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罗从彦的道德修养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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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试论罗从彦的道德修养观周建昌引言罗从彦(1072一1135年),“字仲素,沙县人,以累举,恩授惠州博罗县主簿。绍兴初卒。淳祐间追谥文质”①,俗称豫章先生,《四库全书》收《豫章文集》十七卷②。他“上承伊洛、龟山之统,下启延平、晦庵之传,斯文一脉,万世是宗。”③是北宋著名的儒学家、思想家和教育家,与杨时(1053-1135年)、李侗(1039—1163年)和朱熹(1130-1200年)并称为“延平四贤”④。罗从彦“自幼即不为言语文字之学,及长严毅清苦,刻志求道。”⑤对学问“潜思力行、任重诣极。”⑥由于他的儒学造诣极高,后被配祀孔庙,受到历代官府和学人的推崇。罗从彦十分重视道德修养。“修养”一词,第一次正式使用的人就是罗从彦师长的北宋理学家程颐(1033-1107年)的哥哥程颢(1032-1085年)⑦,他认为“修养之所以引年,国祚之所以祈天永命,常人之至于圣贤,皆工夫到这里则有此应。”(《近思录》卷二)也就是说,修养关乎人之生命、国之繁荣及人生理想。修养十分重要,那修养是什么呢?古语云“修犹切磋琢磨”、“养犹涵养熏陶”,修养就是通过学习、磨练、涵养和陶冶等途径进行自我教育、自我塑造,从而达到提高自身素质,完善自我的一个过程。在修养观上,罗从彦继承了儒家传统的“由己及国”的渐进修养模式和二程“主静”⑧之主张,在修养方法和修养观念上主张“静处观心”,在行为道德上主张“操存养性”、政治道德上主张“名节忠义”,其主张颇为独到,值得我们借鉴。一.静处观心罗从彦继承了二程洛学的静修思想,主张静以修德、清心静守、谨初善道。在对道德的认知理论上主张由内而外的内修,力求探知“未发时作何气象”,属内倾的意识修养观,在修养方式上主张“静坐”,在修养内容上主张以“圣人之学”和二程之学为主。他的内向性修德观与朱熹外向性修德观颇不相同,但内修和外修作为道德修养的两种,都具有实用性和科学性。①《钦定四库全书·集部四·豫章文集·提要》,第一页,以下简称《豫章文集》。台湾商务印书馆1983年发行《(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135本,第641页,以下简称“景印本”。②卷首有《年谱》一卷不计在内,卷一《经解》有录无书,实止十六卷。③《豫章文集》,序,第二页,景印第643页。张泰(明成化年间沙县知县)序。康熙版《沙县志》也称罗从彦“上传伊洛,下授延平,斯文一脉,万古是师。”④前三位又被称为“南剑三先生”,“他们是闽学的先驱,也是洛学与闽学之间的重要中介人物。他们递相授受,致力于二程洛学的传播与阐发,为闽学及其思想体系的形成和成熟作了必要的准备。”见刘树勋主编:《闽学源流》,福建教育出版社,1993年版,第87-88页。⑤清·朱轼、蔡世远订:《历代名儒传》卷之五,罗从彦传。⑥《豫章文集》,序,第一至二页,张泰序,景印第642—643页。⑦就是罗从彦老师杨时的老师程颐的兄弟。罗从彦的思想就师承于二程⑧见程颢的《近思录》卷一。“圣人定之以中正仁义而主静,立人极焉。”21.静以修德道德和品行的修养需要方法的支撑,没有方法犹如过海没船一样,难以达到理想的彼岸。在修养方法上,罗从彦主张以“静”修德,“静”以养性。他在一诗中这样写道:“静处观心尘不染,闲中稽古意尤深。”①在他看来,只要安下心、静下神,平心静气,不受外界干扰,专心致志去探究大千世界,“奥理”才有可能获得,反之则不然。此处“静”字,外则为客观环境,内则是精神、心态和心理。后者比前者更重要,因为环境可以通过心理的调节加以控制,心静,环境再不静,也不能阻止自己对道德品行的修为,所谓“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麇鹿兴于左而目不瞬。”外部的环境是难以改变的,只有从内心修养出发,才能达到真正的“静”。