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新聞學之公眾理論與實踐——從Dewey探廣電新聞訪問者如何實踐公眾理念《摘要》有鑑於以往公共新聞學文獻,較少討論公共新聞學的公眾理論矛盾,及新聞記者該如何運用其擁有的重要語言資源,進行實踐。本研究嘗試從Dewey的公眾理念出發,回應公共新聞學面臨的公眾概念問題,並以此作為理想方向,以廣電新聞訪問為例,討論訪問者如何使用語言,實踐此公眾理想。透過廣電新聞訪問個案的分析,本研究將從具體的語言層面,指出個案訪問者的成功與不足之處,並根據之前提出的公眾理想,提出具體的改良建議。開啟理論與實踐的對話。關鍵詞:公共新聞學、公眾、Dewey、語言、新聞訪問Thepublicidealandpracticeofpublicjournalism:fromthepublicidealofDeweytothelanguagepracticesofabroadcastnewsinterviewerAbstractThisstudyarguesthatpublicjournalismtendstoignorethecontroversiesinitspublicconceptandthemostimportantlanguagetoolwhichjournalistsown.Toresolvethosedeficiencies,basedonJohnDewey,thisstudyproposesanidealpublicforpublicjournalists.Ontheotherhand,thispaperfocusesonbroadcastnewsinterviewstodiscusshowabroadcastnewsintervieweruseslanguagetohelpaudienceformanidealpublic.Byconductingacasestudy,thispapertriestoopenadialoguebetweenapublictheoryandlanguagepractices,andmakessuggestionsforbroadcastnewsinterviewers.Keywords:publicjournalism,public,Dewey,language,newsinterviews0公共新聞學之公眾理論與實踐——從Dewey探廣電新聞訪問者如何實踐公眾理念近來在傳播學界及業界,有不少人主張向美國公共新聞學(publicjournalism)借鏡,改革台灣的新聞亂象(楊意菁,2002;黃浩榮,2003,2005;胡元輝,2004;林照真,2005;黃惠萍,2005)。不過,我們認為,目前在台灣討論公共新聞學的論述,有兩點不足之處:一是忽略公共新聞學的核心概念——公眾——在理論上的缺陷,因此缺乏從理論層次,探究公共新聞學「公眾」意涵;二是輕忽新聞工作者的重要工具——語言,鮮少有研究從具體的語言層次,討論記者可以如何使用語言,實踐公共新聞學之公眾理念。鑑於以上兩點不足之處,本研究將先指出公共新聞學在「公眾」概念上的矛盾,嘗試從JohnDewey的公眾理論出發,解決此問題。接著,在確立Dewey的「公眾」概念後,本研究將以一則廣電新聞訪問為例,討論新聞訪問者如何使用語言,協助閱聽人形成公眾,為新聞實務提供具體建議。壹、公共新聞學之「公眾」概念公共新聞學興起於一九八0年代晚期的美國,1主要回應美國民主政治及報業的危機,包括投票率低落、閱報率下降、民眾參與公民活動的頻率降低、對政治人物及媒體的不信任感增加等(Rosen,1996;Nichols,2003)。因此,美國的新聞業界2及學界便希望能藉由公共新聞學運動,連結新聞工作者、民主政治與公眾,重拾新聞的民主政治功能。就此而言,「公眾」可說是公共新聞學理論與運動的重要核心概念之一。可惜的是,雖然公共新聞學宣稱自己追隨JohnDewey的理念,但公共新聞學學者1與實踐者卻未曾清楚說明,公共新聞學的「公眾」或「社群」所指為何(Schudson,1999),使得公共新聞學的「公眾」意涵模糊不清(Haas,1999)。我們認為,公共新聞學的「公眾」概念之所以模糊不清,或在實踐上時有衝突(Peters,1999),3原因之一是公共新聞學汲取了不同的公眾理論,尤其是Dewey與Habermas的公眾理念,但公共新聞學卻忽略這些理論之間的矛盾或衝突,缺乏應有的討論(Compton,2000:450;Nichols,2003:143;Voakes,2004)。舉例來說,Nichols(2003)研究公共新聞學的建制化過程。他雖然指出Lippmann與Dewey在民主及公眾概念上的爭議,以及包括Habermas在內的審議式民主(deliberativedemocracy),都「成為公共新聞學運動的概念基底…」(p.143),不過,他卻未說明這些與公眾有關的民主理論,如何可能同冶一爐,成為公共新聞學的理論基礎。雖然Dewey與Habermas的「公眾」理念並非全然不同,例如他們皆相信公眾存於論述的溝通過程之中(Dahlgren,1995),也都將公共論述(publicdiscourse)視為一種學習而得的能力,對公眾界定及追求共同良善(commongood)的能力,抱持樂觀看法(Geren,2001:198)。不過,Dewey與Habermas對「公眾」的看法,還是存有重大差異。對此,本研究決定選擇Dewey,解決公共新聞學在「公眾」概念上面臨的困難。理由有三:第一,美國公共新聞學宣稱其承繼Dewey理念(Peters,1999;Schudson,1999),Dewey的「公眾」概念可謂是公共新聞學的重要理論基礎,值得深入討論。2第二,在公共新聞學論述中,雖然有學者試圖從Habermas的公共領域及溝通行動理論出發,對公共新聞學的「公眾」概念提出建議(Haas,1999;Haas&Steiner,2001)4,或為文指出Habermas理論與公共新聞學實踐之差距(黃浩榮,2005),卻少有論者從Dewey著手,討論公共新聞學之「公眾」意涵與實踐。