国肯纳集团旗下的、世界最大的高速钢钻头工厂。大连远东的年销售额超过10亿元。这次收购的总资产超过8000万美元，包括位于南卡州和佐治亚州两座总占地面积超过40万平方米的工厂，以及位于加拿大、墨西哥和英国的物流中心及当地的小型制造工厂。收购的价格就是2900万美元。大连远东捡到了一个宝贝。格林菲尔德刀具厂的年销售额超过1.1亿美元，2008年经济危机爆发以来，销售额下滑了一半。苏立回忆说：“我们齐总（大连远东的总裁齐树民）最后也不好意思砍价了，因为他是技术出身，一看这些机器都是宝贝，非常值钱，却那么随便地摆放在那里。”对于格林菲尔德的工人来说，这个收购是美国糟糕经济时期的好消息。TyTaylor被任命为格林菲尔德的总裁和首席执行官。他在这家公司已经工作了33年，从一名生产线的工人，到肯纳集团的全球销售总监。他告诉《财经》记者：“我感到工人们对于被收购这个事情是高兴的，因为他们知道新主人非但不会关闭工厂，反而还要扩大生产。”一位名叫乔迪（Jody）的工人说，齐树民是她见到的第一个来到车间的老板。“他每个月都会来到车间与我们见面，他还能说些英语！”肯纳集团是一个很大的集团，格林菲尔德只是它的一个品牌，因此多年来对格林菲尔德的投入不大。2008年业务定单下滑了一半，收购之前部分工人已经放假。现在，格林菲尔德还是保持原来的美国管理，没有一位中国管理层进驻。齐树民每个月来美国的工厂一到两次，苏立则是偶尔过来协助。不仅如此，令泰勒感到高兴的是，比起过去的大集团的管理方式，中国老板的管理风格更灵活，生产速度也加快了很多。车间内的景象热火朝天。工厂的260名工人，不仅全部召回岗位，而且因为销售额的迅猛增长，他们不得不加班加点地生产。负责企业发展的副总裁厄基拉（DaleErkkila）说，如果说工人们有什么抱怨的话，那么就是他们现在“须要工作更多的小时”。据他介绍，因为定单的上升，今年内工厂还要增加招工50-60人。招聘和培训新员工完成之后，现在的工人就不需要加班。该厂生产线上的技术工人每小时平均工资为20-25美元，在美国属中等，在工会势力强大的底特律，汽车工人的工资一度高达每小时50美元草根经济外交林新伟是南卡罗来纳州的政府公务员，2005年代表该州政府在上海建立了商务代表处。这位有着15年在美国私营和政府部门经历的美籍华人总结说，在美国最重要的是你做的怎么样，只要是在美国经营的公司，就是美国公司，就享有与其他公司相同的权利，也承担同样的义务。对于这一点，苏立也有同感。他说，美国市场让他感到“如鱼得水”，“人家不会因为你是来自中国的公司，就对待你更好或更差一些。”林新伟回忆说，运城制版这个项目，用了两年多时间才定下来。其间，有当地的其他企业打电话给州长办公室质疑说，“你们为什么要拿纳税人的钱来帮助一家外国公司进入这个市场呢？”“我当时只听到这个部分，心里就凉了，因为当时这个项目的预计投资规模还很小，只有250万美金，雇佣20-30人而已，州政府没有必要为了这么一个中国公司的投资项目得罪选民。后来我听说，州长和商务厅长回答说，南卡之所以经济发展不错，外国投资企业起到了重要的作用。”该州商务厅厅长泰勒（JoeTaylor）在接受《财经》记者专访时表示：“企业投资，我不认为这个与你来自哪个国家有关，无论是中国企业还是德国企业，来到美国就是美国企业，关键是企业能够提供本地就业，服务社区，履行社会责任。”李文春说：“凭良心说，这个事情我当时是很感动的。咱们对美国是什么一个心态呢，总觉得美国是一个发达国家，但是政府可以这样公正的态度对待我们。”李文春回忆说，最初他们到美国发展时，只是打算租用一个厂房，低成本运作。由于当时不熟悉开车，语言关也过不了，每次都是商务厅的人员开着车，拿着资料，带着翻译，带他们有计划地去看场地。看过之后，他们发现租地成本过高，因为五年的租金就够买一块地了。于是商务厅人员又带着他们去找地。比起央企巨头的高调海外收购，这些民营企业的境外投资似乎微不足道。