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环眼“

释“环眼”摘要：“豹头环眼”中的“环眼”不是当下理解的“圆眼、大眼”、“环形的眼”，它是指一种长相特殊的马眼，马的两个眼眶都有白圈，“豹头环眼”其实就是“豹头马眼”。关键词：张飞；环眼；马眼《三国演义》中张飞的面貌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水浒传》中的林冲就是这种长相，这种长相对后世小说、戏曲、评书、鼓词等影响巨甚。有学者认为“从元代《三国志平话》的张飞，到清代《说唐》《彭公案》中的人物，生着这等相貌的人物有十几位之多”，①其实还是少说了，远不止“十几位”。《封神演义》《说岳全传》《七侠十三侠》等全有。可见这八个字对古代小说的影响。然而“环眼”是什么意思呢？我们先来看看学界对它的解释。笔者发对它解释的工具书并不多，似乎这是一个根本不需要解释的词语。这种现象本身就很说明大家“想当然”的态度。下面是几个例子。《汉语大词典》释义：圆眼，大眼睛。《三国演义》第七十回：“一将当先，拦住去路，睁圆环眼，声如巨雷：乃张飞也。”《说唐》第四十七回：“臣见他生得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必是国家栋梁”②。“百度百科”采用了这种说法。我从小时候就认为张飞长着一双很圆、很大的眼睛。事实上有我这种想法的人很多。吴光华主编《汉英词典》，“豹头环眼”，roundeyesandwell-formedforehead:one’sfaceislikealeopard;withbigroundeyes;one’sheadwasshapedlikealeopard,hiseyesround.③沙博理翻译《水浒传》亦翻译作“roundeyes”④。毕宝魁《韩愈故事》“韩愈一看，见来人确实很怪，一看长相，膀大腰圆，秃头，没有胡须，豹头环眼，眼珠子比小鸡蛋黄还要大”。⑤何洪江《对偶成语词典》释成“豹子头，环形眼，形容人的面目威猛。元·无名氏《博望烧屯》二折‘我也不信，我的豹头环眼，倒拿不住一目的夏侯惇’”。①王昕《从林冲看古代小说中的人物肖像描写》，《语文建设》2010年第5期。②汉语大词典编辑委员会《汉语大词典》，汉语大词典出版社1997年，第2417页。③吴光华主编《汉英词典》，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1998年，第59页。④施耐庵、罗贯中《水浒传》，沙博理译，外文出版社2003年，第217页。⑤毕宝魁《韩愈故事》，长春出版社2013年，第91页。①从以上可知，“环眼”主要有两种解释，一是“圆眼、大眼”，一是“环形眼”，“环形眼”基本上算是没有解释。其实不论“圆眼”还是“环形眼”都是不对的。从文献上看，“环眼”是指马的两个眼眶上都有白圈，“环眼”其实就是“马眼”。下面证明之。在唐代，“环眼”是马的一种眼病。现存最早的专门讲马的兽医专著《司牧安骥集》卷一有“眼候十首”，“眼昏肝有风，发来时生晕，灌烙抵神功，环眼难为病，侵睛多即惊。”注释者释为“环眼为角膜变性及营养不良，靠近角膜边缘有一弧形或环状混浊带，宽约一毫米，与角膜有一透明带相隔形似双瞳、重瞳，两眼对称，既不影响视力，也无其他症状或新生血管，故名环眼，不须医治”②。宋陆佃《埤雅》卷十二《释马》举《诗经》《駉》说“二目白曰鱼。鱼今谓之‘环眼马’，马之最下者也”③。翻译成现代文就是：两个眼眶有白圈的马叫做鱼，鱼就是今天的所谓的环眼马。元黄公绍、熊忠《古今韵会举要》卷三④、明代张自烈《正字通》午集⑤、清陈元龙《格致镜原》卷八十四⑥、清顾栋高《毛诗类释》卷二十一“释马”⑦都认同这个观点。宋张知甫《张氏可书》：“陈仲乘云，禽兽中，惟马犯母则生驹环眼。”⑧这里说，生下的小马对母马不好的话，小马驹是环眼。