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莱坞电影对于中国电影的影响对于中国这个有着几千年东方文化历史和承受着浩大的现实磨难的民族来说,好莱坞电影更不可能替代我们对本土现实、本土文化和本土体验的殷切关怀。因而,中国的本土电影也许应该成为一种艺术力量,与亚洲、西欧、东欧、美洲的所谓民族电影一起,形成与好莱坞电影不同的更现实、更人性、更关怀、更丰富的世界性多元电影思潮,为全球化提供一种多元的而不是一元的格局。保持这种多元,当然不是根源于一种复活传统文化符号、推广民族神话,创造保守的国族一体的狭隘民族主义,也不是文化帝国主义的借口来自我封闭,而是试图维护一种能够相互补充、相互借鉴、相互影响的世界格局,全球化的未来也许不应该是霸权化同质化而是意味着更多的选择,更多的边缘和弱势享受到相对平等的权力。从一定程度上说,文化的多元,是文化活力的前提。20世纪以来,伴随美国政治、经济力量的壮大,特别是媒介产业的迅速发展,好莱坞电影一直是世界电影工业体制中最引人注目的现象。中国从世纪初期就开始进口好莱坞电影,国片一直处在洋片的冲击下,早在1946年11月,中美商约签定以后,好莱坞电影当时的年进口量就多达了200多部,米高梅等八大电影公司还试图利?中美商约垄断中国各大城市的电影院业务,甚至提出要自由支配电影院线的营业方针并限制国产片的放映。好莱坞电影对中国电影市场的占领在1949年以后,由于特殊的历史原因宣告结束,美国电影几乎完全被拒之门外。直到70年代末,好莱坞电影又重新逐渐进入中国。90年代以后,由于全球化的经济交往和信息传播的发展,世界越来越成为一个密切互动的网络,全球化不仅作为一种背景而且也作为一种动力,交互作用于中国的政治/经济/文化。而中国大陆电影则正处在这种全球化互动语境之中,再次面对好莱坞的挑战。特别是从1994年开始,中国允许按照分帐发行方式进口外国大片,美国电影更加直接和迅速地进入中国电影市场,尽管中国国产电影具有数量上的绝对优势,而且政府规定各电影院必须保证国产电影占有2/3以上的营业放映时间,但在90年代的最后几年,10部左右的进口影片(其中多数为美国电影)、1/3以下的放映时间,在中国各大城市却几乎占有了电影票房的60%以上。1999年11月15日中美双边签署了关于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的协议,根据协议入世后,每年将可能有20部美国电影进入中国市场,而且,与1946年相似的是,美国也提出要在中国建立自己的电影院线,好莱坞各大公司甚至已展开对中国电影市场的全面研究,有的还设立了中国部,以进行更适合中国市场的调整。好莱坞已经对中国电影市场虎视眈眈。显然,加入WTO以后,中国电影将面对美国电影更大规模的进入,这对于中国电影来说,既是政治权力问题,也是工业经济问题,同时还是文化主权问题。许多人担心,好莱坞电影所贯穿的美国式神话是否会在影响国族认同的同时创造一种美国情结,好莱坞电影那种个人英雄的叙事原型是否会解构民族发展的自我凝聚力,好莱坞电影那种奇观化趋势是否会压抑人们对本土生存状态的关怀和体验,好莱坞电影那种消费主义的价值观是否会对第三世界国家的价值观念产生负面的影响,好莱坞电影的艺术规则是否会完全替代中国叙述美学的传统,好莱坞电影是否会彻底摧毁中国的民族电影工业,好莱坞电影是否会使中国电影丧失所有的本土意识和本土责任。应该说,在中国电影目前的情况下,所有这些威胁都是一种现实的存在。好莱坞电影对于中国电影的威胁,来自于美国国家力量和现代化文化的强势背景,也来自于百年来美国资本主义电影工业机制的经验,还来自于其对国际电影文化消费市场的多年培育,代写艺术论文当然也来自于它利用自己的优势对于电影人才、资金、技术的广泛吸纳和融合。