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假字古今字异体字繁简字一、什么是通假字?通假字是古人的一种用字习惯,即在书写时本来有为A义专门造的A字,但写作的人却偏不写A字,而是写了一个与A同音的B字。A、B二字之间就构成了通假关系。例如,司马迁在《项羽本纪》中记载项伯对刘邦说的话:“旦日不可不蚤自来谢项王”,即要求对方早点来,别来得太晚了,显得没诚意,不礼貌。显然应该写“早”字,但司马迁却写了个“蚤”字,许慎在《说文解字》里面说的很清楚,“蚤”本是“啮人跳虫也”,就是今天的“跳蚤”。我们不能说司马迁不会写“早”字,也不能说那时“早”字还没出现,实事上先秦就有“早”字了:《左传·昭公三年》:“早世陨命”;又《隐公三年》:“早死”;《荀子·非相》:“不先虑,不早谋。”《大戴礼记》:“天子之善在於早谕教与选左右。”《史记》中也能找到用“早”的例子:《孝武本纪》:“天子即诛文成,后悔其早死,惜其方不尽。”《留侯世家》:“后五日早会。”《三王世家》:“闳王齐,年少,无有子,立,不幸早死。”但在先秦、两汉时期,用“蚤”为“早”的例子多得很:《诗经·豳风·七月》:“四之日其蚤。”《礼记·檀弓上》:“孔子蚤作,负手曳杖,消摇于门。”《左传·僖公23年》:“子盍蚤自贰焉?”《孟子·离娄下》:“蚤起,施从良人之所之。”《史记·周本纪》:“太子洩父蚤死,立其子林。”《史记·始皇本纪》:“二世入内,谓曰:‘公何不蚤告我?乃至於此!’”《汉书·文帝纪》:“有司请蚤建太子。”这两个字无论古代还是现代都是同音字,故而相通假。与“早、蚤”同样的例子还可举出很多,例如:畔与叛——《说文·田部》:“畔,田界也。从田,半声。”《左传·襄公26年》:“行无越思,如农之有畔,其过鲜矣。”《韩非子·难一》:“历山之农者侵畔。”可见,“畔”指田间界限,即现在所谓“田埂”。《说文·半部》:“叛,半反也。”《尚书·大诰》:“三监及淮夷叛。”《韩非子·用人》:“使伯夷与盗跖俱辱,故臣有叛主。”但正如段玉裁在其《说文解字注》中所指出的:“古多假畔为叛”,如:《史记·夏本纪》:“自孔甲以来而诸侯多畔夏。”《史记·殷本纪》:“百姓怨望而诸侯有畔者,于是纣乃重刑辟。”疲与罷(罢)——《说文·疒部》:“劳也,从疒皮声。”《左传·成公26年》:“奸时以动,而疲民以逞。”《韩非子·初见秦》:“兵终身暴露于外,士民疲病于内。”《史记·河渠书》:“吾斗疲极,不当相助耶?”《史记·齐悼惠王世家》:“汉军屡疲,秦军必会。”可见“疲”就是现在的疲劳、疲累。《说文·网部》:“罷,遣有罪也。从网、能。网,罪网也。言有贤能而入网,即贳遣之。”就是对犯罪者免于治罪的意思。古文中常见的“罢职”、“罢官”就是从这里来的,即网开一面,只免去官职而不治罪。然而,这两个字在上古同属于并母歌部,是同音字(后来由于语音分化而读作两个不同的音了),所以也经常借“罷”(罢)为“疲”,例如:《韩非子·外储说左上》:“罢苦百姓。”《吕氏春秋·简选》:“老弱罢民,可以胜人之精士练材。”《吕氏春秋·悔过》:“惟恐士卒罢弊与糗粮匮乏。”《史记·秦本纪》:“阻法度之威,以责督於下,下罢极。”《史记·秦始皇本纪》:“兵革不休,士民罢敝。”《史记·项羽本纪》:“战胜则兵罢,我承其敝。”对以上“早、蚤”“叛、畔”“疲、罢”三组字,现在学术界一般是这样称说的:前面的叫本字,后面的叫通假字。当通假字出现在古书中时,我们现在要按照本字的读音来读(如“罢”就不能读成bà,要读为pí),并按照本字的意义来理解。当然,我们也不难看出,只有当A、B这两个字都同时存在时,才有可能借A代B。一、通假字产生的原因那么,为什么明明有本字,为什么作者却不写本字而要写通假字呢?这个问题要从四个角度来认识。首先,正如前面所说,这是古人的一种习惯、一种时尚。比如“早”字,司马迁也曾用过,但因古人经常习惯以“蚤”代“早”,所以司马迁也未能免俗。笔者曾利用电脑统计,在《史记》中共出现通“早”的“蚤”字64次,直接用“早”字才27次;其中“蚤死”14次,“早死”4次;“蚤卒”8次,“早卒”1次。