明《元亨疗马集》之《相马宝金歌》“流鼻绣项休呼美，沙睛环眼莫髙称。面短肉黄真可恶，眼深无肉不堪亲”，注释者释为“沙睛环眼：指巩膜上有色素斑圈绕”⑨。清黄位清《诗绪余录》卷八：鱼，《毛传》二目白曰鱼。《释畜》同。《释畜》一目白瞷音闲二目白鱼，郭注似鱼目也。其目小而多白，马之易惊者。《埤雅》鱼，今之环眼马，马之最下者也。⑩黄氏在《毛传》、《尔雅》、郭璞注解释“鱼”、陆佃《埤雅》“环眼马”的基①何洪江《对偶成语词典》上海辞书出版社2012年，第12页。②唐李石等《司牧安骥集校注》，邹介正、和文龙校注，中国农业出版社2001年，第33页。③宋陆佃《埤雅》王敏红校注，浙江大学出版社2008年，第122页。④元黄公绍、熊忠《古今韵会举要》，中华书局影印江西本2002年，第65页。⑤明张自烈，清廖文英《正字通》，中国工人出版社影印清康熙九年序弘文书院刊本1996，第740页。⑥清陈元龙《格致镜原》，江苏古籍刻印社影印本1989年，第947页。⑦清顾栋高《毛诗类释》，《文渊阁四库全书》本。⑧宋张知甫《张氏可书》，清十万卷楼丛书本。⑨明喻仁编《元亨疗马集校注》，于船等校注，北京农业大学出版社1990年，第84页。⑩清黄位清《诗绪余录》，《续修四库全书》第71册，第329页。础上又进一步解释“其目小而多白，马之易惊者”。以上的讨论都是由《诗经·鲁颂·駉》而来：駉駉牡马，在坰之野。薄言駉者，有骃有騢。有驔有鱼，以车祛祛，思无邪，思马斯徂。《毛诗正义》说“两目白曰鱼”①，《尔雅注疏》也说“二目白，鱼”，郭璞注：似鱼目也②。那么什么是“两目白”？我们看一下今人的解释，《诗经直解》“两眼发白的马”③；《诗经注析》“鱼：两眼眶有白圈的马”④；《诗经直解》“鱼：眼眶有白圈的马”⑤；《尔雅译注》“两只眼毛色都白的马称为鱼”⑥。综上所述，再加上就笔者查找的范围来说，“环眼”无一例外是指马的眼睛。因此张飞的“环眼”来说，应该就是指其“白眼珠多，象一种叫鱼的马的眼睛一样”。“环眼”简单地说就是“马眼”。我们这样理解与小说的实际是相符的。“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其实就是指张飞脑袋就是豹头、马眼、燕颔、虎须的组合，这样四种动物才组成了一个整体。明孙高亮《于少保萃忠传》卷一：“先行者方面巨耳，须长至腹。后随者虎头、环眼、狼背、熊腰，体貌甚巍。”⑦《武陟民间故事全集1》讲到许褚时“他有个儿子叫褚，生得奇丑。许褚身高八尺，豹头、环眼、虎背、熊腰、象腿，力大如牛”⑧。这里出现了许多动物，显然“环眼”只能解释成动物的眼，在这里只能是“马眼”。当然不排除这里面有“大眼、圆眼”的意思，因为马的眼睛毕竟比人的眼睛要大。《三国志平话》中吕布也确实对张飞说“大眼汉出马”⑨。而注释者释为“张飞环眼，故有此说”，却并不很正确。此解释也应该收入各类词典。①《毛诗正义》，《十三经注疏本》，上海古籍出版社影印阮元刻本1997年，第610页。②《尔雅注疏》，《十三经注疏本》，上海古籍出版社影印阮元刻本1997年，第2653页。③陈子展《诗经直解》，复旦大学出版社1983年，第1155页。④程俊英、蒋见元《诗经注析》，中华书局1991年，第1001页。⑤刘松来《诗经直解》，江西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783页。⑥胡奇光、方环海《尔雅译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第397页。⑦明孙高亮《于少保萃忠全传》，山西人民出版社2000年，第17页。⑧孟丹、王光先主编《武陟民间故事全集1》，中国民间故事全书河南县卷本，中州古籍出版社2011年，第77页。⑨佚名《全相平话三国志》，钟兆华《元刊全相平话五种校注》本，巴蜀书社1990年，第39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