像运城制版这样的“绿地投资”和大连远东的并购活动，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能给当地社区带来就业和经济机会。林新伟对记者说：“坦白地说，比起签订大豆和飞机的合同，其实中国公司到美国投资并雇用当地工人，能对中美关系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一场几百万、几千万美元的投资，似乎并不起眼，但这样的投资关系到了美国民众，而美国政治是受民意影响的，在微观经济中建立中美之间的这种联系非常重要。美国的就业状况正处在最严峻时刻，南卡罗来纳的失业率为12.3%，而美国的平均失业率是9.3%。提供就业显然是各个州政府考虑的首要问题。就业率，不仅是州长竞选的时候反复强调的，也是美国老百姓关心的数字，并且企业也会根据用工人数，得到政府的相应的优惠政策。林新伟告诉《财经》记者，中国企业选择在美国投资时，最关心的是当地人是否欢迎。其实，说起来也简单，中国企业在美国发展，就是要努力成为模范企业公民。“美国人很现实，就是要看企业的工作环境如何，规模怎么样，是否将来会扩大投资。他们并不太关心你是哪个国家的公司，到了美国就是美国公司，也有义务本土化。”不仅企业要努力创造就业，美国各个州政府也有相应的就业促进政策。林新伟介绍说，一个重要的政策就是针对雇工企业的营业税抵扣。南卡罗来纳州商务厅厅长泰勒对《财经》记者介绍说，一家企业如果能在当地创造十个以上的就业机会，州政府就为每个受雇佣的工人提供1500美元的营业税抵扣。该州根据经济发展水平分为五个档次，在一些经济较不发达的农村地带，最高的税收抵扣可达每年8000-9000美元。以此计算，雇用320名工人的格林菲尔德刀具厂，每年可以拿到45万美元的营业税抵扣。另一个就业促进政策是美国的职业技校体系（TechnicalCollegeSystem），同样，各个州有独立的运作方式。林新伟介绍说，该州有16个职业技术学校，一个重要功能就是配合企业培训上岗。据李文春介绍，从5月底开始，运城制版就要开始第一批的四位操作工人的培训。培训时间大约为两个月，斯巴坦堡的职业技术学校先培训基础的上岗内容，主要是在公司的车间，由公司的技术人员培训，培训师与译员的工资由政府支付。“这是所有当地注册的公司都可享受的，我最初听说真的不敢相信，政府帮助企业招工和培训，其实省了我们很多时间和花费。”加大对美投资减缓贸易摩擦目前，已有33个美国州政府与市政府在中国设立了商务代表处，他们的工作重点也逐步从促进中美贸易，发展到吸引中国企业赴美直接投资。根据汤姆森路透的数据，中国对美FDI在2009年达到了50亿美元。美国国务卿希拉里•克林顿多次强调，欢迎中国对美直接投资，并称“这是两国相互依赖的表现”。截止2009年底，经中国政府正式批准，在美国投资额超过1亿美元的中国企业只有1200多家，不过这个数目不包括绕道香港或一些避税天堂的投资。苏立认为，中国企业到美国投资的最佳状态是水到渠成。他说，大连远东的并购完全是企业发展到一定阶段所必须走的一步。一方面，大连远东的产品90%是出口，最初是海外的DIY市场，再想朝中高档市场拓展时，就发现非常艰难。“所以，我们决定直接去收购一个成熟的品牌，并提供当地化的服务。”另一方面，2008年是中国外贸企业普遍感到压力的一年：原材料价格上涨、出口产品退税率下降、人民币升值预期增加，国内劳动力成本也在上升。哥伦比亚大学法学院教授密尔豪普（CurtisJ.Milhaupt）在《美国是否已为来自中国的直接投资做好准备——八十年代日本经验的借鉴》一文中指出，美国国内不断上涨的贸易保护主义情绪，是日本企业对美国直接投资的重要催化剂，日本队美国的FDI是在美国史无前例的对日贸易逆差的背景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