《韩非子》中共出现通“早”的“蚤”字18次,直接用“早”4次;《论衡》中通“早”的“蚤”6次,直接用“早”36次。所以总的说来,时代越后,通假字越少,时代越早,通假字越多。其次,唐代颜师古曾指出,古人在记录语言时“仓猝无其字”因而用了个同音字代替。清赵翼在其《陔余丛考》一书中说得更明白:“字之音同而异义者,俗儒不知,辄误写用,世所谓别字也。”第一个如此写的人固然可以说的写别字,但后人效尤,积非成是,便成了合法的“通假”字了。第三,古书经秦火而几乎被烧光,直到汉惠帝才取消“挟书令”,并从民间征集藏书。但所得甚少。汉代大多数的书籍是靠老年人将脑子里所记忆的背诵出来,写出来,重新“著之竹帛”。由于背诵时只记住一个字的读音,未必能记住它的字形,因而记录时必然会由于方言、口音的差异、记录者的文化程度等影响,而将同一字记成不同的形体。第四,其实,古人好用通假,还有一个很重要的认识上的原因,就是清代学者王念孙、王引之父子在《经义述闻》中常说的“训诂之要,在声音不在文字。”他们认为“凡字之相通,皆由于声之相近,不求诸声而求诸字,则窒矣。”“夫古字通用,存乎声音。”他们强调既有此音,即表此义,音即能表义。读者读出此音,闻者听音则知义。因此,将一个音写成哪一个字形,实在是无所谓的事情。因而古人并不十分在意(更何况当时也没有政府出面来规范语言文字,甚至连一部字典都还没有。所以只好让人随意按照声音来记录)。文盲不识字,请人代读家信,听音即知义。道理就在这里。这种认识是有一定正确性的。因为,说到底,声音是语言的物质外壳,语言凭借声音而存在。因而记音才是最重要的。只有能记录下这个字音,就算是完成记录者的任务了。二、通假与假借在现代的一般学术著作或大学教科书里,通假与假借是两个不同的概念。通假是本有其字,即有本字而没写,写了个同音的通假字;假借是“本无其字,依声托事”。例如“而”本指人的毛发,所以许慎解释为“颊毛也,象毛之形。”并举出《周礼》中用“而”本义的例子:“作其鱗之而”(即触动了那龙的触须)。但是,几乎在任何一篇古文中,都少不了表示联结的“ér”,人们并没有为这个关联词另造一个字,而是借用原本表示“颊毛”的“而”来记录这个词。甚至第二人称代词“女”、第一人称代词“我”,都是“本无其字”而借用的。第二人称先借用男女的“女”,后来又借用河南省内的一条河流“汝水”的“汝”来表示;“我”原本是古代的一种兵器(1975年已在陕西周原遗址出土),因与语言中的“wǒ”同音而借用1,人们始终没给它们专门造字。但是,在以前,人们对“通假”和“假借”这两个概念区分得并不那么清楚,甚至在王力先生主编的《古代汉语》中也说:“假借字的产生,大致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本有其字,而人们在书写的时候,写了一个同音字……第二种是本无其字,从一开始就借用一个同音字来表示。(校定重排本547页)”但是到了现在,学术界对这两个词的分工越来越明确,不再把“本有其字”的“通假”称为“假借”了。这是我们应该知道的。二、什么是古今字?如果说通假字是文字在同一历史平面上产生的用字现象的话,古今字则是记录同一个词的字形在不同历史时期发生的变化。古字与今字所记录的是同一个词,但古代所用的字与后代所用的字字形有所不同。例如要记录喜悦这一概念,这个“悦”字在上古时代,譬如孔子所在的时代,是没有这个字的,但并不等于没有喜悦这个概念,《论语》中一开始就说道:“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也就是说,在《论语》中,是用“说”这个字来表示“喜悦”的意思。几十万字、记录四百多年历史的《左传》一书中也没有喜悦的“悦”字,它也是用“说”来表示喜悦的意思。如《左传·僖公33年》秦晋联军围攻郑国,郑国危在旦夕,于是派遣烛之武去见秦君,目的在於分化秦晋的联盟。烛之武向秦穆公详细分析了灭郑对秦没好处,只会让与郑相邻的晋国捡个便易,其结果是增加了晋国的国力,使秦国最终也要受到威胁。如果保留郑国,对秦国只有好处而无害处。