第三,我們認為,與Habermas相比,Dewey對公眾的看法較為實際,或更以實用為取向,可供公共新聞學參考。如Ljunggren(2003:357)便指出,Habermas與Dewey的不同處在於,前者所謂的相互主觀(intersubjectivity)是侷限於哲學的抽象論辯層次,缺乏政治的具體語言。Compton(2000)也指出,相對於Dewey強調以一種實用的態度接受差異的作法,Habermas顯然過於認知取向,不但忽略溝通行動者的身體、性別與歷史等情境,也假設抽象理智的先存,無視人們之間的地位差異。一、Dewey的公眾理念為了瞭解Dewey的「公眾」理念,為公共新聞學之「公眾」實踐,提出有效建議,以下我們將從三方面進行闡述,包括公與私的關係、公眾的形成、公眾與國家的關係。(一)公與私的關係要瞭解Dewey如何看待公眾,我們首先要知道Dewey如何看待公與私的關係,或是如何劃分公與私。Dewey主要是以人類交互行動產生的後果(consequences)性質來界定公與私。他認為,人類的交互行動會產生兩種後果,一種是直接的,只對當下互動者3產生影響,為私;另一種是間接的,其影響會超出當下互動者,對其他不在此互動之列者也會產生影響,為公(Dewey,1927;趙剛,1997:59)。進一步,Dewey強調的是具體生活情境、經驗與歷史感,對他來說,「公與私、政治與非政治之間的切線是隨時間、情境、詮釋而流移」(趙剛,1997:59)。(二)公眾的形成對Dewey來說,「公眾」指的是那些被其未曾參與的交互行動影響至深之人(楊貞德,1994)。這些人——公眾——在控制這些交互行動產生的間接、廣泛、持久與重要後果上,5有共同的利害關係(acommoninterest)(Dewey,1927:117)。換言之,「公眾」乃崛起於感知到某些其未曾參與的交互行動後果,會對自己產生重大影響之時。公眾是在行動中「發現(find)」、認出(recognize)」、「辨識(identify)」它自己,而且應隨具體歷史情境發生的行動後果出現與消失(趙剛,1997;Dewey,1927;Ljunggren,2003)。然而,在現代社會中,由於人們面對太多廣泛與瑣碎的議題枝節,涉及太多過於專門與充滿變化的技術,使得許多交互行動的後果只能被感覺(felt),而非被感知(perceived),因此公眾無法成形(Dewey,1927:131)。對此,Dewey(1927:216)主張,只有建立地方性的共同生活,重建大社群(GreatCommunity),公眾方能發現與辨識自己,組織起來。雖然如同我們無法事先界定公眾一樣,Dewey也沒有提供我們大社群的具體面貌,或明確指出什麼是成就大社群的充分條件(楊貞德,1994:3)。不過,Dewey(1927:208)曾建議,要形成公眾,首先便是改進辯論、討論與說服的方法,即將探知(inquiry)與廣佈探知結論的過程自由化、完善化,提供人們從事良好判斷的資訊。4大眾傳播媒體在提供良好資訊與引發公眾意識上,尤為重要(Czitrom,1982/陳世敏,1994:181;楊德貞,1994:14;趙剛,1997:74;Geren,2001)。因為在現代社會中,只有大眾傳播媒體能廣佈與公眾利益有關的資訊,讓分散四處的公眾感知到影響其至深的活動,進而集結起來(Geren,2001:195)。不過,對Dewey來說,透過印刷文字傳散的探知過程及結果,只是創造公眾的工具。這些工具只有透過面對面的口語溝通,才能落實,讓公眾成形:符號、象徵、語言是溝通的工具,藉此傳承與維持如手足般的共享經驗。那些在書寫話語中被固定與凍結的字眼,缺乏對話在當下交會中具有的活力意義。雖然創造真正公眾的前提條件是,對所有影響連結的情況進行有系統與持續的探究,並且用印刷方式將之傳散出去,但是,探究以及探究的結果畢竟只是工具。它們最終的實在性還是需要在面對面的關係中,藉由直接給取的方式完成。邏輯的實現還是要回到「對話」這個字的原初意義上。(Dewey,1927:371)Dewey(1927)指出,人們只有靠口耳相傳,才能得到充分的告知,形成公眾,並在「溝通的一來一往」(thegive-and-takeofcommunication)中,學習如何成為「人」,成為社群的一份子(p.332)。而且,公眾不但在溝通中形成,更在溝通中培養界定與追求共同利益的能力(Dewey,1916/1980,轉引自Perry,2003:38)。(三)公眾與國家的關係Dewey(1927)認為,當公眾意識到交互行動的重要間接後果及利害關係,並試圖共同控制這些影響及其來源時,執事(officials)、政府與國家(state)也就應運而生。也就是說,國家只是公眾「為了規約人們先前的行動所產生的間接後果的有方向行動」(趙剛,1997:60)。5正因「公眾」是照料人們的交換情況,並透過國家進行合法的管理(Splichal,1999:144-145),所以Dewey的「公眾」不但具有政治的本質,更是政治組織的基礎。而且,如同我們無法事先界定「公眾」一樣,Dewey(1927)指出,我們也沒有一個先前規則,可以用來說明如何形成一個好的國家,因為這些都要視實際的歷史情境而定。換言之,對Dewey來說,即便是國家的形成,也是一個實驗過程,而非如傳統所想,是先行決定的存在。Ljunggren(2003:354)便指出,從Dewey的角度來看,我們只能用一種實用的態度接受差異,在未溝通、分享、判斷與下價值評判之前,不足以聲稱自己知道任何道德或政治後果。二、從Dewey解決公共新聞學的「公眾」概念問題我們認為,從Dewey的公眾理念出發,公共新聞學將有希望化解一些對公共新聞學的質疑與批評。整體來說,對公共新聞學之「公眾」概念的批評,大概不脫兩個方面。一是質疑公共新聞學的「公眾」或「社群」概念不清。如Haa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