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阿安全合作

《阿拉伯世界》2005年第6期（总第101期）37文章编号：1004－5104（2005）06－0037－06中图分类号：D371文献标识码：A中阿安全合作*吴冰冰内容提要中阿安全合作的基础是彼此对对方的战略需求。中阿双方应在这一基础上建立面向未来的战略关系，这种关系的核心目标是在全球化进程中推动多极化的发展。这种关系落实在国家安全的层面，其具体目标是反对恐怖主义和宗教极端主义，以及打击跨国毒品交易等。具体的措施包括设立机构、信息共享、人员交流和观点交换等方面。在安全合作领域，最大的障碍是彼此对对方缺乏了解，尤其是对历史文化领域了解不够。这种状况导致对对方的核心利益认知不够以及在反恐和反对宗教极端主义方面的认识存在差异。关键词安全；中阿合作；恐怖主义；贩毒作者简介吴冰冰，博士，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阿拉伯语系副教授（北京100871）。AbstractSino-Arabsecuritycooperationisbasedonthestrategicrequirementofeachsidetotheother.SoitisnecessarytoestablishakindofstrategicrelationfacingthefuturebetweenChinaandArabstates.Thekeypurposeofthisstrategicrelationispromotingthemulti-polarizationintheprocessofglobalization.Thiskindofstrategicrelationwillbereflectedinthenationalsecurityaffairs.ThemainpurposesofSino-Arabsecuritycooperationareanti-terrorismandantireligiousextremism,andagainsttransnationaldrugtrade,etc.Andthewaystogainthesegoalsincludetheinstitutionalestablishments,sharinginformation,andtheexchangeofexpertsandopinions.Themainobstacleinthefieldofsecuritycooperationisdeficiencyinunderstandingtoeachother,especiallyintheculturalandhistoricalbackground.Thiskindofdeficiencyresultsinmisunderstandingofthecoreinteresteachotherandalsodifferentunderstandingofterrorismandreligiousextremism.KeyWordsSecurity；Sino-ArabCooperation；Terrorism；DrugTrafficking*本文属教育部重大课题“中东反恐怖主义研究”项目（02JAZJDGJW011）。安全是一个内涵复杂且处于不断变化中的概念。本文所说的安全指的是国家安全，即“维持主权国家存在和保障其根本利益的各种要素的总和”①。国家安全的内容涉及政治、经济、社会、军事、环境等多个方面。很多著作仍将安全理解为军事安全，如《简氏前哨安全评估——海湾国家卷》（Jane’sSentinelSecurityAssessment:TheGulfStates）就将军事力量和军事安全作为重点。但事实上，通过军事力量也许只能解决传统的安全问题，可以获得和平，但和平并不意味着全面的安全。现在对安全的挑战可能主要来自非传统安全领域。