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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台灣府城教會報》看晚清台灣東部的交通1廖秋娥國立台東大學社教系本文嘗試重建晚清時代台灣東部的交通關係。本文利用白話字寫成的《台灣府城教會報》以補充漢字資料不足之處。教會報記載許多傳教士和傳道師來到東部傳教的經歷，這些文章同時記載他們從前山到後山行走的路線，根據這些資料我們得以重現晚清東台灣的交通關係。關鍵詞﹕白話字、台灣府城教會報、交通關係、東台灣壹、前言清代台灣東部的對外交通極為困難，除了海上交通因斷崖逼岸、有海無港；陸上交通因叢山峻嶺和原民馘首而難以穿越之外，清政府長達150年的劃界封山政策更是關鍵。（施添福2000：2-5）直到清同治13年（1874）「牡丹社事件」發生，清廷對台灣東部開始有「開山撫番」的舉措，也才正式派駐官兵進行開發。此後，至光緒21年（1895），清廷共開鑿了十三條東西越嶺道路，開通者有八條，南路五條，中路二條，北路一條，南路是台灣東西部交通最重要的走廊。（施添福1999：94）台灣東部，在光緒3-11年，事實上大部分時間只靠南路的恆春-卑南道，光緒11-21年，只靠著南路的三條崙-卑南道，和台灣西部保持聯絡。（施添福1999：65-66）三條崙-卑南道雖然崎嶇難行、鳥道一線，但因路途比恆春-卑南道短一半，更因以番屯駐守，而能持續到清末仍在使用。雖然晚清台灣東西部交通得到清朝政府投入金錢、人力，以開鑿和維修，但整體來說依然路況不佳、治安不靖。另一方面，台灣東部的內部交通亦因族群複雜、縱谷溪多及山嶺雁行而難以暢行。（施添福2000：6-8）英國系統的基督長老教會自同治4年（1865），首派馬雅各醫師到台灣的打狗展開醫療佈道；2年後，正式派遣李庥成為常駐台灣的傳教牧師。台灣基督長老教會在南部漢人社會傳教不易，在平埔族社會反而得到較多回響。然而南部平埔族自清道光年間開始，不斷地向台灣東部移民。因此，基督長老教會自光緒元年（1875）廢除封山禁令之後，牧師和傳道師開始隨著南部平埔族的腳步，到台灣東部來傳教。自光緒11年（1885），巴克禮牧師創辦《台灣府城教會報》之後，台灣基督長老教會的牧師和傳道師，就將他們到東部的歷程刊登在該報，為台灣東部保留了一份生動活潑的史料，本文即藉由這份史料來敘說晚清台灣東部的內外交通狀況。除了這份資料之外，其他資料亦能相互補充，尤其是1875-1885年之間，《台灣府城教會報》尚未創立，有關晚清台灣東部交通的資料，更須藉助其他文獻來加以說明。1本文是根據筆者2001年博士論文《台東縣大武地區的區域形成與轉變》，第二章〈大武地區交通走廊的形成－日治以前〉修改而成。有關白話字的翻譯由台東大學語教系副教授張學謙幫忙。人名、地名等專有名詞，部分參考黃茂卿1991《迪階觀音山教會早期五十年史》，其餘則由筆者自行認定。2004台灣羅馬字國際研討會論文集Tâi-oânLô-má-j„Kok-chèGián-thó-höeLün-bûn-ch…p18-2貳、晚清台灣東西部的交通發展關於晚清台灣東西部的陸路交通狀況，《台灣府城教會報》留下的都是三條崙-卑南道的文獻，可能是基督長老教會神職人員未走過恆春-卑南道。但清代文官、外國旅行者對恆春-卑南道和三條崙-卑南道都有過生動的描述。以下各舉一例加以說明：一、清代文官與外國旅行者的描述（一）恆春－卑南道光緒3年（1877）吳贊誠以船政大臣來台接辦防務，5月初，原擬乘輪船自府城前往後山視察，後因連日風雨，湧浪過大，船不能停。12日，乃不得不改採陸路，走恆春-卑南道，至5月28日抵達卑南。他描寫著：出八瑤灣，北至知本社百四十里中，皆一線海灘、環繞山腳；怒濤衝擊，亂石成堆。其間巴郎衛一處，地段稍寬，有土人林讚承墾，居然村落；其餘曠地，為「振」字中營分哨駐防。而牡丹鼻及紅土崁山地勢最險；…再北去，路雖平坦，中有大小溪流十數道。最深者為大鳥萬、諸也葛、大貓貍、知本四大溪，在冬春時皆可徒涉；惟至盛夏大雨時行，山水陡漲，溪流迅急，勢若建，枯樹大石皆隨流而下。