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念整合理论下的“后来”一词的语义内涵论析

概念整合理论下的“后来”一词的语义内涵论析摘要：概念整合理论作为第二代认知科学中的新理论对于分析汉语语义具有重要的应用价值。本文试图就“后来”一词的语义内涵作概念整合分析，并进一步解释“后来”语义时空差及其缺位现象产生的原因，借此为汉语的概念整合理论应用研究开辟一条新路。关键词：后来概念整合语义内涵概念整合理论是第二代认知科学的新发展，它是把来自不同空间的输入信息有选择地提取其部分意义整合起来而成为一个新概念结构的一系列认知过程。概念整合理论中所涉及的空间有四个，分别是输入空间ⅰ、输入空间ⅱ、类属空间和合成空间。其中，概念是符号化了的思维形式，并以原型方式表征出来。“概念是复杂的心智加工过程，是人类对世界的体验，是基于人的感官而产生的结果。”而概念整合理论中的“概念”则是人类在认知过程中典型语言符号的表征，因为语言也是源于人类自身经验，并以自身经验为参照来构建语言结构的。比如，在表示空间位置时，“后面”一词是指处于背面的空间位置，该词语以人视线所及的范围作为认知的前部，而视线难以企及的范围作为认知的后部，这里人的身体感官就成为了该词语表义的认知参照点。而整合的过程就是将这样一些源于人类自身经验的典型形式从空间中提取出来，通过某种加工使其进入新的空间，并形成新概念的认知活动。目前用概念整合理论来研究汉语的文章多集中在语用层面的阐释，从认知语义学的层面利用该理论来探讨汉语中某个词语或句式结构的语言使用规律及特点的文章却是凤毛麟角。实际上，正如fauconnier和turner所说“语言是概念融合的结果”，概念整合理论不仅可以研究某种语境条件下话语的使用，而且也能借该理论来解释汉语中某些难以解决的语言问题，本文就将概念整合理论应用到对“后来”一词的研究上。一、“后来”一词概念整合的动态过程概念整合的过程是动态变化的，其中，输入空间ⅰ和输入空间ⅱ作为信息输入的源头，借助某种认知域的激活使输入的信息在合成空间中汇总整合输出。“后来”一词的概念整合就是先由两个输入空间输入信息再由合成空间输出信息的过程。其中，输入空间ⅰ即为“后”所表示的各语义内涵：“在背后的；未来的、较晚的；次序靠近末尾的；后代的人”等。输入空间ⅱ即为“来”所表示的各语义内涵：“从别的地方到说话人所在的地方；发生、来到；未来的；从过去到现在”等。输入空间ⅰ的“后”和输入空间ⅱ的“来”都具有时间性和空间性，时空性正是“后来”概念整合结构中类属空间的信息，它标识了两个输入空间共同的类或属，这也正是两个输入空间得以整合的条件。两个空间所蕴含的信息再借助概念的选择性投射来激活“后来”所隐含的认知域并使其进入合成空间中，“后来”这一合成空间中的信息则是对输入空间ⅰ和ⅱ中的典型信息所作的全面的加工整合，并以“浮现结构”（或称“层创结构”）的形式输出，由此在概念整合的过程中也就建构出这样一种图式化的空间结构。“后来”一词概念整合的图式化空间结构可用下图表示：浮现意义图1“后来”概念整合的浮现结构图1表示的是“后来”一词的空间结构，若将其置于语义分析中所形成的就是空间语义，因为概念整合理论否定了传统组合论中有关语言意义就是各符号意义的简单相加的认识，而强调“整合”是整体意义大于各部分意义之和。在概念整合过程中，通过输入空间的概念投射到达合成空间，并借语义激活使某些隐性语义具有新的含义。只要这种激活是在人类联想或记忆的可行范畴内进行，它就会将合成空间中的许多隐性的部分显性化，进而执行该词语新的表义功用。这些结构中某些显化出来的语义即为“浮现意义”（或称“层创意义”），这也正是“后来”一词的实际意义。“后来”一词的语义内涵为“在过去某一时间之后的时间；后到的、后成长起来的。”比之“后”与“来”各自的表义，其合成空间中的表义就是将此认知域进行隐喻投射之后通过联想而得到的新创意义。例如：（1）后来他知道我是做街道工作的，赶紧过来给我下了一跪。（2）原以为那儿住了个小木匠，后来才知道对方自己动手做画框。（3）后来王明“左”倾机会主义控制了党中央并把错误路线推行到各根据地。（4）经过一番折腾，后来我总算找到了一份比较适合我的工作——推销啤酒。