《左传》记载秦穆公听了这一番话后的反应是“秦伯说,与郑人盟。使杞子、逢孙、杨孙戍之,乃还。”意思是秦伯很高兴,于是与郑国人单方面订立了和约。不但不打郑国了,还留下了三位将军和他们率领的部队帮助郑国守城,这才单方面撤军了。在《战国策·冯谖客孟尝君》一文中,冯谖自作主张,将孟尝君在薛地放债的钱都白送给老百姓,并且当场把债券都烧了。他回去报告孟尝君,孟尝君这时因为养着三千食客,每天都有不少开销,正等着用钱,听冯谖说不但没收到钱,反而把自己的老本都白送人了时,很不高兴。原文是“孟尝君不说,曰:‘先生休矣!’”这里的“不说”决不能理解为“不说话”,否则就与下文矛盾了。这里的“说”就是后来的“悦”字。从这个例子也可看出,一个“说”字,既表“解说”义,又表“喜悦”义,显然有时容易产生误解,不利于书面表达。因此,后人专门为喜悦这一意义另造一个以“心”旁为义符的“悦”字,这样就不会再造成误解了。所以今字往往是在古字的形体上追加义符而成,它成了古字中某一义项的专用字,把古字的诸多义项区别开来。从产生的时代来说,今字必然晚于古字,所以今字又叫专用字、区别字、后起字。古今字具有相对性,一个汉字多承载的词义,有可能随着时代而变化。后人为了应付这种变化,就造出了新字;过了一个较长时期,新字的承载对象又发生了变化,于是又造更新的字来相适应。如此一来,原来的今字又成了古字了。例如:又,本来是人的右手的象形。小篆作又。右,助也。从口,从又。意思是以口呼号以助威。引申为帮助,辅助。但是到了后来,“又”用作副词,不用以指方位,于是人们用“右”代表方位:右面。那么,表示辅佐的右用什么字来表示呢?于是另造了“佑”,再分化出神灵保佑的专用字:祐。因此,这几个字的关系是:又→右→佑→祐同样情况的还有:气→氣→饩;气本“云气”的象形字;1注意:这是借用现代注音来称说的,古音的“而”“我”未必是这样读的。氣本“馈客刍米”,即为客人准备的草料和粮食,故字形从“米”;当空氣的氣用“氣”来表示后,人们就再造“饩”字来表示“馈客刍米”的意思,所以字形从“食”。衰→蓑衰本“草雨衣”,《说文》将它排在“衣”部,这就是后来叫做“蓑衣”的东西,但它被借去当作“衰弱、衰减”用,于是人们另造“蓑”字。臭→嗅“臭”从犬从自,“自”就是鼻子,所以“臭”就是闻气味的动作。但这字后来演变成了指代气味的意思(兼指好闻的难闻的气味),于是另为“闻味”另造“嗅”字。然,烧也。从火肰声。当它被借去当作指示代词后,人们另造“燃”字来专指燃烧。这些后起字的产生决非一朝一夕,而是有着漫长的过程。所以在某一历史阶段上,它是其前身的今字,又可能是其后身的古字。存在着相对性。所以,总地来看,后产生的新字往往是在古字的基础上追加义符而成。古今字在形体上往往有这样的联系。例如教材中最常见的古今字:【反→返辟→避竟→境责→债弟→悌孰→熟队→坠贾→價縣→懸知→智田→畋戚→慼卷→捲尸→屍】三、异体字汉字决不是哪一个人造出来的,而是不同时代、不同的人在不同的地方运用多种造字法造出来的。因此,同一个汉字就完全可能造出不止一种形体。同一个汉字却有不止一种形体,也就是这几个汉字之间构成了异体字关系。人们往往熟悉其中一种常见的形体,而对其它写法感到陌生,甚至不认识。但这种异体字现象也是古籍中客观存在着的。如果不认识这些异体字,就无法把这篇文章继续读下去。既然异体字的存在是阅读古书的障碍,当然有必要加以排除。也就是把异体字识别出来,找出它所对应的规范字来。古书中有些字的异体是颇有些故意为难人的味道。例如:西汉淮南王刘安撰有《淮南子》一书,其中有一篇的题目是“墬形训”,这“墬”是什么字?其实就是“地”的异体。又如敦煌变文中经常出现这个字:飰,其实就是吃饭的“饭”字。古书中的异体字由于不同作者书写习惯的不同,而呈现出多样性。例如班固在《汉书》中写“草”字一律写成“屮”。异体字的形成大致有以下多种情况:(一)造字方式不同而致,如泪(会意)—淚(形声)岩(会意)—巖(形声)羴—羶创—刅豓—艷—艳兂—簪匊—掬馽—絷烖—灾—災(二)使用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