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诗歌一百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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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国诗歌精选一百首》由《诗印象》诗歌论坛徐凝选编(美)布洛茨基一首阿赫玛托娃百年祭书页和烈焰,麦粒和磨盘,锐利的斧和斩断的发——上帝留存一切;更留存他视为其声的宽恕的言词和爱的话语。那词语中,脉搏在撕扯骨骼在爆裂,还有铁锹的敲击;低沉而均匀,生命仅一次,所以死者的话语更清晰,胜过普盖的厚絮下这片含混的声音。伟大的灵魂啊,你找到了那词语,一个跨越海洋的鞠躬,向你,也向那熟睡在故土的易腐的部分,是你让聋哑的宇宙有了听说的能力。刘文飞译(美)雷蒙德·卡佛一首河流我蹚水,越来越深,在黑暗的河里。夜晚,河水涌动,回旋,当它裹住我的双腿,紧紧抓住。小鲑鱼冲破水面。幼鲑冲向一边,三龄鲑另一边。随着挤压,沙砾在靴下翻滚。大鳞鲑狂暴的眼睛注视着。它们巨大的头部慢慢地转动,眼睛燃烧着愤怒,浮游在深流里。它们在那儿。我感觉到它们在那儿,我的皮肤刺痛。但是还有些别的什么。脖子上的风让我浑身紧绷。感觉头发竖起来了,当某样东西触到我的靴子。越来越害怕看不见的事物。然后是充斥在眼里的一切——那枝桠累累的河对岸,身后山脉深暗的边缘。以及这条陡然间已变得黑暗和湍急的河流。不管怎样,吸一口气,撒网。祈祷不要有什么来袭。(美)罗伯特·勃莱一首圣诞驶车送双亲回家穿过风雪,我驶车送二老在山崖边他们衰弱的身躯感到犹豫我向山谷高喊只有积雪给我回答他们悄悄地谈话说到提水,吃橘子孙子的照片,昨晚忘记拿了他们打开自己的家门,身影消失了橡树在林中倒下,谁能听见?隔着千里的沉寂他们这样紧紧挨近地坐着好像被雪挤压在一起郑敏译(美)詹姆斯·赖特一首开始月儿投到田里一两片羽毛。黑森森的麦苗凝神谛听。此时,万籁无声。那儿,月儿的幼雏正试它们的羽翼。林间,一位苗条的女子抬起她可爱的面影,轻盈地步入空中,轻盈地升上去了。我独自站在一株老树旁,不敢呼吸也不敢动弹。我屏息倾听。麦苗向它自己的黑暗倾身。而我也倾身于我的黑暗之中。张子清译(美)桑德堡四首雾雾来了,踮着猫的细步。他弓起腰蹲着,静静地俯视海港和城市,又再往前走。赵毅衡译夕阳有一种低声道别的夕阳。往往是短促的黄昏,替星星铺路。它们均匀地踱过草原和海的边缘,睡眠是安稳的。有一种舞着告别的夕阳。它们把围巾一半投向圆穹,于是投上圆穹,投过圆穹。耳朵边挂着丝绢,腰间飘着缎带,舞着,舞着跟你道别。睡眠时微微转侧,因为做着梦。邢光祖译思绪之束我想起了海滩,田野,眼泪,笑声。我想起建造的家——又被风刮走。我想起聚会,但每一次聚会都是告别。我想起在孤单中运行着的星星,黄鹂成双成对,落日慌乱地,在愁闷中消隐。我想要越过茫茫宇宙,到下一个星球去,到最后一个星球去。我要留下几滴眼泪,和一些笑声。