[1]可见，“后来”一词在句中多是对未来某一时间段已发生或将发生事件的描述，而“后”却是对过去的描述，这样就造成了表义上的相互矛盾，概念整合理论恰好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对其加以解释。另外，“后”与“来”作为两个输入空间，其共同的类属是时间性与空间性，“后来”的表义与其时空性也有着密切的关系。二、“后来”语义时空差概念整合阐释概念整合过程是从两个输入空间里选择并提取框架结构所需的典型特质进行整合，进而建立一个新的概念包，在整合中需要介入隐喻来投射新概念，且概念整合的全过程基本都蕴含着隐喻的意味。“后来”一词中的“后”本身表示的是空间位置上的背面，而当“后”由空间位置通过隐喻投射为表时间上的位移时，它的词义反而表示时间上的前面。在“后×”组词中，但凡表示空间位置的词语基本上都具有“后”的含义，它是以自身位置为参照点，对背面空间位置的描写。例如：（5）后盾：指背后支持和援助的力量。（6）后院：正房后面的院落；比喻后方或内部。（7）后卫：军队行军时在后方担任掩护或警戒的部队。（8）后记：写在书籍、文章等后面的短文，用以说明写作目的、经过或补充个别内容。[2]而表示时间位置的词语基本上都具有“前”的含义，它是以现在时间为参照点，并对未来时间状态的描写。例如：（9）后来：指在过去某一时间之后的时间；后到的、后成长起来的。（10）后代：某一时代以后的时代；后代的人，也指个人的子孙。（11）后果：最后的结果（多用在坏的方面）。（12）后期：某一时期的后一阶段。这里表示“后”的含义时是对其本体含义的描述，属于输入空间范畴，而表示“前”的含义实际上是借助人的联想通过记忆激活进而对输入空间的信息进行超字面的概念整合。“后来”一词就属于由空间位置“后”投射为时间位置“前”，进而表示“未来”的语义内涵，利用概念整合理论恰好可以清楚地解释其语义存在时间和空间差异的原因。三、“后来”缺位现象的概念整合动因从现代汉语方位词的角度看，“后来”一词并没有与之相对应的“前来”，因此将之称为该语义链条上的缺位现象。这种现象存在的原因也可以借助概念整合理论来加以阐释。首先，在前文的论述中提及了“后来”一词中的“后”将空间概念投射为表示时间的概念，并与“来”进行概念整合后就具有了“前”的语义，那么该表义就占据了“前”本身的可表义范围，若重复使用就会违反语言的经济原则。其次，“后来”中的“来”本身表示的是一个动态概念，它的认知域所投射的语义为“未来”义，在时间上指较晚出现的事件，这就和“后”有了相同的认知域，因为合成空间中的语义必须要以类属空间中的共同类属为基础，所以只有具备共同类属的两个认知域（即输入空间）才能符合词语整合的条件。而“前”虽然也表示“未来”义，但却是指在时间上较早出现的事件，这就与“来”的语义内涵相冲突，所以不能将二者整合在一起。若将“来”替换为“天”，如”前天”和“后天”，这两个词语就都成立，因为“天”是一个相对固定的概念，只要确定了某一天并以此为认知参照点（即类属空间）就可以明确哪天是“前天”、哪天是“后天”，它们的“浮现意义”也就相对固定。另外，在语言使用中还会遇到一类句式，例如：（13）前来领取衣被的人，同样也要履行一定的手续。（14）据了解，阿里·哈恩是在完成了对海湾杯赛的考察后前来海南的。（15）由于塔尔湖周围的风景十分优美，因此吸引着国内外大批游客前来观光。“来”这一词语在表示空间位置时，其表义较为固定，即由另一位置向该位置移动；而表示时间概念时，它既可以是从过去到现在的时间段，如“从来、向来”，也可以是现在以后、未到的时间，如“来年、将来”。决定“来”在时间上是指“前”还是“后”的关键就在于与“来”相搭配的另一个输入空间所输入的信息。“前来”一词中，“前”在时间上表示过去的某一时间段，所以“前来”只能表示某种过去动作的空间移动，其后常接地点名词或双音节动作动词。因此，“前来”本身就是一个具有特定使用范围的层创结构，且不同于“后来”所建立的层创结构，它只有依据表达的需要在某种特定语境条件下才能成立，也正是这一情景激活了某种认知域才为其成立提供可能。可见，“前来”一词还是不如“后来”的使用自由，在“后来”可使用的情境下，“前来”往往是缺位的。