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拼搏人生路,交响民族魂——缅怀著名蒙古族作曲家、指挥家永儒布我的莫逆之交,著名蒙古族作曲家、指挥家、音乐社会活动家、原内蒙古音乐家协会主席、内蒙古广播电视艺术团艺术总监永儒布先生,因病卧床已久,但当他生命之舟真正远去、烟云般仙逝之后,我还是长时间难以接受这一事实,哀痛不已。那雄浑的交响乐章和优美的合唱、重奏旋律,不时回响于耳畔;那矫健潇洒的身影和爽朗豁达的音容笑貌经常闪现于脑海……。我深深的痛惜——内蒙古民族音乐界失去了一位志存高远的旗手、勇于开拓的领军人。永儒布先生的一生,是大起大落、艰苦跋涉、勇于拼搏和攀登艺术高峰的一生,因而也是富有传奇色彩,奇伟壮美的一生。永儒布先生一生向往光明,追求真理,坚定追随中国共产党和中国革命,热切赤诚、忠贞不渝。他1933年生于科尔沁草原达尔罕旗(今科左中旗)。20世纪上半叶科尔沁草原迅速高涨的人文精神和民主思想的熏陶,陶格陶胡、嘎达梅林等可歌可泣民族英雄的激励,特别是抗战胜利后内蒙古草原风起云涌民主革命浪潮的驱动,使他于14岁那年(1947年),毅然决然叛离自己出身的没落贵族家庭,只身徒步千里投奔革命。15岁时又作为最小的骑兵战士冒着枪林弹雨驰骋于辽沈战场,经历了血与火的洗礼和考验,荣获国防部三级解放奖章。1950年,17岁的永儒布已显露出超群的音乐才华,由此被选送到东北鲁迅文艺学院深造,系统学习了马克思列宁主义理论和音乐专业知识,基本掌握了作曲和指挥技能,并确立了为蒙古族音乐事业奋斗终身的远大志向。次年,他先后任内蒙古公安部队文工队和内蒙古军区文工团指挥,一跃成为管弦乐队的主心骨和领军人物。1957年(23岁),正当他准备大展宏图之际,却突如其来的被打成“右派”,下放牧区牧马放羊、打草种地、赶牛车、打水井、脱坯盖房等,进行“劳动改造”;继而又遭到“十年文革”的无情冲击和残酷迫害,“蹲监狱”、“进牛棚”,挂牌子、遭批斗,偶尔被调出“控制使用”(可以作曲和指挥,但演出报幕不许报名,节目单上也不准署名、)。在如此长达20多年的2阴暗日子里,先生饱受精神屈辱和生活艰辛的磨难。然而,丰富优美的蒙古族民间音乐慰籍、拯救了他(他不止一次说:“音乐,是我生命的支撑”),坚定不移的革命理想、对蒙古民族音乐事业的热切梦想、贝多芬“扼住了命运的喉咙”的榜样力量,召唤和激励着他,使他振作精神,远离消沉和怨恨,乐得以蓝天绿野为伴,以朴实醇厚的农牧民为师为友,以博大精深的蒙古族民间音乐为生命动力之源,“手舞套马杆,怀揣贝多芬”,“赶着牛车看总谱”,潜心践行着革命文艺工作者“苦行僧”式的修炼,终于取得了与命运搏斗的胜利,经住了人生的严峻考验,铸就吃大苦耐大劳的坚韧品格,并饱吮了丰富的蒙古族民间音乐乳汁,全面提高了专业作曲技术功力。1978年,先生以“摘帽右派”的特殊艺术人才被“破例”选调入内蒙古广播电视艺术团任首席指挥,次年才得到彻底“政治平反”,时年已四十六岁余。流失了20余年的黄金般青春年华,使他来不及感慨、嗟叹,一头扎进指挥训练和音乐创作之中。令人惊异的是,这位指挥除了取得本专业优异成就外,还完成了大量广播电视音乐的作曲和配器任务。到了1983年(50岁),他的作品已连续在区内外获奖,由此成为全国知名的蒙古族作曲家,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特此以一个小时的专题节目宣传报道。他以此为新的动力,出人意料的向党组织庄严递交了“入党申请书”——表达了他对人类共产主义事业和中国共产党信仰的坚定忠贞,矢志不移;同时也表述了对振兴民族音乐、攀登艺术高峰的雄心壮志,显示出他志存高远的博大胸怀。作为一个作曲家,先生在60年的音乐生涯中,涉足的音乐领域十分广阔,创作了数百部(首)不同体裁的音乐作品。改革开放以后,他似“蛟龙入海”,厚积薄发,在蒙古族多声部、特别是交响音乐创作中勇于探索,大刀阔斧的“求变”、“求新”,写出了一部部扎根传统,融汇中外,令人惊异和叹服的优秀作品。