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的分析单位

政治学原理国际事务与公共管理系杨小辉第二讲政治的分析单位与政治观本讲主要从特定角度（政治分析单位）来剖析不同的政治观。希望通过对这一问题的讨论，为大家提供一个比较实用的思考起点。内容提要一、以个人为分析单位的政治观二、以团体为分析单位的政治观三、以阶级为分析单位的政治观四、公域与私域区分的两种不同形式五、扩展阅读书目概念：分析单位(unitsofanalysis)这里所说的“分析单位”是一个相对宽泛的术语，它是指政治理论的构建单位，或理论的前提和出发点。这种理论可以是实证性理论，也可以是规范性理论。迄今为止，在政治学中，个人、团体和阶级三种分析单位对于理解政治提供了非常重要的洞见。一、以个人为分析单位的政治观古典自由主义是这一政治观的典范，其中个人的重要性体现在两个方面。首先是价值维度的崇高地位。（“人是目的而非手段”）古典自由主义传统的核心内容就是，人是作为“个体”而存在的；社会由无数的个人组成，没有个人，社会也就成了一个空洞的概念。因此，在社会和政治生活中个人是最为重要的，个体的自由是至高无上的。康德墓志铭GrabinschriftKantsanderRussischenUniversitätinKaliningrad:ZweiDingeerfüllendasGemütmitimmerneuerundzunehmenderBewunderungundEhrfurchtjeöfterundanhaltendersichdasNachdenkendamitbeschäftigt:DerbestirnteHimmelübermirunddasmoralischeGesetzinmir.有两件事物我愈是思考，愈觉得神奇，内心也愈是充满敬畏，那就是我们头顶灿烂的星空和我们内心崇高的道德准则，它们向我证明，上帝在我们的头顶，也在我们的心中!——康德墓志铭位我上者，灿烂星空；道德律令，在我心中“有两事充盈性灵，思之愈频，念之愈密，则愈觉惊叹日新，敬畏日益；头顶之天上繁星，心中之道德律令。”其次，在分析维度上，古典自由主义对个人的设想是理性和能动的，亦即个人不但了解自身的需要（也只有个人最了解自身的偏好），而且在特定环境中能够做出最合乎自身利益的判断，并具有选择的能力，能够采取有见识的行动。（某种意义上，眼下流行的公共选择理论继承了古典自由主义的分析传统，将个人作为分析的基本单位，只不过以“经济人”的方式出现，并实现了从规范理论到实证理论的转换。）古典自由主义政治观的主要内容古典自由主义的政治观确立在这些假定基础之上，以此出发构建理论大厦。这座大厦的主要部分包括以下内容：（1）对政治必然性的认识。“自然状态”是一种前政治状态，在这种状态下具有“天赋权利”的人们或生活得没有安全感，一如霍布斯(ThomasHobbes)所设想的人与人之间像狼与狼一样；或过着文明生活但遭遇许多不易解决的纠纷与麻烦，像洛克(JohnLocke)与卢梭(Jean-JacquesRousseau)所想象的那样。不管是出于恐惧，还是为了追求更美好的生活，对自然状态的不同想象导致的结果在下面一点是相同的，即通过“社会契约”走出自然状态，进入政治社会，建立政府。（2）个人与社会本位观。通过自然状态的设想以及社会契约的论证，确立了个人先于——高于社会，以及社会先于——高于国家的命题。换言之，个人是政治的出发点，也是政治的归宿。国家是为了个人的幸福而建立的，政府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有助于个人追求幸福。一旦政府违背了民意，或其所作所为损害了人民的利益，在洛克看来，人民就具有革命的权利。（3）政府合法性的来源。在这一思辨模式中，政府权力来源于具有天赋权利的个人的让渡，这种让渡构成了政府合法性的唯一基础：其统治基于人民的同意。定期的选举成为这种让渡的制度化实践。（4）消极政治观。尽管政府的产生具有必然性，但在古典自由主义者的眼中，政府依然是一种必要的“恶”，而不是“善”。