面对这种威胁,中国政府采取了种种行政措施来支持国产影片的生产和流通并限制和控制进口电影的数量和传播,并采用制作、发行、放映业的体制变革和走大型化集团化的方式来与外来电影抗衡,而与此同时,中国的许多电影人则试图在中国意识形态的有限空间中通过电影文化的选择来寻找本土电影的生存道路:或者,通过国际化策略扩展电影的生存空间,如张艺谋、陈凯歌的电影;或者通过本土的产业化运作,制作消费娱乐电影,如冯小刚的贺岁片;或者,通过对本土文化和民族生存现实的关照来提供一种本土人文关怀,突出好莱坞重围,在全球化进程中保持民族的视野,如黄健新的城市影片。……显然,正如中国电影艺术家协会主办的重要学术刊物《电影艺术》2000年第二期的首栏标题一样,面对WTO增强中国电影的竞争力已经成为当前中国电影面临的现实考验。二当然,我们可能会提出质疑,水(传统人伦)之万能作为一种神话,它是否真的能够解决我们正在经历的走向现代化的危机和我们每天体验的生存危机。任何人都能清晰地感受到这部影片是如何将东方与西方、现代与传统、市场与天伦进行二元对立的设计的,我们也会感受到这部影片是如何将东方、将传统、将人伦想象为人间天堂的,尽管我们其实面对的是一个被西方强势文化诱惑走向世界、国际接轨、现代化的现实。在西方人的东方主义中,东方其实常常都是一个双面人,一面是面目狰狞的妖魔化的东方,专制、愚昧、落后,那是西方人通过一个反面的他者来确立自己的优越性的文化/心理策略;另一面则是含情脉脉的天使化的东方,温馨、宁静、祥和,这是西方人借助一个正面的他者来平衡自己文化矛盾的另一种文化/心理策略,其实,无论是妖魔化的中国,还是天使化的中国,都与我们正在遭遇和正在经历的中国无关,东方主义视野中的中国只是他们为了他们自己的需要而建构和想象出来的中国,正如我们从义和团、五四运动直到现在也常常有一种将西方想象为天堂和地域、使者和强盗的西方主义一样。但是,在文化全球化背景中,西方的东方主义不仅是西方人的想象,它也可能成为东方人的自我想象,特别是当我们试图走向世界,试图国际接轨,试图文化输出的时候更是如此。而《洗澡》则正是在一个西方人精心策划下满足了西方人的东方主义想象的精巧文本,它将澡堂文化为象征的东方传统人伦书写得如此暖气融融,无论是澡堂内那腾腾的热气,或是人与人和平共处的大量的全景镜头以及两人或两人以上相濡以沫的镜头,或是关于父与子关系的叙述、关于水的隐喻,都提供了一个想象的安全、温暖、平和、干净的东方家园,那也许可以为处在后现代主义、后工业时代的西方人饭后茶余提供一点多愁善感,为他们在丰衣足食、灯红酒绿之外呈上一盆奇花异草。《洗澡》与西方人的东方主义视野中那种天使化东方的需要有谋而合。加上影片本身制作精良、节奏流畅、造型鲜明,一些细节也相当精彩,它能够在西方国家得到认可、接纳(当然,作为对西方主流文化的一种补充,这种认可和接纳的空间相当有限)并不奇怪。显然,《洗澡》是自觉地试图将新时期以来的文化反省转化为文化回归,影片在叙事上的从容、视听造型上的精致以及影像、声画表意上的营造,都显示了一种远离弑父渴望、恐惧和焦虑的恋父认同。这一认同的意义相当复杂,联系到影片的投资者身份,也联系到这部影片诞生的特殊语境,我们说,一方面它是对青年一代叛逆意识的审判和对权威文化的一次靠近,同时也是对西方主流文化中的东方主义的一次义演,在满足西方人的东方想象的同时,影片也为我们自身提供了抵制西方他者的优秀民族传统自我想象。这是一个既满足了世界主流文化对东方的文化想象也满足了中国权威文化对自我的文化想象的电影大餐。弘扬传统的主旋律化策略与面向西方的东方主义策略在《洗澡》中竟然如此天衣无缝地叠和在一起。尽管这两种文化策略的立场和出发点并不完全相同,但是它们却殊途同归。正像《红色恋人》、《黄河绝恋》用一个人道博爱、高大英俊的美国男性(阳性/主动者)对年轻、美丽、楚楚动人的中国女性(阴性/被动者)的认识、理解、崇拜来证明革命历史的合法性一样,在《洗澡》中,主旋律也利用西方人的东方主义来强化传统的承传性、民族的同根性以及民众的向心力,而西方人的东方主义则借用主旋律将中国故事变成了一个情意绵绵的文化传奇。《洗澡》和它的制作人通过对主旋律化和东方主义的双重满足,获得了自己的主流定位和利益回报。应该说,中国电影的国际化往往只能像《洗澡》这样,通过将自己奇观化来作为以好莱坞电影为中心的世界主流电影市场的陪衬。