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当代俄罗斯外交中民族主义关键词:俄罗斯、民族主义、东正教、帝国情结摘要:苏联解体后,俄罗斯民族主义在社会思潮中占据优势地位,普京政府代表的国家民族主义成为主流。俄罗斯民族主义的复兴既是由其现实困境所引起,又有其历史依据,其产生和发展与俄罗斯民族性格、东正教传统、帝国思想之间有着密切的相互联系和相互作用。当代俄罗斯外交中的民族主义从激进走向温和标志着俄罗斯外交的不断成熟和自信。作者:刘书辰学号:11030003北京外国语大学俄语学院11级本科生苏联解体后,随着占绝对统治地位的共产主义信仰的土崩瓦解,作为独立民族国家的俄罗斯陷入政治、经济、思想上的一片混乱,自由主义、欧亚主义、民族主义等各种思潮顺势而起。其中,民族主义作为一种思想理论,一种文化传统,一种政治意识形态重返大众视野,并在与各种思潮的较量中占据重要地位。在社会转型中压抑受挫的俄罗斯精英阶层开始调整方向,重新从维护民族利益角度出发对待俄罗斯与世界的关系。与此同时,苏联解体造成的民族自豪感与优越感的丧失正在一步步消耗着俄罗斯民众的生活信心。渴望恢复俄罗斯大国雄风的人们向历史深处追问,试图重拾失落的民族信仰,因此可以说,俄罗斯民族主义的复兴既有其历史根源,又是由其现实困境所决定。然而,意识形态作为维护统治的上层建筑和政治集团间角力的工具,当前俄罗斯的诸多政党纷纷将民族主义列入其纲领,侧重点又有所差异。但是从冷战后俄罗斯历届政府的外交政策变动上可以看出其民族主义的核心需求,因此观察和分析当代俄罗斯外交中民族主义的发展与演变对进一步巩固和发展中俄双边关系,加强两国合作和维护地区稳定具有重要现实意义。一、俄罗斯民族主义的概念界定和历史渊源作为横跨欧亚,幅员辽阔的地缘政治大国,俄罗斯民族在千年历史中经历了东西方文明的碰撞,融合,分裂与重组。民族信仰同样经历了“第三罗马”说,斯拉夫主义、泛斯拉夫主义、欧亚主义、大俄罗斯主义等阶段。信仰的调整正是俄罗斯知识分子对民族身份的探索。在20世纪初俄罗斯著名思想家别尔嘉耶夫看来,“俄罗斯的自然地理与精神地理是相适应的”。正如他所言,俄罗斯是世界的东方与西方的交汇处,这个民族既不是纯粹的欧洲民族,也不是纯粹的亚洲民族。它同时含纳了西方和东方两种因素,在精神深处有两股势力发生着冲撞与相互作用。可以说,民族性格中的矛盾性和民族身份的复杂性使得俄罗斯民族主义的形成和发展成为必然,我们可以从历史唯物主义角度来回溯民族主义的根源。(一)东正教信仰是俄罗斯民族主义的精神基础。公元988年,古罗斯在弗拉基米尔大公的带领下接受了基督教,弗拉基米尔大公从此以“古罗斯施洗者”的英名被载入史册,从此古罗斯人开始在基督教世界占据应有的地位,获得民族尊严。从当时的历史条件来看,结合古罗斯的发展情况,东正教信仰的传入对俄罗斯民族主义的产生和发展奠定坚实的精神基础。首先,接受基督教是当时通向文明生活、国家在全欧文化背景下得以发展的唯一现实的最可靠的途径;第二,接受以希腊拜占庭形式的基督教而不是以罗马天主教形式的基督教使古罗斯成为摆脱罗马教皇宗教政治制约的独立国家,从而决定了俄罗斯民族未来的命运,促使俄罗斯在教会彻底分裂之后自然进入东正教的发展轨道。最为重要的是古罗斯对拜占庭文化的接受,随着拜占庭帝国的覆灭后,莫斯科被称为“第三罗马”,也就是莫斯科大公国的强盛产生了“莫斯科就是真正的世界基督教中心”的构想。“前两个罗马帝国都崩溃了,第三罗马依然屹立,而且永远不会有第四个罗马帝国”。这种构想既反映在当时的神学传统里,也反映在世俗阶级的意识中,成为俄罗斯民族灵魂深处的文明基因。东正教所倡导的伦理道德和行为准则早已深入人心,成为人们日常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东正教信仰成为数百年来俄罗斯民族的精神支柱,时至今日,东正教依然是俄罗斯最大最有影响力的宗教。(二)彼得大帝改革促使俄罗斯民族主义觉醒。17世纪末,沙皇俄国在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严重落后于欧洲主要强国。