臣至大貓貍，阻雨三日；十里中前、後兩溪隔斷，從人幾至絕糧。及晴已兩日，溪水尚不得渡。…（吳贊誠1966：7-8）吳贊誠後來仍沿原路回去，因走時正當盛暑，烈日當空，沙熱如火，故回至恆春，隨從、勇丁皆病不能起，他自己行抵枋寮時，亦頭眩胸脹，寒熱交作。（吳贊誠1966：12）到光緒13年（1887）5月，又有洋人泰勒（GeorgeTaylor）走過恆春-卑南道，並留下珍貴而詳細的紀錄。泰勒是由恆春下十八灣社大頭目潘文杰，帶著二十二名排灣族和客家人，陪同走過這一段以沿海為主的道路。從泰勒生動的描述中，我們得以窺知當時恆春-卑南道的道路狀況、自然景觀和人文環境。一日，在離開牡丹灣前進到大武歇息過夜的過程中，泰勒寫道：開始一段疲倦的旅行，山巒截止於險峭的山崖，在山與海之間，一條小石礫路適合為人行道。…陽光熱而無情，射出強力的光熱。我們蹣跚的前行，厭煩地走過一個個海灣。…眼前險峻、單調的崖坡，沒有什麼東西阻斷，也沒有水可發現。…約中午時，終於看見不遠的山區似乎向內陸凹進一些，與海水之間有一適當的空地。很快地，轉過一個海角，我們看到阿郎壹溪，歡呼看到水與陰影，大家加快腳步，抵達岸邊，準備入溪。當第一個人抵達時，狂叫起來，衝到一邊。我緊跟於後，發現他驚起一群在掘樹根與蘭草的野豬。約下午二點，我們抵達Chen-a-mia另一個小山谷，有小溪流。在此，我們發現一個十一戶人家的客家人社區，他們的房子組成方形，周遭圍有竹柵。山谷附近平原伸展約一里，都栽種稻米，看來十分迷人。上山約五里，有一個排灣大部落，客家人向他們付費。排灣人嚴格限制他們的狩獵，生活遂變得空閑，只有栽植煙草與檳榔。野豬與鹿非常豐富，一個月一次大狩獵，可讓他們儲藏足夠的肉。（劉克襄譯1992：93-97）這裡所說的排灣的大部落，應該是大鳥萬社。次日，泰勒一行人由大武出發，途經鴿仔籠、虷仔崙，前進到太麻里歇息過夜。泰勒寫道：〈從《台灣府城教會報》看晚清台灣東部的交通〉廖秋娥18-3中午時，我們抵達虷子崙的Dzung（薯榔）收集站。…山後村子的頭目在一些事情幫助我們，他們做了三張轎子，病患、潘文杰與我各坐一張往太麻里。…太麻里溪是條喧囂的河流，甚至在乾季時也一樣。…雨季時，它變成半里寬的溪流，數月連竹筏都不能過。我們抵達溪岸，雨正落下，遇見卑南的副行政官欲前往台灣府，副行政官坐在轎子裡，溪水淹到挑夫的腰。…直到所有人經過，我們也濕了，顫抖著。幾分鐘後，受到太麻里頭目在屋裡熱誠的歡迎。太麻里部落主要從事農業，但他們四周也適合打獵。…山後有許多野豬，也有熊和豹。（劉克襄譯1992：102-104）從太麻里出發到知本之後，泰勒一行人在知本過了二夜，直到第三天才出發，並抵達寶桑街。期間，知本社頭目伴隨他們到呂家溪；且約二十位的漢人、阿美族及平埔族人，也在知本等了一天，目的是想跟在泰勒等人身邊，以通過這段可能有埋伏的危險道路。（劉克襄譯1992：102-104）抵達寶桑的第二天，泰勒一行人原來要搭戎克船回去，但因大風巨浪，所有船筏停駛。潘文杰等人決定立即由陸路回家，三天後抵達。泰勒則等到戎克船開航，才回南岬。這些戎克船運來衣服、陶器、鐵製的壺、鍋、鋤、斧等，本地人回報以大麥、大麻、鹿角、豹皮、熊皮、薯榔等。（劉克襄譯1992：123-125）事實上，我們從泰勒描述中，可以知道台東地區的原住民農獵兼營，且野生動物資源豐富，而這些農獵產品有不少是用來與外人交易的。（二）三條崙－卑南道至於三條崙-卑南道路途狀況詳細的描寫，在清末的光緒20年（1894）2月，胡傳的幕友池志徵履任時經過此路時，感到一路上危崖壁立、野溪泛流的橫阻，鹿猿啼吼、野蕃威脅的驚疑，可說是充滿驚心動魄、陰風慘慘的紀錄。池志徵在過了大樹前營之後，營官備番轎一乘，派番兵三十人，送池志徵向前行。他的〈全台遊記〉寫道：十九日…蕃人每行數十步輒長嘯一聲，作老鵩鳴，其聲甚裂，群山皆應。復前行數武，見高峰數重，果皆壁立，蕃人屢以指語。不能轎，遂下轎攀援而上，屢涉屢仆，不得已復命兩蕃兵挾掖而行。烟霧淋漓，十步之外不見人，鹿啼猿吼，遠近俱聞。