其中以交响组曲《故乡》、交响诗《额尔古纳之歌》和《前奏曲》、交响音诗《蜃潮》、交响音画《戈壁驼铃》等为代表的20余部交响乐作品;以《四季》、《诺恩吉雅》、《孤独的白驼羔》、《黄河入塞》、《草原颂》为代表的数十首无伴奏合唱、混声合唱、大型交响合唱;以四重奏《达那巴拉》、五重奏《诺丽格玛》、六重奏《捷德尔娜娜》、七重奏《万里》、马头琴与乐队《怀念》为代表的近30部室内乐;以《小活佛》为代表的30余部影视、广播剧、歌剧音乐;3以《英雄的格斯尔汗》为代表的十余部舞剧音乐……等等,均属内蒙古、乃至全国范围“既传统、又现代”的前沿精品。业内朋友惊羡他的写作技艺精深猛进,不断翻新;称赞他在多声部、特别是在交响音乐的领域中“大器晚成”,而我则评价他“异军突起”,戏称他是“蒙古族的穆索尔斯基”。标志先生最高成就的是1989年5月9日在北京成功举办的“永儒布交响作品音乐会”。这是第一位蒙古族作曲家晋京举办的交响作品音乐会,也是全国少数民族作曲家首次于首都举办的个人交响作品专场音乐会,演出现场的反响强烈,盛况空前。每个曲目观众都报以长时间的热烈掌声;音乐会结束时,全场更是掌声雷动,经久不息;作曲家永儒布及中央交响乐团指挥陈佐煌先生情不自禁热烈拥抱、相互致谢和祝贺;众多身穿民族盛装的蒙古族观众接踵登上舞台热情敬献奶酒、哈达、鲜花;观众兴奋的欢呼声浪此起彼伏,将兴奋高潮推向沸腾顶点……。北京音乐厅经理无不感慨的说,“这样既热烈欢跃而又富有少数民族浓郁风情的壮观场面,是北京音乐厅前所未有,真让人激动和感奋!”。翌日的座谈会上,40多位首都和内蒙古权威作曲家和指挥家、音乐理论家和评论家们,踊跃发言,盛赞音乐会成功,他们说:“在诸多的北京交响音乐会中,永儒布的音乐会更别具一格,……有音乐,有自己的心灵、有自己的性格”(中央音乐学院作曲教授罗忠镕);“……永儒布在形成了自己音乐个性之时,仍不断思考如何向更高层次的艺术境界攀登、探索。他……经常使用平行和弦、多重调式、繁复线条和分得很细的织体等现代技法”(著名作曲家杜兆植);“作品画面感很强,有意境,感情非常深沉,有浓厚的生活气息……,正由于他对人生体会深切,才能生动地描绘民族苦难……音乐会是高层次的,非常成功。”(中国音乐学院副院长、作曲教授黎英海);“所取得的艺术成就不是一个省、一个地区范围来说的,而是放在国家水平来说的”(著名交响乐作曲家王西麟),“标志了少数民族作曲家在中国交响音乐史上占据了一席之地”(中国音协创作委员会主任王震亚)。“坎坷的路,坚强的心,生命之歌,民族之魂”(中国音乐家协会主席晨耕)。北京音乐会和座谈会之后,中国音乐家协会还特别致函内蒙古广播电视厅,热烈祝贺并进一步肯定:“音乐会的圆满成功,标志着蒙古族音乐创作4已进入相当高的阶段,标志着蒙古族作曲家已具有相当高的创作水准”,“这是我国蒙古族兄弟姐妹的关荣,也是中国音乐家协会的光荣,也是全国音乐工作者的光荣。谢谢你们培养了这样出色的作曲家。”音乐会后出版的《永儒布交响乐作品六首》,受到广泛赞誉,被认为是蒙古族传统音乐与欧洲现代作曲技法完美结合的典范,其中交响组曲《故乡》曾荣获自治区文学艺术“萨日娜”大奖(1987年)。交响诗《额尔古纳河之歌》获“乌兰巴托·国际音乐节”金奖(1991年),并在维也纳金色大厅“中国新春音乐会”上由世界著名“维也纳·格拉兹”交响乐团演奏(2007年)。永儒布专论《蒙古族民歌与交响乐研究》,被青年学子奉为解读永儒布交响音乐作品和探索“古今结合”、“中西结合”创作技法的“金钥匙”。1991、1992连续两年,永儒布先后应邀赴蒙古国和前苏联布里亚特共和国举办个人交响作品音乐会。其中,在乌兰巴托国际音乐节上获得最高指挥奖和作品奖;在布里亚特共和国又获得总统的高度赞扬和文化部特别嘉奖。作为我国第一代蒙古族指挥家,永儒布素以“严瑾精确、干净利落”,“娴熟流畅、潇洒自如”,“刚柔相济、热情豪放而富有魅力”著称。他一生中指挥的音乐会和大型歌舞剧音乐上百场,作品难以数计,在自治区专业汇演、华北音乐节、以及多次晋京演出中,获得高度赞誉和许多重要奖项。