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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民國建築學會「建築學報」第68期，223~248頁，2009年6月JournalofArchitecture,No.68,pp.223~248,Jun.20092008年7月21日受稿，2009年5月7日通過223范姜老屋建築彩畫中之文化意涵倪晶瑋*關鍵字：范姜老屋群，建築彩畫，文化意涵摘要建築彩畫是建築裝飾的一種，也是反應不同種族、不同宗族文化內涵的最佳媒材。本研究以新屋鄉范姜老屋群的大木及非大木彩畫為研究對象，擬藉此了解范姜老屋建築大木及非大木彩畫裝飾的內容；並擬藉此解讀范姜一族的治家、傳家理念與彩畫裝飾所呈現出之文化意涵。研究方法有三：文獻回顧、田野調查及宗族成員訪談。主要研究結果為：1.五戶老屋中大木及非大木彩畫裝飾的種類、應用位置與裝飾主題2.由上述兩類彩畫裝飾，推知范姜人寓教於住屋生活空間中的的治家、傳家宗族理念3.范姜老屋建築彩畫在住屋空間中的多元文化意涵。TheCulturalMeaningsofArchitecturalPaintingsRevealedbyFan-JianTraditionalHousesJin-WeiNie*KEYWORDS：Fan-JianTraditionalHouses,ArchitecturalPainting,CuturalMeaningABSTRACTArchitecturalpaintingsareneverthelessoneofthebestmediumswhichrepresentthevarietiesofcultures,racesandevenclans.Thisstudyinvestigatesthearchitecturalpaintingsofwoodenandnon-woodenframesoftheFan-JianTraditionalHouses(F.J.T.H.)inTao-YuanCounty,Taiwan.Objectivesare:(1)analyzingthearchitecturalpaintingsoftheF.J.T.H.,(2)detectingtheclantraditions,beliefsandmoralsviatheabovementionedornaments,and(3)searchingfortheculturalmeaningsoftheseornaments.Methodsappliedinthisstudyarefieldwork,interviewswiththerepresentativemembersoftheFan-Jianclanandexaminationoftherelatedhistoricalmaterials.Resultsareasfollows:(1)woodenandnon-woodenframepaintingsoftheF.J.T.H.regardingtheircategory,appliedpositionsandthemes,(2)specialtraditions,moralsandbeliefsoftheFan-Jianclan,and(3)culturalmeaningsofarchitecturalpaintingsrevealedbyF.J.T.H.*中原大學室內設計研究所助理教授（通訊作者Email:jwnie2000@gmail.com）AssistantProfessor,Dept.ofInteriorDesign,ChungYuanChristianUniversity,Taiwan224中華民國建築學會「建築學報」第68期，2009年6月，夏季號一、研究背景、目的及重要性1-1研究動機羅馬龐培城維蒂住宅（HouseofVettii）牆壁上的繪畫是當時建築物的裝飾，也是一種藝術作品。