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雪国》看日本文化的传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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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雪国》看日本文化的传统美《雪国》是川端康成的第一部中篇小说,也是他著名的唯美主义代表之作。作为日本最负盛名的小说家和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在整个亚洲文学界,川端康成有着与印度诗圣泰戈尔并驾齐驱的地位。川端康成立足于日本文化传统,继承学习日本古典文化优秀的传统,以其敏锐的感受和高超的叙事技巧,表现了日本人的精神实质,以其艺术上的创新和独特的美学风格,充分展示了日本传统文化的内在美,他的小说有着精致而富有朦胧的诗意,凝重而冷清,诗意而颓废,其中贯穿着一种淡淡的东方宿命。认真阅读《雪国》,我们可以看到其中体现的日本式强烈的的传统美。川端康城在《独影自命》中表示:“我决心要成为日本式的作家,希望能继承日本的传统美……”,在战后,他说要以余生不遗余力地去表现这种日本的传统美。所谓日本传统美,如同对日本文化研究有素的郁达夫所概括的那样,是由和歌、徘句、插花、茶道、歌舞伎、庭园建筑、佛舍浮屠等构成。向以阴柔之美取胜,绮丽精致,蕴藉多姿,含蓄委婉,这种古典美中一些永世长存的东西,表现了大和民族特有的气息,而这种气息则又深深地嵌入了川端的思想、川端的艺术世界中。日本正是这样的一个民族,比起圆月、绽放的花朵,他们更爱残月、初绽的蓓蕾和散落的花瓣儿,因为他们认为残月、花瓣、花落中潜藏着一种令人怜惜的哀伤情绪,会增加美感。这种无常的哀伤和幽静的美感,正是日本人文化的精髓。《雪国》讲述了一个徒劳的又很凄美的爱情故事,岛村与雪国艺伎驹子有着很深的感情纠葛,在第二次去雪国的火车上,岛村遇到了同样为雪国艺妓的少女叶子,被她的清丽和单纯所吸引。驹子迷恋岛村,岛村明白驹子的迷恋,但同时认为驹子的爱情甚至她个人的存在就是徒劳和可悲的。岛村思慕叶子,但叶子是虚幻的美,无法触及,小说最后以叶子葬身结尾,戛然而止。《雪国》创作时,正是日本军国主义大行其道,疯狂发动侵略战争的时期。而《雪国》的故事发生在偏僻乡村,以男女爱情故事为主,对当时的社会情况并没有描述,但就如日本评论家岛崎秀权蜕“川端康成对军国主义是消极抵杭,《雪国》便是例子。”川端康成将对现实社会的相的感慨贯穿于小说中,使哀伤与凄美贯穿于作品之中,成为深深的底色。著名翻译家林少华在《雪国》的译序中谈到日本传统的审美观,其一是洁净,其二是悲伤,再加上徒劳,便成就了“经过佛教与禅学浸润的日本美与日本性”。从《雪国》的故事中,我们很容易就能发现日本文化特性。其一,日本文化的悲美感。从女性角色的塑造来看,如果找一个身份能够最大限度的表现大和民族那种阴湿柔软性,那恐怕要数艺妓了。川端康成笔下有很多人物都是艺妓的身份,纯洁、善良、美丽、哀婉,最大限度的展现了日本传统的古典风情与意蕴。《雪国》中,驹子经历了人间的沧桑,沦落风尘,但并没有湮没于纸醉金迷的世界,而是承受着生活的不幸和压力,勤学苦练技艺,追求过一种“正正经经的生活”,以及渴望得到普通女人应该得到的真正爱情。她热爱生活和生命,执着于爱情。正如她的名字“驹子”,她的身上有着别的艺妓所没有的像小马一样的刚韧和强大,正是这样的刚韧,使她坚持记日记,在废纸上练字,认真读书并记下了10本读书笔记,在师傅中风后全凭自学练成了极需文化修养的长弹歌奏……她始终在艰难的生存环境中追求着一种有向往、有意义的生活。这也是岛村第一次见到驹子觉得她特别洁净,“甚至令人想到她的脚趾弯里大概也是干净的”的原因吧。但是这种努力在岛村看来却是徒劳的的,驹子爱恋着有家室的岛村,这终是一种无果的感情。驹子并不爱行男,甚至在他死时都不愿见他一面,却因为要给行男看病而沦为艺妓,这也是一种无妄的牺牲。文中这样描写的琴声:“她总是以大自然的峡谷作为自己的听众,孤独的练习弹奏。这种孤独感驱散了哀愁,蕴含着一种豪放的意志。”但驹子的这种对生命的憧憬和无奈,更多隐含着痛楚的美。越是纯净,越是天真,她的爱越是无果,越是哀伤。而另一位女性角色叶子,描写她的笔墨并不多,却代表着作者心中来自遥远世界的无与伦比的美丽。在小说结尾叶子葬身火海时,“岛村首先看见的,是她的脸和她的红色箭绫花纹和服。叶子落在二楼的临时看台上,斜着掉下来两三根架子上的木头,打在叶子的脸上,燃烧起来。