申奥译也许也许他信任我,也许不,也许我会嫁给他,也许不,也许草原上的风,海洋上的风,也许。某个地方某个人,也许会说出。我会把头搁在他肩上,当他问我,我会说:好的。也许。申奥译(美)兰斯敦·休斯二首黑人谈河流我了解河流,我了解河流和世界一样古老,比人类血管中的血流还要古老。我的灵魂与河流一样深沉。当朝霞初升,我沐浴在幼发拉底斯河。我在刚果河旁搭茅棚,波声催我入睡。我俯视着尼罗河,建起了金字塔。当阿伯·林肯南下新奥尔良,我听到密西西比河在歌唱,我看到河流混浊的胸脯被落日染得一江金黄。我了解河流,古老的,幽暗的河流。我的灵魂与河流一样深沉。爱的原因正因为我爱你——就是这个原因我的灵魂像蝴蝶翅膀一样五彩缤纷。正因为我爱你——就是这个原因当你走过时我的心像白杨叶一样颤震。申奥译(美)罗伯特·布莱一首牡丹盛开之时当我临近红牡丹花我颤抖像雨水附近的雷鸣像地球板块移动的涌流或树上当五十只鸟同时飞离牡丹说因为我们拥有一种天赋但不是这世界的礼物在牡丹叶子后面那里一个平静很暗的世界,有许多供给李建伟译(美)默温一首詹姆斯一个远方友人快要死了的消息传来我仰望又看见细小的花朵出现在窗外的春草中又想不起它们的名字董继平译(美)威廉·斯塔福德一首秋风夏天的豆荚堆在门边;我把它们捧在我手的秋天中。昨夜我听到外面的第一阵冷风;风很轻,但是我颤抖了两次:一次为了墙薄,一次为了时间之声马永波译(美)弗罗斯特三首熟悉黑夜我早就已经熟悉这种黑夜。我冒雨出去——又冒雨归来,我已经越出街灯照亮的边界。我看到这城里最惨的小巷。我经过敲钟的守夜人身边,我低垂下眼睛,不愿多讲。我站定,我的脚步再听不见,打另一条街翻过屋顶传来远处一声被人打断的叫喊,但那不是叫我回去,也不是再见,在更远处,在远离人间的高处.有一樽发光的钟悬在天边。它宣称时间既不错误又不正确,但我早就已经熟悉这种黑夜。赵毅衡译繁星在我们喧嚣的雪地之上他们聚集成无限,刺骨的寒风在吹他们以树的形式在涌动——仿佛给我们的命运带来敏锐,我们蹒跚的脚步很少落在白色的空隙,一个休息的位置在拂晓时不被看见,——然而既没有爱也没有恨,那些星如同白雪一样的女神密涅瓦大理石般雪白的眼睛只是没有视觉的天赋。薛舟译迟到的散步当我沿路穿过收获的田野,那些被收割后没了头颅的庄稼,平坦地躺着,好像露水打湿了茅草屋顶,几乎遮没花园里的小径。当我来到花园中的空地,肃穆的鸟的呼呼声从枯草的混乱之上传来要比任何话语都悲伤。在墙的一边,一棵树赤裸地站立,只有一片逗留的叶子仍然保持着褐色,我不怀疑它受到我的思索的打扰,轻轻地飘落,伴随着簌簌的声音。在不远的地方,我停了下来拣一片最后的紫苑花把它褪色的蓝再一次带到你的面前。薛舟译(美)纳博科夫四首处决的枪声没有刮脸,冷笑,苍白,西装上衣还算是干净,没系领带,一颗小铜纽扣贴近喉结扣紧了衣领。他等着,能够看到的只有光秃的高墙围在四周,草地上有个铁罐头盒,还有瞄准的四条枪的枪口。他就这样等着,不止一次冲那些名字冷笑,眨眨眼睛,他等待着镁光灯突然一闪,照亮那些不长眼的白面孔。完了。刺痛的钢铁闪电,石头一样冷酷的黑暗,盘旋在无底深渊上空,哭叫的天使已神经错乱。谷羽译寄俄罗斯秉性严谨的地理学家在我手掌上尽情勾勒:这条条纹路全都通向你,脉络是你的大江与小河。