而那以建築物為主題的繪畫作品（圖1），道出當時的建築藝術與技術與今日不同之處。另一幅壁畫繪滿丘比特搗藥天使在一間藥店工坊中勤奮工作的情景（圖2），則將住宅主人的家庭產業在住屋裝飾中透析出來。自古以來，建築裝飾就是半部人類文明與藝術發展史；而住屋裝飾更是反應不同文化、不同種族、不同宗族文化內涵的最佳媒材。本研究以桃園縣新屋鄉范姜老屋群的建築彩畫為對象，擬由老屋中的彩畫，解讀范姜一族的傳家、治家理念與建築彩畫在老屋中的文化意涵。1-2研究之重要性1-2-1范姜公廳、范姜宗族與新屋鄉在清咸豐4年（1854年）前，「新屋」這個地名尚不存在，但現在卻是桃園縣的一個著名客家鄉，其因就在於范姜宗族對此地的墾拓、開發與經營。清乾隆元年（1736年），范姜遷台始祖范姜殿高隻身來台，發現台灣北部的良地都已被漳、泉移民所據，只有桃園這塊石礫荒地，乏人問津。范姜殿高由原鄉帶出三個弟弟，共同前往桃園墾拓，經100多年的努力，范姜一族不但使荒野變田園，並吸引拓荒者遷入此地。咸豐5年（1855年），范姜一族選擇良地建築公廳，之後從廣東老家請來祖靈奉祀。由於公廳規模宏大，鄉人稱此次營建行為「新起屋」。從此，「新屋」便成為該處的地名。范姜公廳與范姜宗族在新屋鄉歷史發展與演變上，佔起源奠基之重要性（倪晶瑋etal.，2006）。1-2-2建築彩畫與住屋文化意涵全世界的建築類型中，以住屋類型總量最多；而一部人類文明生活史，住屋生活史與人類的關係也最密切。文化即生活，文化是人類生活的表徵。文化也是表現民族特色最有力的載體，同時也是區別民族差異的重要指標。因此，各時代、各民族的住屋就成了研究其文化意涵的最佳媒介物。物理性的建築空間構築是抽象的，建築彩畫是具象的。建築彩畫可以是直指的、也可以是隱喻的；建築彩畫呈現的形式，可以是文字，可以是圖案；建築彩畫出現的位置，可以在構架、牆面、門窗、地板，也可以在雕塑或是家具上，甚至在對聯與匾額中，在潛移默化中影響居住者。因此，若在研究抽象的物理性建築空間的同時，加強對建築彩畫的研究，可使人對住屋文化的內容深度與蘊涵有更進一步的理解。1-3研究目的、對象與研究方法延續以上兩點重要性，本研究主要目的如下：（1）收集5戶范姜老屋1中的大木與非大木彩畫裝飾。（2）分析范姜老屋中的大木與非大木彩畫，找出其所具之文化意涵。（3）由建築彩畫找出范姜一族的特殊治家、傳家理念與核心道德觀。並進而找出范姜人、建築彩畫與范姜老屋之相互關係。本研究主要的研究對象為范姜老屋群中的一至五號5戶老屋中的大木與非大木彩畫裝飾。其中，彩畫包含住屋中各建築部位的書、畫、詩、詞及其他圖像式木雕彩畫裝飾等。本研究主要應用文獻回顧、現場調查及宗族成員訪談3種研究方法。以田野調查為主，文獻及宗族成員訪談為輔。圖2維蒂住宅牆壁上的搗藥天使壁畫(原圖出處：約翰．派爾，2003：34)圖1維蒂住宅牆壁上的建築壁畫(原圖出處：約翰．派爾，2003：33)范姜老屋建築彩畫中之文化意涵225建築彩畫之分析依位置（中軸、非中軸）、主題（內容；一般、特選；意涵、意涵分類；主題相關性）等分項內容，作系統性之分析、彙整與討論，詳表3與表4。二、名詞釋義與文獻回顧2-1裝飾與建築裝飾大陸學者劉森林在《中華裝飾─傳統民居裝飾意匠》一書中，曾對裝飾做過如下定義：廣義的裝飾表示整體意義上的裝飾和裝潢，如建築裝飾、室內裝飾等。狹義的裝飾，一般專指具體物品、個別裝飾物或具體的、視覺的圖案、紋樣和圖形，如陶瓷、絲綢之裝飾紋樣等（劉森林，2004）。樓慶西在《中國傳統建築裝飾》一書中，認為陜西西安半坡村建築遺址中整齊排列的坑點與草泥中未被抹去、整齊排列的手印，與當時在陶器上所發現的蓆紋裝飾紋樣有異曲同工之妙（樓慶西，1998），說明建築裝飾是人類外化自我內心對建築空間與構築過程審美需求的直接証據。台灣傳統建築專家李乾朗在《台灣廟宇裝飾》一書中，認為建築裝飾一來可反映寺廟中奉祀主神的性格，承襲中國道統，如佛寺喜用蓮花及釋迦摩尼佛的故事，做為彩畫或雕刻的主題；二來可表達中國人的價值觀，因為寺廟是紀念性建築，也是公共建築，是眾人使用之所（李乾朗，2001）。