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河头惨案1940年的形势,敌强我弱,敌众我寡。玉皇堂、小营、道旭三个敌据点在蒲台县境内构成鼎足之势,道旭、蒲城两个据点扼住黄河南北两岸渡口。张许、陈庄、利津城等据点均驻扎着日伪重兵,华北驻屯军司令冈村宁次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这时也坐镇利津城。冈村宁次手下有个手段毒辣、心肠狠毒的金翻译官,经常为其出谋划策。他们不断指挥滨、蒲、利三县日伪军合兵一起,对我解放区进行拉网“扫荡”、“蚕食”。蒲台县大部沦为敌占区,对成立不久的蒲台县公安局威胁很大。当时,环境非常恶劣,斗争十分艰苦。公安局经常在蒲台东南边沿地区的季王庄、三教堂和止河头一带与敌周旋。敌人天上有飞机,地上有坦克,弹药充足。我们呢?局长陈祝兴一支骆驼牌双背剑手枪,队长曹福德使一支三把匣子,何云山使一支单套筒,其他人是长短折枪或大刀片,再就是腰上挂几个手榴弹。凭着这些落后的武器,我们日日夜夜与敌人搏斗。1942年夏历3月15日夜晚,一轮明月斜挂在西南天空。15岁的娃娃兵王寿山,身背一把章丘铁匠精心锻打的鬼头单刀,腰插两颗手榴弹,英姿勃勃地去换岗。他站的是下半夜二至四点的岗,止河头村西临近敌占区,情况复杂,危险性大;村东北面较安全。他接的岗就在村东头,路北是本村小学的石灰墙大门楼。三点半左右,小王忽然听到吱呀咕噜的砘子响声,他立刻喊道:“干什么的?”“老百姓,耩地的。”对方回答。此时月亮已偏西,光芒微弱,再加村头路旁参差不齐的柳树阴影遮蔽,远处的情形看不清楚,小王只得猫着腰观察。他模模糊糊地看到不少人,前拉砘子后扛耧,鬼鬼祟祟地向他跟前移动。王寿山心想:哪里来的这些耩地的,耩地不到坡里去进村干什么?想到这里,他立刻从腰里抽出一颗手榴弹,大声喊:“站住,过来一个!”真的走来一个,可是这人却老是从阴影里往前走。小王急了。连忙喊:“举起手来!”这个人果然举起手来,并在头顶上方拍了几下,继续朝前走。一阵风掠起一缕柳丝,月光照在这人身上。小王趁着月光一着,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原来这家伙脖子上挂了匣枪,幽灵般地向他扑来。小王扭头就向学校大门跑去,想占据有利地形阻击。敌人见抓活的不成,就朝他开了一枪,子弹从他耳旁飞过,打在前面的石灰墙上。小王占据了校门,使出全身的力气,抛出了一颗手榴弹。敌人卧倒,接着密集的子弹打得校门的石灰墙皮四处飞溅,将小王压缩在校门内不敢露头,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公安局战士听到枪声后也拉了出来,同敌人展开了巷战。小王急中生智,大声喊道:“向这里冲啊!”这一喊,还真灵,敌人的枪声停止了。小王露出头来一看,只见那些胆小如鼠的敌人,一个个忙从地上爬起来,拖着长枪,提着匣枪,奔向村头旁的墙后。就在这时,战士焦树林的折枪打响了。小焦和小王是邻村,小王参军时,他爸爸曾托焦树林好好照顾小王。焦树林早知小王在村东头站岗,听到枪声,很不放心,便主动请示班长去接应小王回来。他借阴影顺南墙根冲到校门,他俩以墙角为掩体,向敌人射击。不多时,敌人竟自动撤退了,撤到村东头那个干涸的湾内,趴到湾坡上。看来敌人是要认真地对付他俩了。可是他俩很机警,决定立即摆脱敌人,找局长和队长去。他俩离开校门,一口气跑到驻地一看,已是人去屋空,连房东都不见了,他们就像失去了亲人一样,心里很难过,听听周围的动静,犹豫了片刻,便向着枪声密集的方向跑去。拐过墙角,正好碰上曹队长率领战士向北突围未成,刚退回来。曹队长一看到他们俩连忙喊道:“快跟我来!”他们跟曹队长从后街又向西冲,子弹刮风似的射过来,一颗子弹击中了曹队长的头部,鲜血顺着面颊流下来,小王扑上去抱起曹队长的胳膊就哭起来。曹队长大声说:“快,快包扎起来!”小王忙接下自己的扎腿带子给曹队长包扎好。他们10多人顺街向西匍匐前进,迂回到大湾又向南去。不料竟被敌人封锁了出路,枪声响成一片,在这生死关头,怎么办?有的主张上屋顶死守;何云山同志却认为孤军作战,敌众我寡,如固守一点,后果不堪设想,不如组织火力冲出一个算一个。