我像个盲人用清水洗手,能触摸到大地上的万物,借助于你呀,我的祖国,这就是我何以觉得幸福。倘若那是真的,两天前我在睡梦中产生了幻觉:最近一个无忧无虑时刻,你在别的国家找到了我,像在中学倾斜的课桌上,如地图一样你缓缓展开,刚刚触及到家乡的土地,我就在你旁边躺下身来。谷羽译致未来岁月的读者你,未来岁月的开朗居民,你,古风的爱好者,在约定时刻,你偶然来打开了诗歌选本,这些诗不该忘却,但早已被人忘却。你不妨像一出戏剧中的丑角,按照我那个时代的趣味化装。支起双肘,听吧,缪斯的螺号——往昔的岁月是多么响亮!十六行诗句,戴着椭圆形的冠冕,附带业已模糊的图片……厌弃吧!你尽可厌弃那衰迈的语言,厌弃我的洁癖和我的贫乏。我在此与你交谈。你无法躲避。穿过茫茫昏暗我贴近你的胸脯。你觉得寒冷:这寒冷来自往昔……再见吧!我已经感到满足。谷羽译眼珠一个人终于浓缩为一只巨大无比的眼珠,没有脸,没有额,没有眼睑,身体的侧面轮廓更是看不见。有恃无恐地俯视大地,(它完全不像那张笑脸,笑脸从汪洋大海中升起,一团火焰,闪耀着光斑。)这眼珠看不见山,看不见浪,看不见清澈明亮的海湾,看不见云中无声的摄影机,看不见庄稼和葡萄园。当然,它不看食堂的角落,也不看亲人们脸色如铅——它在寂静中转动、巡视,却对一切都视而不见。永恒与物质已失去界限,想必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万事万物都不用大写字母,超凡入圣的眼珠何必再看?谷羽译(美)庞德一首白罂粟白色的罂粟花,沉重地负载着梦,我渴望着它们的唇瓣当我瞧见它们隐匿出没在阴影之中-它们是白色的-如果有人用她眼中古老的渴望瞧我,我将如何回答她的眼色?我已经追随森林中的白人。是的,这是一次长的追寻这是一次焦渴,当我看到它们在挺立的树丛中消逝,忽隐忽现。呵,当爱情在心中熄灭,人们何等悲痛。申奥译(美)艾米莉·狄金森三首我从未看过荒原我从未看过荒原——我从未看过海洋——可我知道石楠的容貌和狂涛巨浪。我从未与上帝交谈也不曾拜访过天堂——可我好像已通过检查一定会到那个地方。金舟译天使天使,在清晨时分许在露中看到她们,弯腰—采摘—微笑—飞翔—难道这花蕾属于她们?天使,当烈日如火许在沙中看到她们弯腰—采摘—微笑—飞翔—她们带走的花儿已烤成干身。金舟译战场他们雪片般落下,他们流星般落下,像一朵玫瑰花的花瓣纷纷落下,当风的手指忽然间穿划过六月初夏。在眼睛不能发现的地方,——他们凋零于不透缝隙的草丛;但上帝摊开他无赦的名单依然能传唤每一副面孔。金舟译(美)史蒂文斯一首纯粹的存在心境的终点处,那棕榈树远离最后的思想,耸立在青铜的布景中,一只金羽鸟在树上唱一支陌生的歌,既无人意,也无人情。你知道我们幸福与否,鸟儿都不是理由。它唱着,羽毛金光闪闪。棕榈树耸立在空间的边际风起伏于枝叶间。鸟儿垂下火造的羽毛。张枣译(美)玛丽•奥利弗一首黑水塘雨下了一夜之后黑水塘翻腾的水安静下来。我掬了一捧水。慢慢饮下。它的味道像石头,叶子,火。它把寒冷灌进我的身体,惊醒了骨头。我听见他们在我身体深处,窃窃私语哦,这转瞬即逝的美妙之物究竟是什么?