在修养中,修者不应片面以外部环境的“静”为条件,以为没有“静”就求不到“善”;更不应以环境为由,借以降低自己对高尚道德和品行的修养,面对着嘈杂的环境,修者应学会改变自已的心态,以安静、闲适之心来探究世界、认识世界,切不可浮躁不安,更不可为世俗浮华和虚夸所累,为追求真理,荣华、富贵、荣辱甚至性命都可以抛弃。朱熹说:“罗仲素先生都是著实仔细去理会”,又说“罗公清介绝俗,虽里人鲜克知之。”②罗从彦的这些行为,都与其本身的道德修养是分不开的。要修“圣人之学”,要悟出圣人之理并非易事,非有扎实的基本功和耐心仔细的研究精神不可。既然要静下来搞研究,则必须避居一处,冷静思考,因而失去了与乡里亲友的联系,造成了“里人鲜克知之”的后果,这是自然的,也是其“靜处观心”所导致的结果。“心源寂静映寒潭,每欲操存更养涵。”③罗从彦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志载,学成之后的罗从彦在罗浮山“静坐三年,以观天地万物之理。”④他摒弃一切杂念,专心于学问,不求功名利禄,不求人知,静心学问,“有志于学,无志于仕”,“深造圣经之奥旨”,结果“不求人知,人自知之。远近之士,闻风慕道,重迹而前,肩摩而袂属也。”⑤明思想家洪应明在其《菜根谭》一书提出“修德忘名”的论点,指出“修德而留意于事功名誉,必无实诣。”⑥洪应明的“修德忘名”论与罗从彦静修观是相吻合的。“静”以修德,罗从彦非但自已躬而行之,他还进一步教育并影响他的弟子,李侗曾在答朱熹的信中说:“侗自少时从罗先生学问,……闻先生之言,便能用心静处寻求。”⑦在罗从彦的影响下,李侗“志于绝学”“箪瓢空,怡然自适,”⑧潜心修养,以至于他能“上达不已,日新如此……道德纯备,学术通明,求之当世,殆绝伦比。”⑨修身养性为什么要采取“静”修之法?罗从彦说:“静中看喜怒哀乐之谓中未发时作何气象,不惟于进学有力,亦是养心之要。”⑩他认为“进学”之关键就在于“静中看”,探知事物未出现之前的状况,唯此方能看清事物变化的全过程,寻找出事物变化的原因和根据,罗从彦的这种研究和修养方法,可以称之为“探源”法。通过探寻事物变化的前后状况,从纵向、发展的角度分析事物,以此体认事物变化的规律,研究事物变化和发展的根源,这确是“进学”的一条捷径,不知前因,哪知后果!罗从彦的“探源”观念,不唯是研究儒学的①《豫章文集》卷十三,第一页,《观书有感》,景印第754页。②《豫章文集》卷十四,第十页,景印第763页。③《豫章文集》卷十三,第五页,《再用韻送延年》,景印第756页。④《豫章文集》序,第一页,张泰序,景印第642页。⑤《豫章文集》卷十二,第八页,《诲子侄文》,罗大中跋,景印第753页。⑥李云译注:《菜根谭》《鬼谷子》,青海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19页。⑦《豫章文集》卷十四,第九页,景印第762页。⑧李侗著:《李延平集》卷四。北京:中華書局,1985版。⑨《朱文公文集》卷九十九。⑩《豫章文集》卷十四,第十页,景印第763页。3捷径,即便用之于自然科学研究,也是有启发的,自然科学的研究不仅只是研究事物的现状、反映事物发展的规律,更重要的是要研究事物的成因、前缘及其起源,即自然科学对事物之“未发”状态的追溯,这是解决诸多科学研究的关键所在。与“进学”一样,罗从彦认为,“静中看”之法同样可用于“养心”,以静观动,用冷静之心以观跳动变化无常的大千世界;以冷静之心观察人间世事和人生百态,他认为这是修者的“养心之要”。不可想象的,用浮躁之心,看浮躁之世界,还能看到什么规律,还能领悟什么正道、天理?显然是不可能的。关于这个问题,朱熹的门人曾经问李侗说,听说先生对“静坐之说”不以为然,李侗说:“此亦难说,静坐理会道理,自不妨。只是讨要静坐,则不可。若理会得道理明透,自然是静。”又说:“旧见罗先生云,说春秋颇觉未甚惬意,不知到罗浮极静后,义理会得如何?某心尝疑之,以今观之,是如此。盖心下热闹,如何看得道理出。”①李侗的这一说明,非常贴切地解释了罗从彦的“静坐”观。罗从彦的“静坐”是有目的的,不单单是为静坐而静坐,静坐目的就是为了“静”心,要想探求道理,必须“静”下来,如果“心下热闹”,那是无法得出“道理”的。