作为合法垄断暴力工具的国家机器，政府具有双重性，它既可能行善，也可能作恶。由于古典自由主义对政治家的人性不报乐观的态度，因此他们宁可高估政府作恶可能性。实例“政府不是解决我们问题的办法；政府是问题所在。我的目标是要抑制联邦政府规模及其影响力。”在他1981年1月20日就职演说中，美国前总统里根发表的这段讲话，吹响了“里根革命”的号角：缩小政府规模，降低税收，放松管制，相信市场是已知的最优手段。在今年9月初召开的共和党大会上，这场革命的精神仍旧回荡不息。（5）对权力的制约。古典自由主义相信，权力会导致腐败，绝对权力则绝对地导致腐败。因此，如何制约权力是他们殚精竭虑思考的问题。在政府结构的设计方面，立法、行政和司法三者之间的分权制衡以及中央与地方的分权成为普遍的实践；在政府行为方面，确立了法治原则，以防止政府官员的恣意妄为。“风能进，雨能进，国王不能进”（6）公共领域与私人领域的区分。如果说权力制衡的目的是牵制政府的行动，那么公共领域与私人领域的区分则旨在为政府的活动领域圈定一个范围，在此之外政府莫入。“因拆迁株连九族我胆战心惊过新年,看今朝虎狼当道世道一年不如一年”《火星国人民日记》X年X月X日我从今天起开始记人民日记。因为他们说，我是人民了。X年X月X日我有仆人了。在火星国，人民是唯一的剥削阶级。我们有很多仆人。他们十分恭谨，对我们从来不直呼其名，总是叫“群众”，大致相当于地球上的“老爷”、“太太”之类。X年X月X日政府宣布土地归人民所有。我用我自己的土地换了全国的土地，并由仆人代管。我觉得我是发财了。X年X月X日政府号召人民减膳。我开始每天少喝一碗粥。我的驴子改为两天反刍一次。X年X月X日政府宣布人民生活水平提高了。所以我的生活水平也提高了。每天少喝两碗粥。驴子三天反刍一次。X年X月X日我的驴子因为嗓音宏亮，被征用去喊“人民万岁”。X年X月X日我在电视上见到我的代表了。我以前没见过他。也不知道他有这么胖。X年X月X日政府宣布人民可以当家。我去问了一下。没有我。很多人去问。也没有他们。X年X月X日在街上接受人民记者采访。说话。旁边的人骂我，有个家伙还踢了我一脚。他们人很多。我跑。晚上看电视。有我。但不说“我说”，而是说“多数群众认为”。十二点。邻居砸我的玻璃。X年X月X日又在街上遇到采访。买不起玻璃。说得和别人一样。旁边的人赞扬我，有个家伙还亲了我一下。他们人很多。我不跑。晚上看电视。有我。但不说“我说”，而是说“也有少数人认为”。我想他们是弄错了。十二点。邻居修我的玻璃。X年X月X日去电视台请求更正。告诉他们我是人民。接待我的仆人顿时显得快活极了。他把我介绍给屋子所有的人。大家都围了上来，有的和我握手，有的笑。其中一个家伙当场笑倒在地，成了个尸首。我有点不安。来了个熟人。以前他是大学里人民创造历史系的教授，不知做了什么坏事，给贬为仆人了。他告诉我，白马非马，所以我不是人民。我不懂。我问他我是谁。“你别有用心吗？”他问我。我想了一想。没有。“那你也就是极个别人而已。”他继续安慰我说，不要紧，还属于人民内部矛盾。X年X月X日算了一夜。又去电视台。请一千个人和我同去。前教授说，我进步了，已经是极少数人了。我做了一下除法。他说得对。X年X月X日一万个人和我同去电视台。很高兴。我现在已经是少数人了。X年X月X日一百万人和我同去电视台。很高兴。我现在已经是暴徒了。X年X月X日和我一起来的人都吓跑了。有的还撞上了坦克，结果出了车祸。很不高兴。我没跑成。X年X月X日搬到监狱住。同室的人样子很凶。但他们听说我是暴徒，吓得更厉害。他们让我睡最好的铺，给我打洗脸水。我决定在这儿住下去了。在我做人民的时候，没人对我这么好过。人民日记到此结束。短评古典自由主义的政治学说是针对中世纪晚期西欧绝对主义国家的兴起而逐渐发展起来的，特定的时代赋予它双重使命：在抨击君权至上观点的同时，为民权革命做理论辩护。