本文主要运用了概念整合理论对“后来”一词语义构造的情况、时空差异和缺位现象产生的原因进行分析，为汉语语言问题的阐释开辟了一个新的视阈。通过对“后来”一词的语义分析可以推知“×来”这组词语的普遍特点。其中“×”是指在概念上相对的一组带有明显空间位移方向性的词语，而能与“来”相搭配的主要有四对，即“上—下、前—后、出—进、远—近”。在前文的论述中已经详细阐释了“后来”与“前来”这组词语，而与之相似的还有“近来”与“远来”。现代汉语中，“近来”是指过去不久到现在的一段时间，虽然“近”是标识位置移动的词语，但是与“来”相搭配后就表示时间概念。当“远”与“来”搭配后无法表示时间概念，语义时空差也就造成了“近来”一词成立而“远来”却不成立。但无论是“上来”“下来”还是“出来”“进来”却都成立，这是因为两组词中“上、下”与“出、进”本身表示空间位置移动，与“来”相搭配后仍然表示空间概念，只是多了一层对移动方向的标识。因为它们搭配之后无法表示时间概念，所以也就不会涉及到语义在时间和空间上的差异，二者也就可以成立。在现代汉语中，与“来”相对的趋向动词是“去”，它与“上—下、前—后、进—出”等表位移方向的词语相搭配时具有与“来”相同的结合规律。其中，“上去、下去”与“出去、进去”都只能表示空间位移，所以这些词语可以成立。而与“前去”相对的“后去”却不成立，这是因为“前去”既表示空间上的到某处去也指时间上的将来，它带有时间概念，进而在语义上形成时空差异，而“后”与“去”相搭配却不能表示这一概念。由此可见，对于某些词语或句式中存在的问题都可以借助概念整合理论加以解释，比如对称谓缺位现象也具有一定的解释力。注释：[1]例证取自ccl语料库（http：//ccl.pku.edu.cn：8080/ccl_corpus/index.jsp？dir=xiandai）。[2]词语注解引自现代汉语词典（第五版）。参考文献：[1]房红梅，严世清.概念整合运作的认知理据[j].外语与外语教学，2004，（4）：9—12.[2]刘正光.fauconnier的概念合成理论：阐释与质疑[j].外语与外语教学，2002，（10）：8—12.[3]沈家煊.概念整合与浮现意义——在复旦大学“望道论坛”报告述要[j].修辞学习，2006，（5）：1—4.[4]苏晓军，张爱玲.概念整合理论的认知力[j].外国语，2001，（3）：31—36.[5]王寅.认知语法概论[m].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6.[6]王寅.认知语言学[m].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7.[7]王正元.概念整合理论的发展与理论前沿[j].四川外语学院学报，2006，（6）：65—70.[8]王正元.词语意义成因的整合机理分析[j].四川外语学院学报，2007，（5）：65—70.[9]王正元.概念整合理论及其应用研究[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9.[10]吴为善.认知语言学与汉语研究[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1.[11]张辉，李佐文.从“renpencils”和“fakeguns”谈起——形名组合的认知语义学研究[j].外语研究，2001，（2）：36—40.[12]祝敏，席建国.国内概念整合理论及其应用研究十年（2000—2010）述评[j].理论月刊，2011，（11）：96—100.[13]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编.现代汉语词典（第五版）[z].北京：商务印书馆，2006.[14]fauconnier，g.&markturner.thewaywethink—conceptualblendingandthemind’shiddencomplexities[m].newyor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