可是,这个大枪班,经过不长时间的战斗,有的枪已经打不响了,本来就不多的子弹,这时也所剩无几了。成群的敌人向他们压过来,小王第一次感到他那把单刀的威力不足。他们被迫又退到村北。不知怎的,此时村北的敌人很少了,曹队长喊道:“快,顺抗日沟撤出去。”顺抗日沟向北去三里路,就是蒲台县抗日根据地三个村庄之一的三教堂。他们顺沟向北走了不到一里路,就听到村南手榴弹、步枪、机枪响成一团,“冲啊!杀呀!抓活的。”喊声四起,曹队长料定陈局长就在村南,于是决定组织力量,再冲进去。恰巧,动委会主任王友勤带领的五六个人也撤出村来,同我们汇合在一起。这时,天已蒙蒙亮,东方出现了一片鱼肚白色。大家在抗日沟里开了个会,决定不同敌人硬拼,我们20多个人,全部爬上沟顶,拉开距离,走得整整齐齐,作为疑兵迷惑敌人。这一招,还真起了作用。大概敌人认为我们是增援部队的尖兵,或者还有别的原因,当我们从村北开进村内时,敌人竟不发一枪,一窝蜂似地从村西撤走了。在这次战斗中,我公安局的战士表现了惊人的战斗精神,指导员王彬在战斗中遭到敌人截击,当手榴弹抛光,子弹射尽,精疲力竭时,又和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奸狭路相逢,展开了一场恶战。这个敌人,依仗自己身躯高大,哪里还把瘦小的王彬放在眼里。他见王彬子弹已尽,妄想捉活的,便端着大盖枪一声吼叫猛扑过去,用枪口猛戳王彬的胸口。王彬侧身闪过,就势转到敌人的左侧,用花口手枪在他肋下猛一戳,这一下又很有准,敌人不得已丢了大枪,同王彬扭在一起,滚在地上。敌人万没想到这个瘦小的八路竟这样厉害,便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骑在王彬身上,双手死死的卡住了王彬的喉咙,咬牙切齿,两臂颤抖,想置王彬于死地。王彬左手在敌人眼前一晃,吓得敌人一抬头,趁敌人冷不防,顺胸给他来了个“通天炮”,不斜不歪,正好打在他的下巴底下。敌人刚一松劲,王彬的拳头又向其左耳击去,重重地砸在他的左腮帮上。敌人嚎叫一声,松开双手,又死死抱紧王彬那屡出奇招的双臂,再也不敢松开。这时,我公安局战士李玉温、魏丙其摆脱了正面的敌人,蹿了过去。敌人见势不妙,更加死死地抱紧王彬,滚来滚去使李、魏两人不得下手。最后,魏丙其将敌人和王彬一起按住,李玉温将短枪硬塞进他俩的胸间,然后将枪把一扭,把最后一颗子弹射进了这个铁杆汉奸的胸膛。战斗最激烈的地点是村东南角。陈祝兴局长率领三、四班战士,同敌人展开巷战。战斗进行了将近三个小时,天越来越亮,敌人仿佛已认清了身躯高大的是陈局长,所以将大部分兵力集中到这里进行激战。战斗越来越困难,在万分危急时刻,陈局长带领战士抛出一排手榴弹,借烟雾弥漫之际发起冲击。敌人的机枪吐着火舌,密集的子弹向他们射来。不幸,陈局长胸部中弹,但他爱枪如命,当他失去知觉前的一刹那,想把自己的双背剑手枪交给通信员小张,不料,小张接枪时也不幸中弹牺牲。一班长何云山同部分战士是从北门冲出去的。一班枪支较好,何班长又有战斗经验,他集中火力,向敌人射出一排子弹,本村的许多老百姓又跟在一班后面。敌人不知我军虚实,只好闪出一个缺口,我战士和群众乘机冲出敌人的包围。在打扫战场时,连陈局长的尸体,大家都辨认不出来了,幸亏他穿一身青布便服,战士和乡亲们只好凭这个标志识别。陈局长的头已被敌人割去,显得很矮,右手无名指上还挂着一串手榴弹丝弦。见此情景,战士和群众都哭了。这次战斗,我方牺牲的有陈局长,通讯员小张,战士王春暖、李保河、许呈祥,蒲台县委赵指挥,本村的一名教师和一名妇女。止河头惨案的前因后果,说来话长。导致惨案发生的是两个汉奸,一个是陈树勋,一个是张守汉。人们都知道,蒲台县最大的地主,是麻湾的刘序。刘序勾官通匪,人称黄河下游“一霸天”。麻湾决口,一场黄河水,冲了他的老巢,刘序全家都搬到城市去了。继刘序之后,就是乔庄的陈树勋。论财产,他当然远不及刘序,但是他的野心和手段,比刘序却有过之而无不及,在乔庄一带堪称一霸。他白手起家,平地崛起,依仗自己的狐朋狗友,在垦利洼的土顽军中胡混,削尖头顶钻进了垦利洼勘丈局。在局内,他一手遮天,强占了大片土地,大发了土地横财。