为使俄国跻身欧洲强国之列,并有朝一日成为独领风骚的霸主,彼得大帝在赴西欧学习考察回国后,在军事、宗教、文化教育、社会生活等领域实施了一系列大刀阔斧的改革。事实证明,俄国的综合国力和国际地位确实得到巨大的提高和广泛的认可。然而,全盘西化的政策引起俄罗斯知识阶层的不安与惶恐,他们开始为探寻本民族的特质,为捍卫民族传统而战。在尼古拉一世统治时期,斯拉夫派知识分子批评彼得大帝的西化政策在少数西化的精英阶层和仍然忠实传统的广大民众之间制造了一个文化深渊,与之相对的西欧派知识分子坚决捍卫彼得大帝的西化道路,批评传统俄国及其与东正教为基础的文化。可以说从尼古拉一世开始,俄国一方面不放弃选择性使用西方符号和生活方式,另一方面更强调本土传统。实际上,西化政策的成果更多地涉及到俄罗斯当时的贵族和地主阶级,俄罗斯底层人民并未感受到西化政策带来的福利。因此,可以说俄罗斯民族主义的产生并非俄国内部生产力发展导致的,而是面对外界先进文明产生的自卑感和进取心引起的。(三)历史上俄罗斯民族主义主要为独裁专制制度服务彼得大帝改革以来,沙皇俄国的政府精英阶层经历了从民族自觉到民族自大的转变,民族主义从精神文化层面上的探讨沦为维护沙皇统治的政治工具,由理性到狂热的升温导致俄罗斯民族排外情绪和大国沙文主义的形成。俄罗斯大国沙文主义视俄罗斯民族利益高于一切,在强烈优越感的驱使下歧视压迫其他民族,鼓吹俄罗斯民族救世主义和“帝国转移”理论,将地域扩张冠之防御性和正义性的理由,旨在谋取国家思想一元化和民族一致性。1883年沙俄教育大臣乌瓦洛夫在致沙皇的奏折中提出“专制、东正教、民族性”三大原则,确定了大俄罗斯主义的基本内容,三者相互巩固成为沙俄实行种族歧视镇压和对外侵略扩张的借口。尽管十月革命后的《俄国各族人民权利宣言》对民族平等作出要求,然而苏联在高度集权统治下终究无法摆脱大俄罗斯沙文主义的影响,从而导致民族矛盾的不断激化,这也成为苏联解体的原因之一。苏联解体和东欧剧变在世界范围内引发第三次民族主义浪潮,面对世界格局的深刻变化,处在社会转型期的俄罗斯民族主义同样在随时代发展而更新,当代俄罗斯民族主义主要指冷战后的面对西方势力的歧视、排斥和打压,俄罗斯社会中复兴起来的对民众思想产生重要影响的民族主义。当代俄罗斯民族主义主要体现在以民族利益为核心,排斥西方的价值观,主张回归俄罗斯的精神传统;与国家利益相一致,试图摆脱西方的控制,恢复俄罗斯在世界舞台上的大国地位。二、冷战后俄罗斯民族主义的主要分类和表现特征冷战后俄罗斯民族主义思潮的迅速发展,一方面在于它较为成功地填补了共产主义垮台后形成的意识形态真空,并且在重拾民族信仰方面较之其他思潮更具有竞争优势;另一方面在于它从民族利益的角度出发具有强大的感召力和凝聚力,缓解民众的消极情绪,将民众有效地统一到国家建设和社会发展中去。更重要的是,面对西方国家的排挤,民族主义是在维护民族历史、文化和精神传统方面是一种强有力的防御机制。当前,俄罗斯民族主义种类多样,内容复杂。基本立场均围绕民族利益和民族价值,按照其表现程度可大致分为:温和民族主义、激进民族主义和极端民族主义。(一)温和民族主义其主要特征为在政治上保持中立,能够以国家利益为出发点,在理性看待和维护民族安全和利益的同时兼顾和其他国家和民族的平等友好相处与合作,在处理俄罗斯与外部世界关系的方面保持适当的分寸和尺度。普京政府表现出的国家民族主义正是当前俄罗斯温和民族主义的主要代表,也是社会主流。国家民族主义是通过国家形式表现出来的与国家利益一致的民族主义,由于其致力于国家的经济发展对改善当前人民生活具有迫切的现实意义,因此是一种务实的民族主义。(二)激进民族主义该民族主义以帝国思想为主要内容,具有严重的俄罗斯大国主义倾向,表达对恢复前苏联的渴望。典型代表是日里诺夫斯基的俄罗斯自由民主党和久加诺夫的俄罗斯共产党。在苏联存在的70年间,“苏联第一”的超级大国印象已经发展成为一种民族情结,苏联解体后随着地缘政治空间的急剧萎缩和国际地位的明显下降,心存不满的民众仍然幻想着曾经的霸主地位,因此激进民族主义在俄罗斯社会具有相当的群众基础。