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空港殺人案作者:森村誠一全日本航空公司專務大竹義明,曾在一次空難中逃生,並認在空難中喪生的一對夫妻的孩子為女兒。若干年後,大竹義明為了資本財團的利益,巧妙而殘忍地製造了一起特大的空難。被他收養的孤女大竹美和發現了養父的罪惡,在結婚之後又殺死了大竹義明。警方破獲了這兩起案件,但空難的幕後因素依然迷霧重重。序章墜落第一章東京灣第二章打撈第三章聯合調會第四章可疑的眼睛第五章盼望第六章雙重密室第七章涉嫌對象第八章無名屍體第九章迷途第十章投保單第十一章生存第十二章特大犯罪第十三章孤獨終章判決序章墜落1火花,發生在一刹那間。隨著飛機左翼傳出劇烈而又沉悶的轟隆爆炸聲響,升騰起沖天的火光。旋即,機身大幅度向左傾斜。與此同時,飛機左翼上的第一引掣與左翼端部,處在熊熊烈火的包圍之中……在高空飛行途中,最令廣大旅客感到恐怖和絕望的,莫過於機身著火。客機,一旦置身於茫茫的九霄雲外,如處與世隔絕的境遇,喊天不應,叫地不靈。它與水、陸交通工具著火有著截然不同的區別,既不能跳傘化險為夷,又不能跳水死裏逃生。剛才還鎮定自若、談笑風聲,以翱翔九天為樂的一些旅客,霎時面如土色,魂飛魄散。客艙內亂成一團,仿佛號角悲鳴,哀樂四起。尤令人揪心的,是孩子們此起彼伏、驚恐萬狀的嚎啕大哭。昭和三十x年三月十二日上午十一時三十分,全日本航空公司461定期航班的白峰號噴氣式客機,載著八十二名乘客和全部機組人員,從途中停靠的空港起飛,進入定期噴氣式飛機j115航線飛行。該航班是途經北冰洋上空,定期飛往英國倫敦的國際定期航班。到達菲阿萬科斯導航站上空後,進入j120航線飛行。到達福多由貢導航站上空後,即進入北冰洋上空飛行。此後,則根據飛行員判斷飛行。這條國際航線,是沿北冰洋上空飛往歐洲的“空中立體高速公路”。在這條航線上,各國飛機因飛行方向不同,故爾上下重疊、前後緊隨、縱橫交惜、穿行如梭。飛機之間的上下距離,必須保持在六百米左右。飛機之間的前後距離,必須保持在十分鐘。遙望這條空中立體高速公路,空間寥廓,視野清晰,交織著菲阿萬科斯導航站和福多由貢導航站的超短波全方位無線標識。過去,飛機是根據山、河以及城鎮的目標標識,目測飛行。現在,為排除雲霧之類的視線障礙以保證全天候飛行,既可按照無指向性無線標識和無線距離測試組成的彩色航線,也可根據超短波全方位無線標識結成的航線。天上的交通高峰與地上相同。空中立體高速公路,也由於飛機數量的劇增,高峰迭起、擁擠不堪。飛行的前後間距,規定為十分鐘(在海洋上空飛行的間距,規定為二十分鐘);飛行的上下間距,規定為三百米(在九千七百米以上高空飛行的上下間距,規定為六百米)。在規定上下間距和前後間距的空間裏,不允許兩架飛機在同一時間裏並駕齊驅。因此,在現代化的“全天候航線”上飛行,即便各飛機之間不清楚相互間的上下前後距離,也絕對安全。在飛機上,一旦“禁煙指示燈”和“系安全帶指示燈”的燈光消失,起飛時的緊張情緒,從旅客們的臉上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則是輕鬆自如、瀟灑走一回的氣氛。當然,無論怎麼習慣於空中旅行,也都難以擺脫起飛時神經的高度緊張。安全起飛後,客艙內說話聲與歡笑聲匯合在一起。有看雜誌的,有抽煙卷的,也有把目光移向窗外“搜尋”宇宙的奧妙。當飛機升到一萬米高空時,其時速約一千公里,飛行開始趨於平穩。如果飛機周圍的氣溫在攝氏零下五十度,風向主北偏東,無降水量,雲彩稀少,便是最佳飛行時間。從一萬米高空俯瞰,阿拉斯加的中段冰原,仿佛一望無際、波紋漣漪般的白色飄帶。十一時xx分,白峰號客機在到達規定通報飛行情況的空中位置時,向地面的空中交通管制所,通報了客機自身的標識符號、位置、經過時刻、飛行高度、飛行方式以及到達下一個航站的預定時間。火龍,正是在報務員通報後的一瞬間發生了!不過,機長松田君保持著高度的沉著冷靜。他指揮助手們嚴格按照消防操作規程,有條不紊地採取了滅火措施。在短短的一分鐘時間內,火被撲滅“女士們,先生們,請鎮靜,火已被撲滅了!