在家乡他横行乡里,借陈家荒黄河决口之机,又霸占了部分土地。从此,他更加野心勃勃,投机钻营,买枪招兵,妄想称霸蒲台。蒲台公安局成立不久,局长陈祝兴为了宣传党的“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有人出人,抵御外侮,拯救中华”的主张,想见见陈树勋,同他商量共同抗日。不料陈树勋拒不接见。公安局的同志们研究了一个办法,就是先将陈树勋的父亲陈连荣请来,好好吃喝好招待,先说服其“老太爷”,再让他劝说儿子陈树勋。于是就派了队副刘式成领着3名战士,用一辆太平车,去请陈连荣。刚到乔庄村南不远,陈树勋、陈树名兄弟俩领着他的心腹家将气势汹汹地鸣枪赶来,指着我们的鼻子说:“你们想劫我们老头子去做人质?什么合作,老子和你们土八路合什么作!你们秋后的蚂蚱能蹦跶几天?”他们七手八脚地将人枪回,连我们的战士的枪都下了,临走时还说:“回去告诉陈大个,如果不为我们是三里五村的乡亲,就枪毙了你们,以后不要再来找麻烦。”刘式成和几个战士窝着一肚子火,回到公安局,越想越气,发疯似地向局长请求出兵,并说:“我们堂堂的公安局,竟受一个恶霸地主的气,真给抗日政府丢脸!争取?对这种人争取什么!请局长给我一个班,要不活捉陈树勋,就请局长枪毙我!”这时,所有战士也都摩拳擦掌,持枪待发。陈局长他们一合计,如不煞煞这些不法地主的威风,抗日工作很难开展,于是决定将陈树勋抓到公安局,逼他抗日。“四九”乔庄大集。这天,刘队副率领一班战士化装成赶集的群众,潜入乔庄。经侦察,得知陈家兄弟不在家,刘队副便令战士分组在街上搜寻。战士苏志明在集上发现了陈树明,就跟踪追捕。陈树明没带枪,跑到陈老四家。苏志明尾追不放,追进大门,不料被藏在门后的陈树明用拦门扛当头一击,打昏在门道内。刘队副率领战士赶到,见苏志明躺在门道内,便四处搜查。最后在陈老四家一个大屯内将头顶大棉絮的陈树明搜出带走。出村不远,陈树明想逃走,刘队副开枪将其击毙。事后,陈树勋叔侄四人,带着11支枪,连夜跑到玉皇堂投靠了蒲台县伪保安团长徐秉彝。大汉奸徐秉彝和日军在玉皇堂安了东西两个据点,共9座炮楼,形成犄角之势,中间是开阔地带。每个据点都墙高过丈,壕深水阔,昼夜岗哨林立,戒备森严,整个玉皇堂成了魔鬼世界。好人家关门闭户,坏人则胡作非为,日伪军经常到各村镇敲诈勒索,绑架拉票,大发横财。玉皇堂有个泼皮,名叫张守汉,人称张六子。张六子对这种汉奸生活,早已垂涎三尺,就在徐秉彝手下当了汉奸。这家伙生性嘴馋手懒,心黑胆小。有一天他走亲戚,被刘队副和几个战士俘虏了。回局后,张六子花言巧语,将自己当汉奸说成是出于万般无奈,并再三表示愿干八路。为争取更多的人抗日,经教育后,就收留张六子在公安局当了战士。张六子还主动将其家眷接到我根据地季王村居住,让我们相信他。我公安局本想争取陈树勋参加抗日,谁想他立场反动,对我们的善意安排,不但无动于衷,反而下了我们战士的枪,以怨报德。陈树明因行凶而被逮捕,欲逃而遭击毙,实为罪有应得。陈树勋本应幡然悔悟,走抗日的光明大道,取得人民的谅解,但是,他却顽固透顶,死心塌地拜倒在汉奸徐秉彝脚下,为虎作伥。他投靠徐逆后,竭力要求徐逆为其出谋划策,与人民对抗,并声言与共产党不共戴天,誓不两立,逮着共产党人要挖心祭灵。并对徐说:“只要给小弟报了仇,就是给徐兄牵马坠蹬也甘心情愿。”徐秉彝被他的“忠心”所感动,就答应了他的要求,并封陈树勋为特务队大队长。他们密谋策划袭击我公安局时,就想到了当时在我公安局的张六子,于是暗中派人去用重金收买。张六子在我公安局受了些教育,懂了些抗日道理,但却经不起敌人的威胁利诱,结果叛变了革命,让其父亲为玉皇堂的徐、陈通风报信,串通一气。这天,徐秉彝瞅准时机,倾巢出动,让特务队乔装打扮,潜踪隐行,夜袭止河头,制造了这一惨案。惨案过后,徐、陈二逆将陈局长的首级悬挂在玉皇堂西门示众20余天。张六子对人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不久,我公安局就将张六子处决了。解放后,陈树勋被逮捕,在他家乡的肖、乔二庄游街时,被当地群众乱棒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