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军改编:鲜为人知的“八路军”诞生史值此抗战胜利七十周年,《短史记》推出抗战特刊,自七七事变至九三胜利日,选取三十个重要的抗战节点进行解读,力求勾沉隐没不彰的史实,再现真实的抗战胜利之路。此为第三期《红军改编》。西安事变前,两党公开打、秘密谈,一直没有结果淞沪会战爆发一周后,1937年8月22日,国民政府军委会正式宣布红军主力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下辖3师,每师两旅,每旅两团。每师定员为15000人。8月25日,中革军委亦发布命令,宣布红军正式改编为八路军。①红军改编,是抗战初期全民族共同抗日的一大标志性事件。不过,这场改编背后,其实也有着许多鲜为人知的复杂背景。国共两党之间关于“改编”的谈判,至晚可以追溯到1936年1月。当时,国民政府驻苏武官邓文仪,曾受蒋介石指派,与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王明就两党恢复合作、共同抗日等问题有所磋商。稍早一些时候,1935年12月31日,蒋介石在日记中曾写下“总之,今年中心工作为剿匪,可说已达到七分成功,明年则可以抗倭为中心”等语;在更早的7月份和10月份,蒋还曾多次指派孔祥熙前往苏联驻华大使馆,试探中、苏合作抗日的可能性与具体方式。②在1936年1月3日邓文仪与潘汉年的谈判中,国民政府开出的两党合作抗日的条件是:“一、取消苏维埃政府归顺南京;二、取消红军改编为国民革命军;三、共产党可以存在,或共产党全部加入国民党;四、改编后的红军全部开赴内蒙前线地区驻防抗日。”③稍后,陈立夫、曾养甫、谌小岑等人,均先后奉命与延安就合作事宜进行接触。延安方面此时虽与张学良方面达成统战,正在酝酿“西北大联合计划”,认为南京方面要求红军开往外蒙边境,是想要“导火日苏战争”,但原则上也并不反对两党进行接触。故谈判虽然艰难,但至1936年夏秋,也终于逐渐进入了两党高层接洽的阶段。④值得注意的是,此一时期,虽然两党就“合作抗日”事宜始终没有中断秘密接触,但公开的军事冲突也同样始终存在。而且,秘密谈判的条件也常常因公开交战的结果而有所变化。如1936年10月,因红军之西路军在“宁夏战役”惨败,国民政府提出的合作条件也变得更加苛刻,不但要求“对立的政权和军队必须取消”,红军也只能“保留三千人之军队,师长以上领袖一律解职出洋……”而在11月胡宗南的一个整旅被歼后,陈立夫亦带来了新的合作条件:红军可保留至3万人。简言之,秘密合作谈判与公开武力冲突并存的状况,自1935年底开始,大约持续了一年有余,二者互相牵制也互相促成;直至“西安事变”爆发,这种双线并存的情况才被打破。⑤…[详细]1938年春,八路军长城插箭岭战斗阵地指挥所事变后,蒋介石改换策略,企图成立新党加入共产国际“西安事变”后,关于国共合作,国民政府方面有了新的考虑。这种考虑就是:如何通过与延安的合作,更多地争取苏联的支持。所以,在1937年3月26日,蒋介石竟对周恩来说出了“中国共产党不必说同国民党合作,只是同他个人合作”的惊人话语。据《周恩来传》:“他(蒋介石)这次谈话中着重的主题是:要中国共产党不必说同国民党合作,只是同他个人合作。他这样表示:希望中共这次改变政策后,与他永久合作,即使他死后,也不要分裂,免得因内乱造成英、日联合瓜分中国;因此,要商量一个永久合作的办法。”⑥除此之外的其他问题,譬如红军的改编后的人数,蒋介石表示“都是细节,容易解决”。蒋不谈“两党合作”,而要求共产党“同他个人合作”,究其原因,至少有二。其一,蒋介石此时正在谋划另设“三民主义青年团”,以取代丧失了号召力的国民党——陈立夫曾建议在“三民主义青年团”前面冠以“中国国民党”字样,结果被蒋痛骂:“有你这‘中国国民党’几个字,人家就不来了。