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教背景下的爱情悲剧——读霍桑《红字》和霍达《穆斯林的葬礼》有感这段时间,我有幸拜读了两部作品,其中一部是19世纪美国浪漫主义小说家霍桑的《红字》,另一部是中国回族女作家霍达的《穆斯林的葬礼》。社会体认的共识使得生活在不同国度,不同时代的两位文学大师创作了具有相同主题的两部文学名著。这两部著作中的男女主人公之间都有着纯美的爱情,但由于宗教的束缚和第三者的迫害,最终走上了悲剧性的结局,惨淡收场。这悲剧性的爱情虽说是来自不同国度和不同时代,却有着诸多相似的地方。一、两部作品的相同之处——凄美的爱情悲剧著名美学大师朱光潜先生曾说:“悲剧比别种戏剧更容易唤起人的道德感和个人情感,因为它是最严肃的艺术。”霍桑的《红字》和霍达的《穆斯林的葬礼》可以称得上是最完美的悲剧。它们分别以男女主人公的爱情悲剧来唤起世俗人们的道德感和宗教神性压抑下的个人情感,使人们在看清了虚伪神权的阴暗面后,不断地走向自我解放和追求自由的道路。海丝特•白兰和丁梅斯代尔,韩子奇与梁冰玉,韩新月和楚雁潮一方走向了死亡,一方独自活着,但他们凄美的爱情却经久不衰,唤起了人们沉睡的情感。《红字》以殖民时期的严酷教权统治为背景,描写了在北美殖民地新英格兰发生的一个恋爱悲剧。全书以耻辱的红色A字为线索,通过对悲剧女主人公海丝特•白兰遭际的描写,反映了北美清教殖民统治时期社会的黑暗,可憎的清教统治者们用欺骗性的道德和严酷的宗教来为他们的野蛮行径做掩饰。作品中年轻貌美的海丝特•白兰和青年牧师丁梅斯代尔因爱相恋,但碍于宗教教规的限制和禁欲思想的禁锢,终不能在一起。海丝特•白兰只能终身佩戴着“通奸”字样的红色A字屈辱且真实的活着,而丁梅斯代尔则继续着他的传教活动且不断地受着内心无尽的煎熬与折磨,最终走向死亡。《穆斯林的葬礼》则写了一个穆斯林家庭60年间的兴衰,三代人命运的沉浮,且重点描写了两个发生在不同时代有着不同内容却又交错纠结的凄美爱情悲剧。作品中的韩子奇和梁冰玉,他们本来可以过着各自原本的生活——韩子奇做玉器,梁冰玉继续学业。但战争改变了一切,他们逃难到英国,并因爱走到一起。然而幸福却总是那么短暂。回国之后面对教规与世俗的压力,他们的爱情也终结了:冰玉又重新独自一人远渡海外,韩子奇则默默地活着。然而当冰玉再次回到她日思夜想的家乡时,一切却已物是人非,她的女儿新月因患绝症,抛下了深爱她的楚雁潮离开了人世;而自己的爱人韩子奇也在丧女的悲痛中死去了。冰玉和新月的爱情悲剧就构成了整部作品的基调,真正可以算得上是一部穆斯林的“爱情葬礼”。尽管以上两部作品来自于不同的国度、不同的时代,但都演绎了相似的爱情悲剧,而造成这种爱情悲剧的原因,我认为主要有以下两个方面:1、宗教教规对人性的束缚与扼杀就整个人类历史来看,人类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无不受到宗教的影响,小至个人的爱情、婚姻、家庭,大至整个社会的发展。宗教作为一种意识形态,它表达着人类最深层的愿望和恐惧,并且通过它的教规教义对信教者的心灵和生活产生着巨大的作用,直接影响着信教者的生活方式、行为准则和道德标准,决定着他们的人生观、价值观和世界观。由此可以看出,宗教对人们的爱情与婚姻的影响是不可避免的,而阻碍美满爱情与婚姻实现的原因,最主要的也就是宗教教规。霍桑的《红字》中涉及到的宗教是加尔文教,它作为基督教的一个派别,以其“诛心式”的禁欲思想长期禁锢着基督徒们的情感,使他们长期生活在自我人性与神性的斗争、挣扎中。众所周知,人类的“原罪”来源于亚当和夏娃。正是由于人类天生所具有的“原罪”,才使得禁欲思想在宗教中愈演愈烈,且不断地用各种形式来禁锢着人们的情感。作为传教士的丁梅斯代尔,他长期被灌输的是基督教的禁欲思想,而这种禁欲思想,在无形中使得他一面憧憬着幸福的爱情,一面又固守着宗教的领地,时时处在自我矛盾之中,最终导致了他和海斯特•白兰的爱情悲剧的发生。而霍达的《穆斯林的葬礼》中涉及的宗教是伊斯兰教,它是穆斯林们虔诚信仰的宗教。“伊斯兰教中婚姻是建立在男女双方感情基础上的,但也必须彼此宗教信仰一致,虽然一夫多妻是允许的,但禁止娶两姐妹。”