左翼的第一引擎上只是稍稍出了點故障,危險已經排除,請放心!現在,請大家系上安全帶,在各自的座位上坐好,不要慌張!”駕駛艙內的機組人員,總算松了一口氣。就在這當兒,又出現了危險情況,而且迫在眉睫。“左邊的副翼幾乎被燒毀了!”機械員水原君臉色蒼白,慌慌張張地向機長松田君報告。飛機一旦失去副翼,連顛簸飛行的可能性也不存在了。松田君的腦海裏閃過一個念頭,飛機必須立即返回剛才起飛的空港降落。但安全降落,有嚴格的機身重量限制。由於剛起飛不久,油箱裏灌滿了汽油。要麼繼續使用,要麼空中排放,否則,被禁止降落。倘若,剛才的引擎故障導致電線系統短路以及金屬部分過熱,那麼,整個飛機將頃刻間燃燒成“火團”。松田君根據自己的經驗判斷,飛機必須立刻緊急著陸。“駕駛噴氣式飛機,不需要名飛行員,也不需要怎麼熟悉。按照飛行手冊上的規定,無論發生什麼情況,飛行必須優先。”松田君以往接受過這樣的訓導,如今也經常這樣教導晚輩。但眼下,是要求全面而且徹底地發揮自己的處置能力和判斷力。松田機長經過長期的研究和有過許多同行以生命換來的教訓,養成了超常的良好習慣:無論遇到什麼困難,都能作出迅速反應和準確判斷。他清醒地意識到,眼前所面臨的,是自擔任機長以來罕見的特大遭遇。事態,在變本加厲地惡化。儲壓表的指針處在正常數值一半的位置上。假若僅第一引擎失去功能,並不影響飛行。剩下的三台引擎,能繼續保持飛行。即便僅剩下一台引擎,飛行照常進行。不幸的是,受剛才爆炸的影響,儲壓器被損壞了。猶如人心臟周邊的動脈血管被切斷一樣,屬於重大事故。控制機身的副翼、方向舵以及傳動齒輪的升降,都是依靠儲壓器進行。由於儲壓器的損壞,飛行的正常態勢越來越難以維持。松田君和副飛行員使出吃奶的力氣緊緊握住方向舵的操縱杆,力圖保持平衡。可機身仍不斷向左傾斜,似乎被牢牢控制在千鈞之力的惡魔手中。“快打開備用儲壓器!”機械員水原君,趕緊打開備用儲壓器,機身恢復了平衡,可兔子尾巴好景不長!少頃,機身又開始向左側傾斜。松田君見狀,立即命令副飛行員相川君與剛才起飛的空港聯絡,詳細報告飛機上所發生的緊急事態。“一定要與空港聯繫上!就說我們準備緊急著陸。”機長終於作出了決斷。要返回空港,必須在空中盤旋式飛行。可一旦盤旋開始,機身又無法保持平衡,瞬間將導致機毀人亡。旅客中間,情況更加糟糕,宛如炸開的鐵鍋。飛機從高空快速下降。副飛行員按照國際航空準則的有關規定,發出了緊急求援電文。“我們是全日本航空公司的461國際航班。由於第一引擎和儲壓器發生了重大故障,無法繼續飛行。請求緊急著陸,我們現在的位置是……”飛機下面,鱗次櫛比的險峰,如劍出鞘一般;比比皆是的懸崖峭壁,如同齜牙咧嘴、張開血口的猛獸,仿佛在等待美味的獵物那樣,等候著受傷客機“自投羅網”。這一帶,似乎是阿拉斯加大山脈的一部分。映入眼簾的,是地勢險峻的冰山雪峰和荒無人煙的冰河。無論怎麼仔細搜尋,能使百噸多重的機身和九十一名旅客、機組人員生命安全著陸的平地似乎沒有。並且,由於飛機的大幅度傾斜,已經到了千鈞一髮的時刻。飛機,必須立即著陸!松田機長的眼眶裏,血在湧動。雖竭盡全力讓自己保持鎮定,可焦躁的情緒使喉嚨乾渴得難受,眼睛直冒金星,視線竟然模糊起來。“鎮定!再鎮定!”他暗自喊著,不停地為自己打氣。他意識到,九十一條生命,此時此刻正攥在自己的手心裏。翻開他的飛行記錄,安全飛行的時間已高達一萬七千小時。他,又是“全日航”(全日本航空公司的簡稱)第一次開通途經北冰洋上空飛往歐洲航線的“首航機長”。昭和初期,郵政部在霞浦舉辦飛行訓練班考試。他是那次考試,獲得飛行員資格中最年輕的學員。從那以後,他在長達近四十年的漫長歲月裏,全身心致力於飛行事業。二戰期間,他曾在炮火紛飛的南洋群島上空,成功地避開了地面上停有b17戰鬥機的軍用空港,把旅客安全送到了目的地。二戰結束後,他加盟全日航,成為國際花形航線的首航機長。可以這麼說,他是一位空中經驗格外豐富、駕駛技術特別老到的機長。眼下,他正憑藉著自己近四十年來的飛行經驗,全力以赴地面對突發性的特大災難。飛機正前方左側,突然出現了一塊被夾在群山中間的雪原,好像是那條白色飄帶般冰河的末端。