②因此，本文将讨论集中于全球化背景下非传统安全领域的问题，包括宗教极端主义和非法毒品贸易等问题，探讨在上述领域中的中阿安全合作问题。一、合作的基础合作需要现实的基础，安全合作更是如此。缺——————————①子杉：《国家的选择与安全》，上海三联书店2005年1月第1版，第14页。②《埃及爆炸又造恐慌》，载《环球时报》，2005年7月25日，第16版。乏牢固而坚实的现实基础，很难在国家安全领域实现密切而深入的合作。中阿在政治和经济领域的相互需求是中阿合作的基础。在经济领域，中阿能源合作前景广阔。2004年中国成为仅次于美国的全球第二大石油消费国。1993年，中国成为石油净进口国；2003年石油进口9112万吨，2004年达到12272万吨。③2003年进口原油占全国石油消费的比重达到36%；2004年原油对外依存度超过40%，预计到2020年将超过60%。2004年，原油进口有45%左右来自中东。在政治领域，存在推动世界多极化的愿望。据2005年6月23日公布的皮尤全球态度项目（PewGlobalAttitudeProject）调查报告《美国形象轻微上升，但仍负面》显示，在接受调查的全球16个国家中，全部5个伊斯兰国家（印尼、巴基斯坦、土耳其、约旦、黎巴嫩）都有65%以上的被调查者认——————————③中华人民共和国海关统计，载中华人民共和国商务部规划财务司2003年和2004年统计数据。见。中阿安全合作38为美国在某一天可能成为对该国的军事威胁。这充分说明了伊斯兰世界的民众对美国主导的单极化倾向的担忧。①除美国之外，所有被调查的国家都支持有其他的国家或国家集团在军事上成为美国的对手，但尤其值得关注的是，“在土耳其及大部分其他反美情绪比较深的穆斯林占多数的国家，大部分人认为中国对美国军事力量的挑战是一件好事。”②中阿合作的政治基础尤为重要，因为双方在经济领域的共同利益是显而易见的，但在政治领域的共同需求往往被复杂的国际形势所遮蔽而被忽视。冷战期间，阿拉伯世界一度分化为以埃及为代表的民族主义共和制国家阵营和以沙特为代表的保守主义君主制国家阵营。中国从建国后到70年代末，虽然提出“和平共处五项原则”，但在国际关系的处理中却具有浓厚的意识形态色彩，与阿拉伯各国关系发展不平衡。中国从70年代末开始调整外交战略，认为和平与发展是世界的两大主题，并在此基础上与所有阿拉伯国家建立了外交关系。冷战结束后，大多数国家所期待的多极化格局并没有出现，相反，单极化的趋势日益明显。对于世界惟一的超级大国美国而言，根据美苏两极或两种意识形态划分阵营的标准不复存在，美国迫切需要一种新的标准来划分敌友，各种理论应运而生。新干涉主义、失败国家论和新帝国论等理论都没有满足美国的需求，而塞缪尔·亨廷顿的“文明冲突论”一出笼就引起了极大的关注和强烈的反响。亨廷顿“文明冲突论”的本质是确立一套在后冷战时代划分敌友的标准。在其新著《我们是谁？》中，亨廷顿认为，价值观念与种族、宗教三位一体，美国的文明就是盎格鲁—新教文化以及植根于其中的“美国信念”，③其中尤以宗教为主。正是盎格鲁—新教文化构成了美国的基本属性（identity）。亨廷顿强调外部敌人对保持美国属性的重要意义，并认为，“对于美国来说，理想的敌人该是意识形态上与己为敌，种族上和文化上与己不同，军事上——————————①皮尤全球态度项目，《美国形象轻微上升，但仍负面》，=804。②同①。③【美】塞缪尔·亨廷顿著，程克雄译，《我们是谁？》，新华出版社2005年1月第1版，第282页。又强大到足以对美国的安全构成可信的威胁”④。他还指出，由于“9·11”事件，阿富汗和伊拉克战争以及“反恐战争”，“伊斯兰好战分子成为美国21世纪的第一个敌人。”⑤被他点名的有伊拉克、伊朗、苏丹、利比亚、塔利班统治下的阿富汗，也包括哈马斯、真主党、伊斯兰圣战组织以及“基地”网络，还加上巴基斯坦和沙特。亨廷顿声称，美国现在进行的是与伊斯兰好斗分子的宗教战和文化战。“穆斯林对美国的敌对情绪，部分原因在于美国支持以色列，更深层的原因则在于对美国的实力感到恐惧，妒忌美国的富有，怨恨他们所认为的美国盛气凌人和剥削他人，敌视美国的世俗文化和宗教文化，将其视为穆斯林文化的对立面。”