伊斯兰教的这一规定,便注定了韩子奇与梁冰玉真爱的悲剧。而韩新月和楚雁潮呢?他们又为何不能实现美好的爱情与婚姻呢?这就要归结到回汉之间禁止通婚。“回族穆斯林们历代都坚守着这个原则。如若通婚,必须有一个先决条件制约,即非穆斯林一方,需要皈依伊斯兰教,在生活上必须无条件地跟从穆斯林,同时这种通婚一般只允许非穆斯林女子嫁给穆斯林,穆斯林女子不能嫁给非穆斯林。”由此可知,作为穆斯林的韩新月是不能嫁于汉人楚雁潮的。因此,他们的恋爱便遭到了新月母亲强烈地反对和阻挠。这两部作品均以赤裸裸的宗教教义、教规对人性的扼杀与束缚导致了男女主人公的生而别、死而离的爱情悲剧,读来让人唏嘘感叹。换句话说:海丝特•白兰和丁梅斯代尔、韩子奇和梁冰玉、韩新月和楚雁潮他们虽然处于不同的时代,但其爱情悲剧,“归根结底,是罪恶的宗教统治所制造的”。2、外在力量的残害一切事物的发展,都会受到外界或好或坏的影响。《红字》和《穆斯林的葬礼》这两部小说主人公爱情的实现,总是受到第三者的阻挠与破坏,最终导致了他们的爱情悲剧,同时也成就了作品的悲剧性的美学意义。《红字》中海丝特•白兰和丁梅斯代尔之间的爱情悲剧,既有宗教教规对人性的束缚与扼杀,更有海丝特•白兰的丈夫奇灵沃思的推波助澜。在作品中,他出现于海丝特•白兰在绞刑台示众时,因为他的突然出现,海丝特•白兰忽然觉得“这周围有形世界的其他一切似乎全都销声匿迹,只留下他与她”。这足以看出海丝特•白兰看见丈夫时的惊讶、羞愧与恐慌、害怕。而作为海丝特•白兰丈夫的齐灵沃思,他并不急于承认他们的夫妻关系,只是选择静静地等待,等待着与妻子的见面,他仔细地观察着妻子的言行举止,试图发现“奸夫”,却一时并未有所收获。在面对妻子的背叛之后,他本来就畸形、矮小、丑陋的外表渐渐变得越发畸形、可怕,正如文中海丝特•白兰在贝林汉州长家中所见到得那样:“从她与他相熟的那个时期以来,他变得更加丑陋了,他的黑色的肤色也似乎更为阴暗了,他的身材也愈发畸形了。”奇灵沃思的这一切变化,都是他那颗被仇恨所吞噬的心灵的反映。他为了寻找海丝特•白兰所庇护的人,以另一种身份生活在海丝特•白兰与丁梅斯代尔的周围,假装与青年牧师成为朋友,一起工作,一起生活,仔细地观察着牧师的一举一动,从精神上折磨着牧师,同时也折磨着自己的妻子。因此,我们可以说:海丝特•白兰的不幸正是源于她现实婚姻的不幸,而这个不幸的直接来源即奇灵沃思。在作品中,奇灵沃思在仇恨与报复的快感驱使下,人性也扭曲到了极点,作为一名宗教信徒,他为了复仇,处处与海丝特作对,变得毫无博爱之情,充满着虐杀的罪恶,背弃着宗教信徒的本职。另外,他也是现实世界中罪恶的清教统治阶级的化身与写照。因为他这个畸形腐朽的老家伙可以使海丝特•白兰与丁梅斯代尔担惊受怕,也可以随心所欲地恐吓、捉弄、迫害他们。如文中曾写到他洋洋得意地向海丝特•白兰夸耀自己的“威慑力量”:“我的手指只要对他(丁梅斯代尔)一指,他便要从他的讲坛上弹到牢狱里去,说不定还要上绞刑台呢!”因此我们可以说,奇灵沃思他那丑陋的外貌与畸形的躯体正是他丑陋与畸形的灵魂的真实写照。他亲手葬送了海丝特•白兰与丁梅斯代尔的爱情,也埋葬着他自我的人性,最终使得他们都走上了悲剧的道路。无独有偶,《穆斯林的葬礼》中的梁君璧,足以与奇灵沃思相提并论。尽管在宗教信仰的虔诚度方面他们并不相同,但作为男女主人公爱情悲剧的制造者而言,他们是相同的。梁君璧从小就虔诚地信奉着“真主”,严格地遵守着穆斯林的一切宗教教规,始终坚持做着五项宗教功课:念、礼、斋、课、朝,一辈子小心地保护着回回血统的纯净。然而正是这些宗教的习俗与教规使她变得越发不近人情,越发尖酸、刻薄,她强烈反对儿子与容桂芳、女儿与楚雁潮完美爱情的实现,坚守着门当户对的可笑习俗,最终导致了他们悲剧爱情的发生。在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到少女时期的梁君璧是勇敢果断的:面对父亲的死亡,她坚强、果敢地充当着家中的责任人;与韩子奇结婚后,由于经历了世事的变故和生活的磨难,她曾经的坚强与果敢逐渐被冷酷、无情和专横所替代。当丈夫韩子奇和妹妹梁冰玉从国外回来时,她欣喜若狂,但当听到新月喊韩子奇爸爸时,她立即变了脸色。她喟然叹息:“不能留她了!”“她造的这罪,退一万步说,就是我能容,教规也不容呀!”