他的指挥艺术,尤其是对于蒙古族音乐风格的多声部大型作品,其娴熟精湛的指挥技艺,独到的艺术理解与诠释,以及其所达到的炉火纯青、出神入化艺术境界,不仅为观众大加赞赏,也广为业内专业人士叹服。他一手训练出的内蒙古广播电视合唱团,于1998年在“哈尔滨之夏·中国合唱节”比赛中,获得专业团体金奖的第一名,从而使蒙古族专业合唱,首次达到国家一流水准之前列。作为一位音乐社会活动家,强烈的民族使命感、责任感,使他立下振兴蒙古族室内乐-交响音乐的夙愿。他曾说:“我相信,在内蒙古这块土地上,终究会出现贝多芬这样的作曲家,使蒙古族音乐立于世界之林。这当然需要几代人的努力,我要为此而奋斗”。先生这一“贝多芬梦”的号角性宣示,以及“旋律永远是音乐的灵魂”的至理名言,充分显示出他作为内蒙古民族音乐界领军人物的高瞻远瞩和真知灼见,至今仍激励着“草原乐派”几代各5族作曲家们,成为他们的共同理想和美学理念。而他自己更是身体力行,除了夜以继日的创作旋律优美、技法前沿的交响乐、室内乐作品外,他还于1990年倡导并成立了“内蒙古交响音乐爱好者协会”,荣任会长。在他担任内蒙古音乐家协会主席期间(1996—2001年),内蒙古音乐家协会、内蒙古交响乐团、内蒙古广播艺术团等艺术表演团体和内蒙古高等艺术院校联合举办了首届、第二届“内蒙古交响乐室内乐作品比赛”。其后,内蒙古音乐家协会、内蒙古艺术学院承袭了这一历史重任,连续举办了第三、四、五届室内乐比赛。由此已使这一赛事形成常态化,连续推出蒙古族风格的交响音乐和室内乐作品数百部,并扶持和锻炼出一大批青年作曲家、歌唱家和演奏家,为繁荣内蒙古交响音乐和室内乐事业(包括室内性合唱、管弦乐等)做出了功在千秋的卓越贡献。离休和卸职后,先生将全部精力投入到音乐创作和指挥工作,不断攀登新的艺术高峰。2005年10月1日,受文化部派遣,以客座指挥和艺术总监身份率内蒙古歌舞剧院蒙古族青年合唱团赴美国参加中国文化节开幕式,在华盛顿肯尼迪艺术中心举行专场合唱音乐会,获得巨大成功。肯尼迪艺术中心总监被感动得热泪盈眶,她说:“如果上帝真的存在,他会感动,他会因你们天籁般的歌声而流泪!”2006年8月,内蒙古自治区60周年“大庆”之际,先生又激情满怀地奉献出一部大型交响合唱力作《草原颂》,受到观众热烈欢迎和专家学者的高度赞扬。这部包含9个乐章、史诗般的鸿篇巨制,运用交响乐的丰富表现力,深情而全方位的讴歌赞颂内蒙古草原的壮美,那苍茫辽远、博大雄浑、粗犷奔放、深沉激越、恢宏壮丽的磅礴气势、鲜明而浓郁的民族特色、以及浓烈现代生活气息,为内蒙古大型合唱领域前所未有;那宁静安谧、天人合一、慈爱善良、灵动浪漫、刚毅挺拔、壮丽崇高的草原自然美和神韵美,也在中国声乐-交响音乐领域独占鳌头。这是我国第一部现代蒙古族大型交响合唱力作,也是蒙古族合唱艺术发展史上划时代的里程碑式经典之作,必将对民族音乐创作和民族音乐事业发展产生重大而深远的影响。鉴于永儒布在作曲、指挥和音乐社会活动等多种领域中的杰出成就,2004年,获内蒙古文学艺术最高奖——“索龙嘎”-“萨日娜”杰出贡献奖。62011与2014年,永儒布的无伴奏合唱《孤独的白驼羔》和《四季》分别荣获中国音乐界最高奖——首届和第四届“金钟奖”。2012年9月1日,在永儒布先生以80岁的高龄之际,再次于北京音乐厅举办“草原之魂——永儒布作品交响音乐会”,显示出在蒙古族交响音乐领域中,至今无人能出其右;而在当代中国交响音乐领域中仍然占有的独特而不可替代的地位。通观永儒布先生一生光辉艺术成就和卓越历史功绩,足以证明,他是我国当代蒙古民族音乐界当之无愧的一面旗帜,催人奋进的一支号角,一位心存志远的奋力开拓者,勇于攀登高峰的领军人。他的雄浑瑰丽交响乐章,是一座历史丰碑,代表着蒙古族交响音乐的当代高峰;他本人业绩已经载入《蒙古族音乐史》(乌兰杰)和《中国当代音乐》史册,令人仰慕。作者:一级艺术评论,原内蒙古广播电视艺术团团长,内蒙古艺术学院副院长、教授,李·柯沁夫2016年3月5日23:00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