尽管其论证方式缺乏历史事实的证据，而且当今的政治现实已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但其提出的问题以及相应的思考依然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二、以团体为分析单位的政治观如果说绝对主义国家和“口含天宪”的王权面前，古典自由主义试图通过“天赋人权”的口号来捍卫个人自由，那么在其政治理想成为制度性的现实之后，问题意识也就发生了相应的变化，思考的重点逐渐转移到下述问题上来：在现实生活中所谓的民主制度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将民主政治看作是一部机器，那么这部机器究竟是怎样运作的？与思考重点的转移相适应，人们的研究方法也由抽象思辨转向实证的经验分析。二战后盛行于美国政治学界的古典多元主义便是这种转向的一个理论结果。与古典自由主义政治学理论的规范性特点相比，多元主义则是一种经验民主理论。它告诉人们的不是“应该”，而是“如何”。基于对现实世界的观察，多元主义者发现在政治活动中非常活跃、发挥重大作用的不是个人，而是各种各样的团体，亦即所谓的利益集团。在美国政治中，利益集团的作用如此显著，以至于本特利(ArthurF.Bentley）认为，只有理解利益集团才能理解美国政治。因此多元主义将团体作为自己的分析对象。事实上，多元主义一词中的“元”指的便是组织。政治学的分析单位遂由个人转向团体。对于这一转化，达尔（RobertA.Dhal）是这样分析的：“大规模民主必备的权利使得相对自治的组织既是可能的，又是必要的。例如，庞大体系中若缺乏众多的组织，就无法进行竞争性的选举。若取缔了政党，公民就不可能同心协力去提名和选举他们喜欢的候选人，这将违背投票平等和有效参与的准则。若取缔政党而只保留一个，将会使该党成员获得相对于其他公民的额外的机会。若禁止公民自由结社从而使他们的观点为立法者和其他公民所知，将会违背有效参与和明智理解的准则；这也无视大多数公民最终控制日程的理念。因此，欲使民主程序得到有效保护，就需要把民主过程引入一国之政府，并加强必要的权利，于是各种各样的集团形成自治的组织就既可能、又有利。因为组织既有可能又有利，所以它们也就不可避免。”（达尔：《多元主义民主的困境——自治与控制》，吉林人民出版社，2006年5月，第33页。）由于这些团体处在国家于公民之间，因此也常被称作“中介团体”。中介团体将具有共同利益和兴趣的人们聚合起来，有助于克服大规模民主政治中容易产生的个人无能感，并将个体资源汇集起来形成更大的集体效应。它一方面为个体公民提供了获取公共信息的有效手段，并通过制度性渠道将这种影响输入政治决策过程；另一方面，它也通过提供关于公共利益和需求的必要信息为政府服务。政府领导人经由中介团体而联结广大公民，以有效处理他们的问题并了解其关注的热点。在这一意义上，中介团体在公民和政府之间架起了被传统民主理论所忽视的一座桥梁，使得公民的参与活动和范围扩大乐，公民于政府的上下沟通更容易了。多元主义为我们描绘了这样一幅图景：由中介团体组成的网络从基层草根一直延生至全国层面。每一组织必须拥有相应的资源以在更大范围发挥影响，而全国性组织必须有足够的力量，使得政府和其他精英关注它，并吸纳它进入决策过程。团体所关注的问题和活动必须相对专门化，其具体运作亦应有所规范，这样就没有一个组织会强大到能够支配其他组织的程度。换言之，在所有这些组织中间必须存在大致的权力平衡。组织成员的身份必须是交叉重叠的，这样可以防止过分地归属任一组织。组织在功能上必须是相互依赖和联系的，这样才需要彼此合作和竞争。最后，必须存在广为人们接受的一组规则，以规定组织在致力于获取权力和影响政府时的运作方式。因此，多元主义可以被视为一种特定形式的政治结构，它将全体社会成员置于一个强大的体制化网络(establishednetwork)之中，这一体制化网络由联结公民和精英的社会组织编织而成，从而使有效的政治民主成为可能。（参见MarvinE.OlsenandMarvinN.Margereds.,PowerinModernSociety,Boulder,WestviewPress,pp.8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