⑥虽然不能说亨廷顿的“文明冲突论”就是美国官方的意识形态，但是在媒体宣传和国际政治中，“反恐”已经越来越与伊斯兰世界联系在一起，恐怖主义已经被曲解为专指伊斯兰恐怖主义，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用“文明冲突论”来理解现实的国际政治。美国的“反恐”战争虽然只是针对某些组织和国家，但美国的大中东民主计划则是针对中东所有的伊斯兰国家。在美国著名的阿拉伯问题专家伯纳德·刘易斯看来，以中东为核心的伊斯兰世界是无法从内部产生现代化的，包括土耳其在内的中东各种发展模式都是错误的。只有用西方的“自由”观念改造中东才能使中东实现真正的现代化。对于阿拉伯国家而言，美国的这种战略态势是对其现实政治、社会和文化制度的重大威胁。为了避免这种威胁变为现实，阿拉伯世界应当不遗余力地推动世界多极化，在以美国为核心的单极体制下，阿拉伯世界凭借自己的力量很难摆脱这种威胁。在目前的国际关系格局中，中国、俄罗斯和欧盟中以法德为代表的国家是制衡美国单边主义的最重要的力量，而日本和欧盟中以英意为代表的国家则是美国单边主义的重要辅助力量。阿拉伯世界应推动制衡美国力量的发展，以此作为推动世界多极化的现实步骤。因此，推动世界多极化成为中阿合作的政治基——————————④同③，第217页。⑤同③，第219页。⑥同③，第300页。《阿拉伯世界》2005年第6期（总第101期）39础，双方应在此基础上构建战略合作关系。离开、忽视或淡忘了这个政治基础，中阿间的合作就会缺乏有效的推动力，成为空谈。安全合作的敏感性，需要合作双方具有较高程度的互信，这更需要以牢固的战略合作关系作为基础。二、合作的领域本文主要关注非传统安全领域，即反对宗教极端主义和非法毒品贸易等问题。就中阿安全合作而言，反对宗教极端主义是核心所在。在中国，宗教极端主义势力和国际恐怖主义势力、民族分裂势力经常纠合在一起，统称为三股势力，其中宗教极端主义最具诱惑力和欺骗性。三股势力危害最深的地区是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东突”是三股势力紧密结合的综合体。“东突”是“东突厥斯坦独立运动”的简称。20世纪90年代以来，“东突”恐怖活动愈演愈烈。“东突”恐怖活动的形式主要包括：1．爆炸。1992年2月5日，恐怖分子在新疆首府乌鲁木齐的公共汽车上放置炸弹，造成3人死亡、23人受伤；1997年2月25日，恐怖分子分别在乌鲁木齐的3辆公共汽车上实施爆炸，炸死9人，炸伤68人。2．暗杀。恐怖分子计划通过暗杀爱国宗教学者和少数民族干部，削弱打击三种势力的群众基础。1993年8月24日，两名东突恐怖分子将喀什地区叶城县大清真寺阿不力孜大毛拉刺成重伤；1996年3月22日，两名恐怖分子闯入阿克苏地区新和县清真寺主持阿克木·司地克阿吉家中，将其枪杀；1996年5月12日清晨，全国伊斯兰教协会常委、新疆政协副主席、喀什伊协主席阿荣吉阿吉去艾提尕尔清真寺作晨礼，在路上遭到4名武装分子袭击，被刺21刀。3．袭击警察和政府机关。4．投毒、纵火。5．建立秘密训练基地，筹集、制造武器弹药。1990年，恐怖分子在叶城县建立恐怖分子训练基地。6．策划、组织骚乱、暴乱。1990年，所谓的“东突厥斯坦伊斯兰党”在克孜勒苏柯尔克孜自治州阿克陶县巴仁乡组织武装暴乱。①7．在境外制造针对中国的暴力恐怖事件。1997年3月，东突分子开枪袭击中国驻土耳其使馆，冲击中国驻伊斯坦布尔总领馆；1998年3月15日，炸弹袭击中国驻土耳其伊斯坦布尔总领馆；2000年5月，纵火焚烧吉尔吉斯比什凯克中国商品市场，并袭击中国政府赴吉尔吉斯工作组；2002年6月29日，两名枪手枪杀中国驻吉尔吉斯斯坦领事王建平。“东突”与本·拉登领导的基地组织有密切联系。“基地”组织为“东突厥斯坦伊斯兰运动”提供了大量的活动经费和物资援助。其头目艾山·买合苏木还直接从中国境内物色人员到“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