此时的她,借着可笑荒唐的穆斯林教规对韩子奇和梁冰玉的爱情做着判断,她容不下他们的背叛,更容不下他们对教规的亵渎。所以,梁冰玉走了,她丢掉亲情、爱情,重渡远洋。韩子奇和梁冰玉从此便开始生而别的悲剧爱情生活。梁君璧人性的扭曲与专横、无情,也体现在她对儿女的婚姻干涉中。她费尽心机地拆散儿子纯真的初恋,使韩天星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抛弃初恋女友容桂芳,违心地接受了新月的同学陈淑彦,将儿子置于一个无爱的婚姻悲剧中。她对新月更是变本加厉,将对丈夫与妹妹的恨迁怒于新月:对女儿的前途漠不关心,言语之间处处排挤;新月与楚雁潮的师生恋在她的眼中绝对是大逆不道的;新月的病情被发现后,为了发泄心中对丈夫与妹妹的仇恨,她将本不该让新月知道的病情向新月和盘托出;当新月把与楚雁潮的恋爱看做唯一活下去的理由时,被仇恨和宗教冲昏了头脑的她竟连这最后的一丝希望也毁灭了。她声严色厉地拒绝着女儿,“你不知道自己是个回回吗?回回怎么能嫁给个‘卡斐尔’!”“我宁可看着你死了,也不能叫你给我丢人现眼!”这就是她作为母亲的决绝与无情,女儿的生死也难抵消她潜在的宗教意识。最终,在梁君璧无情与冷酷的摧残之下,韩新月与楚雁潮也走上了死别的爱情悲剧之路。二、两部作品的不同之处小说作为展示民族心理、文化背景的一种重要艺术形式,尽管两部小说有诸多的相同之处,但由于两位作家来自于不同的国度、生活于不同的时代,也使他们的作品呈现出极大的差异性。具体来说,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一)、不同的宗教,不同的影响方式虽然霍桑《红字》和霍达《穆斯林的葬礼》都写了宗教对人性的束缚与扼杀,但两部作品所涉及到的宗教却是不同的,因此,它所产生的影响也不同。霍桑《红字》中以加尔文教为出发点,反映着西方基督教的教规教义对人情感的影响。但是霍达《穆斯林的葬礼》则以回回民族所信仰的伊斯兰教为蓝本,描述着宗教对回汉民族婚姻爱情的影响。在基督教早期教会法的婚姻法律中,突出表现了“一夫一妻”“永不离异”的教会婚姻制度的两个基本原则,并以夫妻的“从一而终”来制约人性的情感与选择。它的这一规定,便把夫妻间的感情忠贞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所以当海丝特•白兰背叛了丈夫,与丁梅斯代尔通奸后,便遭到了人们无情的谩骂、嘲笑,以至于连他们爱的结晶——珠儿都要受到小孩的嘲笑与排挤。而“在穆斯林的婚姻条件中,宗教信仰一直是穆斯林婚姻的先决条件。”在他们的世界中,是不能与“卡斐尔”(汉人)通婚的。它的这一规定,在梁君璧的虔诚维护下得到了最好的实现。她宁愿看着女儿死去,也不同意女儿与楚雁潮的爱情。最终新月只能怀着等待的心死去,而楚雁潮也只能怀着爱的心守在新月的坟前。此外,基督教爱的概念包括性爱与上帝对人类的爱,然而这两种爱在教徒的现实生活中是无法真正统一的。因而长期的禁欲思想便导致了海丝特•白兰和丁梅斯代尔走向了“通奸”的道路。另外,基督要求每个人都要虔诚地忏悔和承认自己的罪过,所以青年牧师在海丝特•白兰示众之后便开始了自己内心的忏悔,胸前刺着红色的A字为他们的罪过赎罪;海丝特•白兰也用严于律己,宽以待人,以德报怨,爱人如己的行动来为他们赎罪。因此他们逐渐获得了基督信徒们的宽恕,象征通奸字样的红A字也发生了意义上的变化。但是在伊斯兰教中,尽管允许“一夫多妻”的存在,可是绝不允许“同娶两姐妹”。这便成了韩子奇与梁冰玉爱情悲剧的主要原因。他们在国外可以摒弃这些教规教条的束缚,自由相爱;可回到穆斯林的世界一切就改变了,他们要时时受到教规的束缚。(二)、相同的悲剧命运,不同的人物性格人总在追求着个性的自由,因而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性格,不同的人生态度与生活方式。两部作品中的男女主人公也是如此,他们尽管有着相同的悲剧命运,但表现出了不同的自我性格。《红字》中的海丝特•白兰,她因追求真爱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