我看就是用三民主义来号召的好,用我的名义来号召的好。”由此不难看出蒋对“国民党”号召力的悲观判断。⑦其二,蒋实际上是希望通过将中共纳入以自己为领袖的新党之中的方式,变相取消共产党的独立性,并进而使这一新党,取代中共在共产国际中的地位。1937年6月4日,周恩来赴庐山与蒋介石再次面谈。据周恩来的汇报总结,蒋在会谈中的主要意见是:“1、成立国民革命同盟会,由蒋指定国民党的干部若干人,共产党推出同等数量之干部合组之,蒋为主席,有最后决定之权;2、两党一切对外行动及宣传,统由同盟会讨论决定,然后执行;3、同盟会在进行顺利后,将来视情况许可,扩大为国共两党分子合组之党;4、同盟会在进行顺利后,可与第三国际发生代替共党关系,并由此坚固联俄政策。”⑧对于蒋介石取消中共独立性的用心,延安方面看得非常清楚。其应对原则是:不反对成立国民革命同盟会,但该组织必须“不干涉两党之内部事务,两党均保留各自组织之独立性及政治批评和讨论之自由权。”与此同时,红军改编问题的谈判也陷入了僵持,6月8日与周恩来商谈后,蒋在日记中写下了分歧的焦点:“共党必欲将收编部队设一总机关,自为统帅,此不能允许,应严拒之。”稍后,七七事变爆发。但因为蒋一度判断日本无意全面侵华,故仍坚持不放宽改编条件,要求改编后的红军“各师须直接隶属行营”,不能有自己独立的总指挥部。对此,延安方面的判断是:“超过我们统一战线最低限度原则,如果接受其条件有瓦解危险”,作为应对,延安方面曾决心不管蒋同意与否,“立即自动地改编为三个师一个军部,向全国公布”,并预判蒋不至于因此就宣布两党合作谈判破裂。⑨不过,这种极端情形并未出现。因七七事变的演化超出了蒋介石的预料,中日之间进入大战状态,蒋也终于不得不放下完全控制红军的企图,于8月18日正式发表朱德为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总指挥,彭德怀为副总指挥,“八路军”遂得以正式诞生。只是,蒋变相“合并”中共的企图仍在——1938年2月10日,蒋仍在游说周恩来:“竭诚盼望各党各派能够合而为一,并且为实现这个举国一致的新党起见,虽具有光荣悠久历史的国民党名义亦可以取消。”但保持党的独立性,是延安方面的一贯原则,蒋的这种企图,终于在1939年4月彻底破灭。随后,国民党中央党部秘密下发了《限制异党活动办法》。⑩…[详细]太平洋学会成员GeorgeE.Taylor教授1938年“检阅”冀中八路军吕正操部注释:①郭德宏、阎景堂/主编,《解放军史鉴·红军史1927-1937》(下),青岛出版社,2013,P913。②秦孝仪/主编,《中华民国重要史料初编:对日抗战时期·绪编》(一),P742。③《潘汉年与邓文仪1936年1月13日谈判情况纪要》,转引自:杨奎松,《抗战前后国共谈判实录》,新星出版社,2013,P05-06。④⑤具体谈判情形,可参见:杨奎松,《抗战前后国共谈判实录》,新星出版社,2013,P04-40。⑥中央文献研究室/编,《周恩来传1898-1976》(上),中央文献出版社,2008,P395-396。⑦康泽,《三民主义青年团成立的经过》,收录于《全国文史资料选辑》第40辑。⑧《中共中央书记处关于同蒋介石第二次谈判情况给共产国际的报告》(一九三七年六月十七日),收录于《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一九二一-一九四九)》第14册。⑨具体谈判情形,可参见:杨奎松,《抗战前后国共谈判实录》,新星出版社,2013,P41-88。⑩同上,P89-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