(三)极端民族主义指认为本民族的利益和价值高于一切,压制社会其他认同形式,极为排斥外部世界和其他民族,甚至采用攻击性暴力性手段来实现其政治目的,“光头党”便是最为代表的当代俄罗斯极端民族主义组织。苏联解体引发的社会动荡使得压力不断在民众心中积累,人民需要一个对象来转移负面情绪。于是,非俄罗斯族外的一切都有可能成为俄罗斯民族宣泄不满的目标。极端民族主义分子利用民众的这一心理从而达到其狭隘的政治目标。归根结底,极端民族主义思想是面对现实威胁下的一种非理性态度,对俄罗斯与世界的关系会造成严重的负面影响。三、当代俄罗斯民族主义发展的目标和动力随着近年来俄罗斯社会经济的不断好转,综合国力的稳步提高和国家地位的逐渐上升,俄罗斯民众的安全感增强,极端民族主义势力被不断边缘化,激进民族主义者趁机为“帝国复兴”理论造势,但在各民族国家要求主权平等的今天,其思想中的危险成分是其发展道路上不可逾越的障碍。普京第一阶段的8年执政取得的显著成绩是对其代表的“国家民族主义”正确性的进一步肯定,因此在当今普京执政的第二阶段,国家民族主义在内政和外交政策上会得到进一步的完善和发展。作为主流价值观,国家民族主义在外交政策中的目标基本上可以这样表述,即在全世界范围内维护俄罗斯民族的安全、尊严和利益,恢复俄罗斯在国际舞台上的主导地位,遏制美国“单极世界”构想,努力使俄罗斯成为“多极世界”中有份量的一极,较为符合俄罗斯国家当前的发展需要和民众心理需求,其发展动力体现在一下三个方面:一、帝国情结的悸动“帝国”意味着霸权,象征着绝对的力量和威信。自彼得大帝改革使俄国跻身欧洲强国之列以来,“帝国”概念便在俄罗斯民族身上打上深深的烙印。上流社会以帝国身份自居,底层人民对帝国身份敬畏。在沙俄的漫长统治中,民族性格中的权力崇拜成为其民族特征之一。十月革命虽然改变了政权却并未消除权力崇拜,苏联时期的高度集权统治和超级大国地位反而强化人民的这种崇拜情绪,帝国情结在人民的潜意识里不断加深。苏联解体后,叶利钦政府的一系列亲美政策,力图使俄罗斯继承苏联曾经的地位,被证明是徒劳之后,普京政府从民族利益出发将“帝国情结”改造成为温和的“大国情结”,在某种程度上变相满足了民众的“帝国情结”。二、东正教信仰的回归尽管在苏联时期,共产主义制度与俄罗斯东正教进行公开的敌对和较量,大力打压宗教活动,大规模的信徒遭到歧视和迫害。然而历史证明,作为民族信仰的根基,东正教比苏联共产主义制度的生命力更加顽强。普京政府在其前两届的任期内都对东正教的存在和传播给予全力的支持。每年复活节前夕,普京都要去某个东正教寺院,向那里的僧侣们表达祝贺,鼓励他们对俄罗斯道德复兴和民族复兴作出努力。俄罗斯当前的社会发展表明,国家政权与东正教的关系日益密切。在国家大力扶植教会的情况下,俄罗斯东正教会对俄罗斯的执政者和社会进程的影响越来越明显。俄罗斯目前正经历着道德和精神的回归,如普京所言,是向具有千年传统的“父辈的传统、精神财富和理想”的回归。三、西方势力的渗透历史上俄罗斯民族主义便是从与西方文明的对抗中产生,因此防御性和对抗性是俄罗斯民族主义的本能。冷战结束后西方趁俄罗斯国力虚弱之际进行排挤和遏制,不仅染指前苏联势力范围内的中东欧地区,还把独联体国家作为实施地缘政治战略的目标,北约东扩计划就彻底触动了俄罗斯的安全“红线”。此外,近年来民族分离主义、极端主义和恐怖主义及跨国犯罪集团在中亚的活动日益猖獗。这些武装分子得到部分西方国家的支持,严重危害俄罗斯国家安全和社会稳定;部分独联体国家在某些西方国家推动下时常发生的“颜色革命”同样是威胁到俄罗斯民族国家利益的不稳定因素。因此,当代俄罗斯主义的发展正是对复杂的国际环境和西方势力挑衅下的必然反应,并且在外部威胁的长期持续刺激下得到不断强化。冷战后的俄罗斯外交经历了艰难曲折发展历程,从“全面倒向西方”到“双头鹰外交”到“全方位务实外交”及“多极化构想”。从外交政策上不难看出,在叶利钦政府短暂的激进自由主义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