而寺廟建築裝飾的動機，李氏則認為有：「趨吉避凶」、「祈望教化」與「自我表彰」等。在天災人禍頻繁的亂世中，人們更迫切渴望獲得生命、心靈與財產的平安，是為「趨吉避凶」。「祈望」意指一種境界的追求，人們以想像力表達出自己對理想世界或個人願望的追求，如「福」、「祿」、「壽」3種境界。而「教化」則是另一種可貴的道德指標，藉以影響更多同時代的人或後世子孫，並進而成為楷模者，例如「忠」、「孝」、「節」、「義」以及先聖先賢教人的道理等。而「自我表彰」則是指藉由建築裝飾表達君王、神、個人或宗族的社會地位與成就（李乾朗，2001）。曾任台北市古風史蹟協會理事長的康锘錫，著《台灣古建築裝飾圖鑑》一書，其最大貢獻在於對各類型建築裝飾主題與其齣頭典故的考究與鑽研，使後繼研究者可藉其系統化的裝飾分類，快速了解裝飾主題的意涵、典故出處、工法與應用地點（康锘錫，1995）。劉淑音在其2002年〈台灣傳統建築吉祥裝飾─集瑞構圖的表現與運用〉一文中，對台灣傳統建築中各類型裝飾的圖樣主題、構圖表現、內蘊意義與應用場合等，有一番精彩的討論。劉氏對雕、塑、彩、繪四種裝飾工藝中，所引用的吉祥圖案、象徵符號，及所具備的文化意涵，闡釋十分精闢(劉淑音，2002)。本文對范姜老屋建築彩畫之分析與意涵之解讀，即架構在以上各文獻之基礎上。2-2建築彩畫彩畫又稱彩繪，建築空間中的彩畫不是東方中國文明的獨特裝飾形式，早在希臘、羅馬等古典文明時期，在柱上、牆壁上與生活器物上，就出現以自然顏料塗繪的紀錄。塗繪的內容從簡單的抽象線條、幾何形狀、具象自然草花紋飾、重複性紋飾，到複雜的主題故事或典故史實紀錄等。在東方文明中的中國，先民習慣用傳統顏料和厚重濃麗的色彩在樑、枋、柱、挑手（斗栱）、藻井等部位描繪各種圖案紋樣，形成建築彩畫，除是建築裝飾藝術之外，又兼具保護建築木構件的作用。宋將作監少監李誡於元符3年（1100年）編成《營造法式》一書，在崇寧2年（1103年）頒發施行。全書含目錄、「看樣」兩部分及「釋名」、「各作制度」、「功限」、「料例」與「圖樣」等5大部分共34卷，詳細規範各等級建築之藝術形式、施工設計、用工用料、結構與比例等，企圖杜絕當時工程貪污之劣習。其中第14卷〈彩畫作制度〉，規範彩畫之施作，由襯地、襯色而疊暈，並述及襯地、調色、襯色與取石色之法。卷中將彩畫分為五彩遍裝、碾玉裝、青綠疊暈稜間裝、三暈帶紅稜間裝（附）、解綠裝飾屋舍、解綠結華裝（附）、丹粉裝飾屋舍、黃土刷飾（附）與雜間裝等9種（李誡，1965a；王效青，2003），而在33、34兩卷中附詳細圖樣，記載彩畫圖形、用色及做法等（李誡，1965b），此書是中國第一本詳述彩畫作法的官方著作。台灣自有漢人移墾的三百年以來，以木結構為主的傳統建築，是閩粵地區建築形式的一支，在木構架上也有「裝鑾」、「刷染」的彩畫行為（李奕興，1995）。早期台灣多延攬大陸福建、泉州、潮汕、浙江等地之匠師，亦即「唐山師父」，來台為寺廟、大宅繪製彩畫，因而留下如台中社口大夫第、潭子摘星山莊、彰化永靖餘三館及林安泰古厝等地的彩畫佳作。但此現象在清同治年間（1860226中華民國建築學會「建築學報」第68期，2009年6月，夏季號年代）有了轉變，泉州郭氏畫師落籍彰化之事實，吹響台灣畫師本土化的序曲；加以中日馬關條約台灣割給日本之後，「唐山師父」不再來台，更鞏固畫師本土化路線之推進。在此機緣下，台灣第一批民間畫師於焉誕生，如台南府城的潘春源、陳玉峰、台南縣的柳德裕、鹿港的郭新林與艋舺的洪寶真、吳烏棕與彰化的郭煥章、郭佛賜等，也奠定了台灣第二代民間畫師成長的基礎，如台南府城的潘麗水及蔡草如、陳壽彝等（徐明福及蕭瓊瑞，2001）。2-3范姜老屋群相關文獻劉殿明在1998-1999年間承接范姜公廳之研究與修護規劃，對范姜宗族與新屋鄉的開發歷史，以及公廳的營建歷史曾加梳理。劉氏的研究與修護計畫，重點在於以初期對范姜公廳的基本研究，做為後期修護規劃之決策依據。劉氏曾對環境與建築形態關係多有著墨，如公廳配置與周圍市街環境、自然環境的關係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