叶子紧闭着那双迷人的眼睛,突出下巴儿,伸长了脖颈。火光在她那张惨白的脸上摇曳着”。强烈的悲美感洋溢其中,叶子的死,带有日本式的瑰丽与哀伤美。从自然景色的描写来看,日本人喜欢描写四季之美,川端康成在《日本的美与我》中引用道元禅师“春花秋月夏杜鹃,冬雪寂寂溢清寒”的诗句,说明日本对四时之景的关切。“穿过县界长长的隧道,便是雪国,夜空下一片白茫茫。”“一走进村子里的街道,就听到从屋檐滴落下来的轻轻的滴水声,檐前的小冰柱闪着可爱的亮光”“在这北国,每到落叶飘零、秋风萧瑟的时节,天空老是冷飕飕,阴沉沉的。那就是快要下雪了,远近的高山都变成一片白茫茫的白色。”雪国的景,贯穿整个故事,冷清萧瑟之感衬托着艺妓生活的无奈与孤单,美极,冷极,细腻纤细敏感的人物情感和自然美,让人透过纸间都能感受到日本传统的哀美情绪。其二,日本禅宗的虚无和死亡美。从人物特点来看,故事中的人物都是虚无化的表现。男主角岛村没有正当的职业,靠祖辈留下的财产过着悠闲慵懒的日子,精神极度空虚,没什么追求和人生目标。他研究西洋舞蹈,搜集西洋舞蹈方面的书籍和照片,想方设法从国外搜求海报和节目单,但他研究西洋舞蹈却从来不看西洋人跳的舞蹈,也从来不看日本人表演的西洋舞,“他所欣赏的,并不是舞蹈家灵活的肉体所表演的舞蹈艺术,而是根据西方的文字和照片所虚幻出来的舞蹈,就如同迷恋一位不曾见过面的女人一样。”他在空虚的自我放任中寻找寄托,他认为驹子对她的爱恋是虚妄的,连带着认为驹子的人生都是虚妄的。岛村的生活百无聊赖,在他的眼中,连生命都是变化无常的、虚无的。而驹子的人生不如愿的悲惨的一生,喜欢岛村却注定无果,为了给未婚夫行男治病而沦为艺妓,行男却最终死去,在乡村中认真练习三弦琴却无人欣赏,她始终在与自己周围的环境抗争着,可愿望却又纷纷落空,她的抗争是实实在在的,可最终的结果却是虚无的。看到驹子的悲哀,不由会生出“人生本来就是虚无”的挫败感,那真是一种实实在在徒劳的悲哀。叶子本身就是作者幻现出的代表遥不可及的的美的人物,岛村从车窗看到的暮景中叶子的场景描写,变现了亦真亦幻的虚无思想。“镜子的衬底,是流动着的黄昏景色,就是说,镜面的映像同镜底的景物,恰像电影上的叠印一般,不断地变换。出场人物与背景之间毫无关联。人物是透明的幻影,背景则是朦胧逝去的日暮野景,两者融合在一起,构成一幅不似人间的象征世界。尤其是姑娘的脸庞上,叠现出寒山灯火的一刹那间,真是美的无可形容,岛村的心灵都为之震颤。”“这时,在她脸盘的位置上,亮起一盏灯火。镜里的映像亮得不足以盖过窗外这星灯火;窗外的灯火也暗得抹煞不了镜中的映像。灯火在她脸上闪烁,却没能将她的面孔照亮。那是远远的一点寒光,在她眸子周围若明若暗的闪亮。当姑娘的星眸同灯火重合叠印的一刹那,她的眼珠儿便像美丽撩人的萤火虫,飞舞在向晚的波浪之间。”小说中叶子这个人物就仿若是虚无的美,令人感到一种人生若梦的感觉。从小说中传达的死亡观来看,小说中多次写到景物的衰败和人物的死亡。日本对死亡有着非常达观的认知,如同樱花一样绚烂的死去,在最繁盛的时候衰亡,是日本所追求的一种死亡境界。死去的蛾子在岛村眼中有着异乎寻常的美丽,“有的蛾子,一直停在纱窗上不动,其实已经死了,像枯叶似的飘落下来。有的是从墙上掉下来的。岛村捡起来一看,心想,为什么长得这样美呢?”由此可见,死去的蛾子的美丽有一种独特的颓废衰败的美,“而蜂,却是跌跌爬爬、爬爬跌跌的。看来像是随着季节的推移,而自然地死去。其实走近一看,脚和触须还在抽搐、挣扎。”小说中不厌其烦地描写雪夜、夕阳、甚至叶子的死,“僵直的身体从空中落下来,显得很柔软,但那姿势,像木偶一样没有挣扎,没有生命,无拘无束的,似乎超乎生死之外。叶子紧闭的那双美丽眼睛,突出下巴儿,伸长了脖颈。火光在她那张惨白的脸上摇曳着,她的内在生命在变形,变成另一种东西”,叶子在大火中死去,在岛村看来,甚至有一种银河倾泻的美丽。叶子死在莹白的雪地、璀璨的星汉、耀眼的火光里,这一切所构成的画面甚至可以说是优美的,日本的传统文化审美中,死亡是真正的美的所在,“生如夏花之灿烂,死如秋叶之静美”,佛教禅宗认为,一个人不应被死亡所羁绊,死是一种艺术的展现,就像武术道精神,死亡与牺牲在日本民族看来有一种值得赞美的壮烈与凄凉。川端康成作为日本传统美的继承者,其作品中强烈的的日本式瑰丽,表现了日本民族的灵魂,而从《雪国》中,我们中,我们可以看到日本外在风貌和精神气质。或许就是这样的民族气质和东方气质,才使川端康成的文学屹立于世界文学之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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