這瘦長的雪原上,如果降落操作得當,也許飛機能安全著陸。“把飛機降落在那片雪原上!”松田果斷地下了命令。這時候,機身向左側傾斜的角度越來越大,眼看就要翻身。刹那間,機械員水原君急中生智,再次打開備用儲壓器,其實,這樣的動作已經不知重複了多少遍。機身,迅速朝雪原靠近。“降下副翼!”松田君下達命令的聲音剛落,機械員水原君焦急地喊了起來。“機長!”“如果使用備用儲壓器轉動副翼,就會失去操縱方向舵的壓力。”已經到了萬分危急時刻!松田君面臨著必須作出最後、也是最重要的抉擇。為了減慢著陸速度,縮短滑行距離,就必須降下副翼。然而,為了降下副翼,又必須加大使用備用儲壓器的壓力。可這麼一來,備用儲壓器裏的壓力將消失殆盡,方向舵的操縱也將完全失靈。失去副翼的有效減速,飛速的滑行將使遠遠超過著陸重量的機身像脫了韁的野馬,在這荒無人煙的雪原上橫衝直撞。尤其是,一旦撞上雪原周圍矗立著的冰山,其後果則不堪設想。松田君的額頭上,大汗淋漓,汗珠一個勁地往眼睛裏灌。碩長的雪原,如同洶湧的波濤,朝飛機迎面撲來。白色的巨型飄帶,如同惡神臉上的白紗。隨著呼嘯的風聲不翼而飛,露出了獰笑的真面目。可這一切,又被咆哮而去的機身扔在遙遠的背後,瞬間無影無蹤。2客艙裏,剛才還喧嚷的人聲已經消失。雖說有幾個婦女旅客魂不附體、面如土色,但經過乘務員細緻耐心的護理和引導,得到了恢復。可也有個別旅客,由於驚嚇尚處在癱軟狀態。為加大緩衝的力度,全體旅客一律穿上厚厚的救生衣,並將枕頭和毛毯抱在胸前,保護身體。“女士們,先生們,安全帶都系緊了嗎?眼鏡、鋼筆、圓珠筆、假牙以及其他帶有棱角的東西,請不要放在身上!在飛機著陸的瞬間前,我會向大家發信號。因此,請大家盡可能抱緊毛毯和枕頭,儘量使整個身體呈弓形。如果大家能按照我說的去做,就不必擔心了。請各位務必保持鎮靜,鎮靜,再鎮靜!”乘務長和乘務員在走廊上,演示了飛機著地時的姿勢,希望大家模仿。從他們的臉上表情可以得知,眼下面臨的緊急狀況,從未經歷過。在他們空中走廊上的服務生涯,可謂最危險的一次。儘管如此,可這些乘務員的臉上毫無懼色,相反面帶笑容,給人以和藹可親的感覺。事實上,他們的言行舉止,與旅客們的心理活動密切相關。旅客們打心眼裏佩服他們,稱讚他們不愧是一流的乘務員!可想而知,倘若乘務員們此時此刻的臉上,現出驚慌失措、誠惶誠恐的表情。整個機艙內無疑會陷入混亂不堪且難以收拾的境地。“即便能夠安全著陸,接下來怎麼安排我們?”旅客中間,有位日本旅客向乘務員提問。“請別擔心!救援活動已經開始。再過幾個小時,我們大家就可以回到空港賓館,喝上熱咖啡暖暖身子骨。”依然笑容可掬回答旅客提問的,是乘務員前川奈美小姐。“我最希望能喝上一杯熱酒,這要求能滿足嗎?”另一位日本旅客插嘴說。於是,引來了客艙內的一陣哄堂大笑。多虧這句輕鬆而又詼諧的“插曲”,使客艙裏的緊張氣氛迅速得到了緩和。加上乘務員熟練而又輕鬆的引導,分散了旅客們的注意力。旅客們,不再對面臨的嚴重局面胡思亂想、浮想聯翩。事態的嚴重性,雖應該隨時向旅客們通報,可眼前的首要任務,須擺脫困擾在旅客們身上的沉重壓力,從而減輕駕駛艙內機組人員的壓力。很快,客艙裏的緊張空氣又回升到頂點。銀色的雪原,就在近前。最初在高空中俯瞰的時候,分明是平坦整齊的冰地。可眼下面對面觀察的時候,卻變成凹凸不平的丘原。冰原上,好像覆蓋著一層薄薄的新鮮積雪。由於飛機已經進入低空,視線往往受阻,可視距離僅達三英里左右。冰原上的空間,飄浮著薄薄的霧層,可視範圍極其有限、勉強。在這荒無人煙的冰原上,自己果真有救出超百噸重量的飛機和九十一條生命的能力嗎?!再者,由於危險,不可打開著陸架滑行。這裏,又是叫天不應、呼地不靈的雪原。一旦緊急著陸失敗釀成火災,是不會出現化學消防車和救護車的。“要不要降下副翼?”副飛行員相川君催促道。“如果降副翼,必須現在就降,否則就來不及了!”“好,降副翼!”松田機長終於下了決心。“將副翼降到十度!”“將副翼降到二十度!”松田君和相川君互相拉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