对于大多数中国电影来说,它们很难获得真正意义上的国际交流的公正性,中国电影在全球电影市场的位置是与中国在全球的政治/经济/文化位置联系在一起的,作为一个发展中国家的基本定位,使得中国电影很难在国际市场上占据重要的地位。三在全球化背景中,中国电影试图进入国际电影市场,但是却举步艰难;与此同时,中国电影也试图通过对电影工业的商业化改造来抵御好莱坞电影对国内市场的占领。现在,好莱坞电影和其他国家的电影通过各种合法和非法的方式,以及各种传媒手段纷纷进入中国,于是,中国电影也试图模仿好莱坞,借用商业娱乐元素争取票房利益,不仅那些直接面向市场运作的商业/类型电影追求电影的娱乐性,而且许多主旋律影片也都自觉地采用了商业/类型电影的策略,呈现主旋律电影商业化的趋势。然而,从90年代中期以来,电影成为了国家主旋律文化的焦点领域,在电影意识形态化的处境中,中国主流电影事实上很难成为完全意义上的好莱坞式的商业/类型电影,好莱坞电影那种个体宣泄、个人英雄、感官刺激、弑父原型的叙事策略与中国主旋律文化所强调的稳定、团结、昂扬的基调并不和谐,因而,中国模仿好莱坞的商业/类型电影往往又或多或少地被进行了主旋律改造,呈现出商业电影主旋律化的趋势。1999年出品的由张建亚导演的《紧急迫降》就是一部体现了在好莱坞与主旋律之间尴尬徘徊的当前中国商业娱乐电影处境的典型文本。这部以一次飞机空难事件为题材的影片试图模仿和遵循一个我们早已熟悉的好莱坞灾难片的类型模式:倾斜的构图、轰鸣的飞机声、简短而紧张的剪辑……似乎都为正在草地上玩耍的李嘉棠父女俩蒙上了灾难的阴影;接下来夫妻俩的冷眼相向和冷言相对也揭开了家庭危机的序幕;当两人不期而然地登上同一架波音客机的时候,观众已经开始期待一个冲突与解决的故事;伴随那些透露着紧张和不安的短促的镜头剪辑和令人心惊的效果声音,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已经为这部影片提供了充分的关于灾难的预期。飞机上的婴儿使我们联想到敖德萨阶梯中婴儿车所起的惊险而恐慌的叙事功能;农民企业家作为喜剧性调节因素进入了惊险叙事的格局;两位西方人为飞机上即将出现的事故埋下了文化冲突的伏笔;端然而坐的气功大师似乎为飞机内喧嚣的空间提供了某种诡异莫测、老谋深算的神秘;李嘉棠、刘远和丘叶华的出现使人们意识到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三角恋爱故事将在与世隔绝的飞机上和陆地间拉开序幕……。影片到这里,似乎一切都准备就绪了,正如那架即将冲天而起的飞机一样,观众也正等待着一个虽然并不陌生但却始终充满刺激的灾难性的电影游戏旅程的开始。但是,电影并没有按照我们的预期进行。影片虽然给了我们一切关于灾难的预期和伏笔,但灾难、甚至是微小的灾难都没有真正发生,严格地来说,这部按照灾难片模式开始的影片在灾难还没有出现时就迅速地被一个救难的故事所替代。于是,尽管影片采用了大量的交叉性、对比性的蒙太奇剪辑来强化视听效果的危机感,大量使用短镜头、小景别的快速切换来制造节奏上的紧张感,大量使用电脑特技来创造各种貌似惊险的空中场面和离奇景观,最后甚至采用了夫妻俩逃离记者独自团聚的好莱坞类型电影的典型桥段作结尾,这一切似乎都想使观众能够继续以一部灾难片的预期来完成叙事经历,但是,我们还是逐渐意识到,我们面对的不是、也不可能是一部真正的灾难片。灾难在这部影片中是被放逐的、被遮蔽的。牺牲、受难甚至惊恐在影片中都被降低了,唯一的灾难奇观只能通过一场假想的可能性被展示而失去了逼真所带来的惊恐体验,我们没有看到英雄的出现而只是看到了所有人都按部就班地采用一切常规手段排除故障直到脱离似乎危险性并不大的危险,以至于影片一开始埋下的许多人物的伏笔、设计的许多叙事功能到后来都有头无尾地消失了,观众对于灾难片的期待被影片的进程逐渐否决了。影片不是一个灾难的故事而是一个救助的故事,在这个故事中我们目睹的是上下同心、四方协力的患难与共的场景。从中央到地方、从党、政、军到企业、百姓都无一遗漏地出现在影片救难过程中,从民航总局、市委领导到航空公司、消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