②关于罗从彦的道德修养论,学者或以为“把体察喜怒哀乐未发之时作何气象当作进学和养心的妙方,并自己用数十年的静坐工夫加以体察,既无聊又酸腐。”③我却以为,正是这种方法,培养了罗氏门生弟子能在理学有所悟出,并发扬光大。静,非迂腐,静,确是修养妙方,不管在求学、问知、仕官乃至生活等方面,如能以“静”为要,以凡事先“静”而后动,“三思而后行”,不为世俗杂事所扰,专心致志于事,则静而清,清而明,明而通,通而顺,顺而达,凡事皆可成也④。实际上佛学禅宗就主张通过静坐的办法来思考问题,领悟人间世事,终极道理,正因为罗从彦的“静”修法与佛学的“禅坐”相似,因此有学者这两者等同起来,认为罗从彦杂入禅学,其实是不正确的,只能说,他们是殊图同归而已,因为罗从彦一向反对佛学,这一点参见后文分析。罗从彦的“静”修观与杨时“幽闲静一”观是一脉相承的。杨时曾经这样教导罗从彦:“读书之法,以身体之,以心验之,从容默会于幽闲静一之中,超然自得于书言象意之表。”⑤读书如此,修行也是如此。俗话说“心静自然凉”,“理在静中求”,找一个僻静的地方,静下心来,好好思考,抛弃一切杂念,不受任何外界的干扰,专专心心地去研究学问,唯此方能悟出事物的规律,特别是针对“心”——这一最难以捉摸、浮躁不安、飘忽不定、时上时下永动着的精神意念世界,比物质世界更难掌握,因而更需以“静”制之!在静中求知“心”,看“心”有没有定数、有没有定理、有没有定性;在静中寻安“心”,探人对“心”如何打理、如何确定、如何安排、又倾向于哪方、偏向于哪面等,诸如此类的问题,非静难以探得,静能专心,专能究深,深能达理,达则信服,信则坚持,持可养性,性成理出,“古意”可得矣。在修行中,对于儒家经典著作的研习,应专心于儒家思想的精华,而不要过分地考究①《豫章文集》卷十四,第十一页,景印第763页。②《宋元学案晦翁学案上》记载,朱熹曾听李侗说罗从彦对《春秋》的理解很肤浅,不若胡文定。后来,罗随人到广州,在罗浮山静心养性两三年,才把《春秋》看得较透彻,并领悟了书中的大义。朱熹说他开始对此并不理解,认为读《春秋》与心静有什么关系?以后终于明白:“盖静则心虚,道理方看得出。”转引自李平著《中国文化散论》安徽大学出版社,2001年10月版,第242页。③高令印、陈其芳著:《福建朱子学》福建人民出版社1986年10月第1版,第32页。④宋明理学所谓的“天理”与“人欲”,“天命之性”与“气质之性”,“性”、“情”、“心”等命题,都由此生发而来。“喜怒哀乐”,情也。情之未发为中、为性、为天理。所以,观“喜怒哀乐之未发”时作何气象,也就是求中、见性、明天理。那么,如何观“喜怒哀乐之未发”时气象呢?宋明诸儒的回答仍然是“静坐”。刘宗周说:罗从彦、李侗“二先生专教人默坐澄心,看喜怒哀乐之未发时作何气象”(《宋元学案晦翁学案上》)。李侗尝从罗从彦为学,他回忆道:“某曩时从罗先生学问,终日相对静坐,只说文字,未尝及一杂语。先生极好静坐,某时未有知,退入室中亦只静坐而已。罗先生令静中看喜怒哀乐未发之谓中,未发时作何气象。”李侗按照罗从彦的教导,“默坐澄心,以验夫喜怒哀乐未发之前,气象为何如。久之,而知天下之大本在乎是也”(《宋元学案豫章学案》)。转引自李平著《中国文化散论》安徽大学出版社,2001年10月版,第243页。⑤《历代名儒传》,卷五,罗从彦传。4其文字表象,道理既明,字义即清矣。2.清心静守罗从彦在道德修养上主动“静”,在道德观念、政治主张和法制建设等方面也一向主张“守”。他说:“祖宗之法具在,但守之勿失,推之万世,虽至于无穷可也。”①在“守”的同时,又主“不可废”,他说:“祖宗之法不可废,德泽不可恃。废法度则变乱之事起,恃德泽则骄佚之心生。”②罗从彦一向持反对变法,他佩服王安石的才学,但对王安石的变法却坚决反对,他说,王安石“变更祖宗法度,创为新说,以取必天下之人,茅靡其心而凿其耳目,毒流后世。”③正是因为罗从彦否定“管心鞅法”,主张“守格法,行故事。”为此,他才编写了“合四万余言”④的《遵尧录》以呈朝廷,可见其用心之良苦。这里要注意的是,罗从彦主张“守格法”,并不是纯粹的复古者,他仍然有“发展观”,他在《尊尧录》序中即有“以今准古”之句,对于一些实践中有“不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