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名是积极现象还是消极现象

异名是积极现象还是消极现象？──浅谈命名的术语学原则和修辞学原则孟华世界上（无论是真实的还是虚构的）独一无二的事物，不一定只有一个名称。词汇中许多独一无二的事物，常常拥有众多的名称。这可能是由于思想的丰富、地域的差异、审美的多样、交际的需要等多种原因。如月亮，仅在河南一省就有“月亮、月亮爷、月亮帝儿、月明帝儿、月婆、月婆婆、月老娘、月奶奶、月姥姥、明奶奶、月明、月光、明月亮、月亮月、月儿”等十六个名字。[1]语言中的这种一物多名现象，学者们一般看作是等义词，或者叫做“异名”。有人给异名下的定义是：“一事物W有A、B两个名称，甚至有C、D、E等更多的名称，A、B、C、D、E等的外延和内涵完全相等，根据某种标准，我们A确定W的正名，其余则是它的异名。”[2]例如：扬琴──（A）洋琴（B）蝴蝶琴（C）扇面琴（D）打琴（E）敲琴（F）……；肩关节周围炎──（A）、肩周炎（B）、冻结肩（C）、凝肩（D）……异名在语言中是大量存在的，请看下例：正名异名1·地名湖南湘广州羊城花城清华大学清华园东北平原松辽平原2·国名日本东瀛扶桑3·事件名七·七事变芦沟桥事变戊戌变法百日维新端午节端午重午蒲节4·作品名玩偶之家傀儡家庭娜拉古诗无名人为焦仲卿妻而作孔雀东南飞石头记红楼梦天方夜谭一千零一夜5·人名周树人鲁迅李白（字）太白（号）清莲居士张英杰盖叫天[3]6·译名激光镭射出租车的士里根（大陆）雷根（台湾）列根（香港）7·科学术语六氯化苯六六六习惯性流产滑胎8·商名青岛啤酒青啤景阳春老虎酒迎宾馆总督府（该馆旧时为洋人官府）9·其他普通话国语（台湾）华语（国外华人）异名的存在是消极现象还是积极现象？符号学命名理论中认为，人们为事物创制名称主要有两种方式：零度和偏离。命名的新词如果其能指和所指、名称和事物之间是一一对应的（如单义词），这样的命名方式叫“零度”；如果其能指和所指、名称和事物之间是不对应的（如一物多名），这样的方式叫“偏离”。从术语学的角度讲，命名应该遵循零度的原则。因为术语学不是从名称、语言出发来研究命名对象的，而是从命名对象（事物或概念）出发来研究名称的。[4]因此术语学的命名遵循的是“概念、事物”优先的原则：其一，一个事物或概念能否成为命名单位，不取决于命名者的主动选择而取决于命名对象自身的客观性；其二，在命名过程中不是命名对象如何适应命名者的问题，而是命名者如何适应命名对象——概念或事物的问题。命名者首先面对一个独立的、外在的概念或事物，然后再寻求恰当的名称形式去表达它、指称它。因此，它所遵循的是命名活动的“唯一性”即“零度”。所谓的“唯一性”或“零度”是指：在具体的命名活动中，只有一种词语形式是最为合适的，所以，命名活动就是为概念或实体寻找那唯一合适的词语形式。有人考察，“直升飞机”命名形式曾有如下几种：直上机、直升机、直升飞机，并认为直升飞机是不同于一般飞行器的，因此应该叫“直升机”。按照这类观点，名称应该有一个唯一合适的形式，一切违背“零度”的其他命名形式（异名）都应该是规范化的对象，因此，异名被术语学看作是一种消极的现象。但修辞学的命名理论恰恰相反。修辞学命名理论是从名称、语言出发来研究命名过程的。但修辞学不把准确传达概念看作是词语的唯一功能，它认为命名单位是适应人们表达不同的思想认识而创造出来的，因此，名称应该反映命名者不同的认识角度、命名心理和表达风格，同时也反映了事物自身属性的多样性。修辞学的命名理论所遵循的是“同义选择性”：面对同一个命名对象，人们可能拥有哪些同义的名称形式？因此，修辞学命名理论坚持的是“偏离”的原则，把一物多名（异名）看作是一种积极现象。所谓命名中的偏离原则，就是围绕同一命名对象展开多种表达手法、同义手段──异名。它认为事物的命名绝不是逻辑的、唯一的零度分类，而是一种想象性的、多样化的偏离分类。异名在古代汉语修辞学中称为代语。1984年程千帆先生在《古诗考索》中说：“盖代语之者，简而言之，即行文之时，以此名此义当彼名彼义之用，而得具同效果之谓”。作为异名别称的代语，既是言语命名现象──所谓的比喻、借代、讳饰、委婉、谐音、双关等都可纳入宽泛的代语概念；又是一个语言命名现象，如“月亮”的代语有“青娥、月娥、娥灵、娥月、娥轮、银兔、金轮、玉钩、幽阳、广寒……”等。[5]异名是修辞命名的结果，它使汉语词汇充满活力和丰富多彩：比喻代名──眼镜蛇、仙人掌；借代──大团结（人民币）；拟人──孔方兄；婉曲──第三者、长眠；敬称──令堂、高足、鄙人……。由于异名讲究表达手法的多样性，反映了生活的方方面面，并粘附者民族文化积淀的理据，其积极作用是不言而喻的。附注：[1]参见沈怀兴《关于一物多名问题》香港词库建设通讯5期[2]参见朱景松、周维网《汉语里的异名和民族文化》，载《汉语修辞和汉文化论集》294页，王希杰主编，河海大学出版社，1996年。[3]参见胡中文《专名词语里面的本称和别称》香港语文建设通讯53期[4]参见G.隆多《术语学概论》12页，刘钢等译，科学出版社，1985年。[5]参见沈孟璎《代语：富有民族文化特色的语言成品》，载《汉语修辞和汉文化论集》279页，王希杰主编，河海大学出版社，199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