如是者十八里到大樹林營焉。大樹林十里，兩旁皆合抱大樹，樹黑如山，人皆樹中行，凶蕃往往匿此以槍矢殺人，月必數發。…再行十五里，為出水坡營，遂下嶺焉。下嶺較上嶺險且竣，余既不能步，祇得面山背坐，閉目任扛。八里為溪底營。谿底亦為蕃社最險之區。谿闊數里，冬春水涸可涉，秋夏颶風暴雨，往往飄人入海。兩山石壁，皆作奇形。獼猿數百，見人不避。（二十日）出溪底營，四里皆海岸行，北風捲面，塵揚接天，怒濤拍岸，倒捲如山。…十五里到巴塱衛。二十里到大竹高，飯焉。又二十里到蛤仔崙。又八里到大麻里，亦大營，宿焉。（二十一日）自大麻里營復遵海而行，數里遙見野蕃數人，皆卉服佩刀、騎牛高嘯而來，余心復驚。…二十里到知本營。…又行十里，則卑南大營焉。沈公以海途風信靡常，輪舟不能停泊，始議由鳳山、恆春鑿山而進。其途凡三出，而總以三條崙為通衢，然亦左山右谿，鳥道一線，側足乃通。（池志徵1960：14-15；施添福1999：78-79）二、基督長老教會神職人員的描述2004台灣羅馬字國際研討會論文集Tâi-oânLô-má-j„Kok-chèGián-thó-höeLün-bûn-ch…p18-4除了上述文獻提及東部風土民情、交通狀況之外，英國系統的基督長老教會派遣來台的牧師等神職人員，自光緒元年（1875）因到台東傳教，他們所留下英文或臺語白話字的報導，對台東境內的族群、戰爭、醫療、交通、宗教、民情等紀錄，也是清末到日治初重要訊息的來源。英文可能多留存在英國長老教會機關報「ThePresbyterianMessenger」；臺語白話字則多登在《台灣府城教會報》2。英國基督長老教會來台傳教十年後，第一位派來台灣的宣道傳教士李庥牧師，在光緒元年（1875）3月中，從打狗出發，經過十五天的航行抵達寶桑，然後由寶桑沿著海岸抵成廣澳、彭仔存等平埔族部落視察，再循原路回到寶桑，坐船回打狗。李庥牧師為這個旅程留下的報導，在清政府解除封山令和東部設治之前，可說是清末最早有關這一帶族群的居住、習俗、物產、遷移等狀況的資料；也讓我們瞭解基督教的醫療傳教，在這裡有其發展的空間。途中，船曾靠岸二次。經過十五天沉悶的航行，抵達目的。歐洲人往往習慣有良好而舒適的汽船來接駁，我們只有當地土著的竹筏來接送。寶桑仍是一個村子，約有二、三十間漢人的房子，它已被選為官方的駐地，一間衙門將在此設立，西部來的移民者，最先接觸的將是這裡。寶桑…附近沒有港口，各種戎克船或汽船到來，冒了險，還不一定卸得了貨；貨卸完，也必須在颶風到來之前趕緊離去。我在此旅行六十多里海岸地區，看見各種有趣的風貌。…這平原的主要產物有小麥、粟米、芝麻、甘藷與煙草；而在東北邊的森林，樟樹非常豐富。在福爾摩沙，如此多的牛隻，還是首次看到。土著們在森林裡獵捕鹿、野豬、豹和熊。卑南社，…這種房子無法順暢通風，裡面有如蜂窩，容易衍生各種疾病。去年年中，天花帶走了數千名土著的生命。並且有一半幼童與少年仍帶有此恐怖流行病的跡象。…我所經過的一些村子，天花才摧毀半數人口的生命。…日復一日，我們被上百位可憐的病人包圍，要求醫療。…若嚴重的病與較難的雜症，我們會勸病人到我們的醫院。…在所有事件上，我教他們最重要的事是清潔。（劉克襄譯1992：47-55）清末，英國系統的基督長老教會牧師會到台灣東部傳教，乃因該會是以台灣南部為傳教的主要範圍，而當時南部平埔族信徒隨著族人，正絡繹不絕地遷移至東部，並在縱谷和海岸地帶，建立了璞石閣八社和成廣澳八社，所以東部也就成為該會照拂的區域。自李庥牧師之後，歷任的外國牧師、醫師等不辭辛勞，一再地到偏遠的東部來傳教、洗禮、視察、慰問和看病，也因此為台灣東部留下可貴的歷史材料。此外，基督長老教會也派出本土的傳道師到台東視察和牧會。牧師、傳道師等主要是前往在東部設立的教會。其中最早成立的三個教會是蟳廣澳、迪階和石牌，後來隨著其他教會的設立，他們的停留點也增多了。這些神職人員從南部來到台東，以及在台東境內的路線、行程、方式、天數等，很能夠反映當時台東對外交通和內部運輸的真實狀況。（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