倪志娟译(美)西尔维娅•普拉斯一首十月的罂粟花今晨的云霞也做不出这么漂亮的裙子,救护车里的女人也没有她红色的心穿过大褂,怪怕人地开花——一件礼物,爱情的礼物完全是不请自来,来自苍白的,火苗闪闪地点着了一氧化碳的天空,来自礼帽下呆滞的眼睛。哦上帝,我是什么人能使这些迟来的嘴张口大喊,在凝霜的森林,在矢车菊的清晨?赵毅衡译(美)加里·斯奈德一首库拉卡克山上的雪唯一可信赖的是库拉卡克山上的雪。田野和树林解冻,结冰,解冻,根本不能相信。今天,山上起了风暴像一大团模糊的泡沫,这是真的。但唯一的一点希望仍是库拉卡克山上的雪。(意大利)夸西莫多四首鲜花已经逝去我不了解我的生命幽暗单调的血统。我不知受过谁,爱着谁如今——萎缩在我的四肢里在三月里衰竭的风中我列出一串不吉利的解惑的日子。鲜花已经逝去从枝上飞去,而我等着它不倦的头也不回的飞行。赵小克译现在天已破晓夜已过去,月亮静静溶进水波里,落进河水里。九月就在这朴素的土地上,翠绿的草原像春天南方的山谷。我已离开伙伴把心深深藏在旧墙内,独自静静地想念你。你现在比月亮还遥远,现在天已破晓马蹄正在踢着石头!赵小克译一条空旷的拱廊随着烟的咆哮,黄昏落下落在大地的碎块上,猫头鹰敲着“突”的声音,仅仅发出寂静。而辽远,黑暗的岛屿撞碎着海,撞击着沙滩夜入侵了海螺的壳。你度量着未来,开始已经过去,分离——随着缓慢的破裂——现在不在的一段时光。当大海的泡沫卷绕起石头,你失去的那冷淡的从毁灭中流出的感觉。而死亡死去,它不懂得猫头鹰未唱出的歌,它想要猎取爱情,继续一条空旷的拱廊,揭示着它的孤独。某人将要来。沈睿译致大地太阳迸发膨胀而进入睡眠,群树恸哭;爱冒险的晨曦你在此,解缆,升帆,而温暖的航海季节将近临盆而骚动的海岸。我在这里,懦弱,清醒,怀着另一片大地怀着歌声变幻无常的怜悯爱在我心中发芽在男人们的心,在死亡中。我的悲伤长出了新绿,但手空气似的在你的枝桠上,在把忧伤关在女人的孤独中但时间从未抚摸,那使我变灰白的,剥掉我的树皮的一切。在你身上我投入自己:教堂里的冷静沉在心中:天使赤裸的脚步响起,在那里,在黑暗中。沈睿译(奥地利)里尔克四首秋日主啊,是时候了!夏日曾经很壮大。把你的阴影投到日晷之上,让秋风刮过田野。让最后的果实尽快成熟,再给他们两天南方的气候,迫使它们成熟,把更多的甘甜酿入浓酒。谁,此时没有房屋,就不必建筑,谁,此时孤独,就永远孤独,就醒着,读着,写着长信,在林荫道上来回不安的,游荡。冯至译豹——在巴黎植物园它的目光被那走不完的铁栏缠得这般疲倦,什么也不能收留。它好像只有千条的铁栏杆,千条的铁栏后便没有宇宙。强韧的脚步迈着柔软的步容,步容在这极小的圈中旋转,仿佛力之舞围绕着一个中心,在中心一个伟大的意志昏眩。只有时眼帘无声地撩起。——于是有一幅图像浸入,通过四肢紧张的静寂——在心中化为乌有。冯至译瞪羚神奇的小东西:两个随意选择的词怎能复现你那纯粹韵律的和谐完满?当你活动身体,它便如波浪次第涌起。角枝和竖琴,从你的额头向上攀缘,你变幻的表情应和着爱的乐章,那些歌词,玫瑰花瓣一样轻盈,安静地停落于一个人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