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不要被TPP扰乱心智

中国不要被TPP扰乱心智只要中国与足够多的国家谈成，“双边”其实就变成了“多边”，而好处是能够“以我为主”，容易控制，不易变质———哪个国家胆敢在执行过程中变质，直接踢出局就是，也不会影响到其它国家。这才是对中国最有利的方法。TPP“挂羊头卖狗肉”从目前的资讯披露看，TPP实际上是打着自由贸易的旗号，以“零关税”的诱人幌子，来搞贸易保护。所谓自由贸易，就是在国际之间搞市场经济，尽可能降低买卖的费用，主要的障碍就是关税和非关税壁垒。可TPP的规定却与此完全背道而驰。为什么这么说？若拿TPP与推动自由贸易的国际组织WTO相比，前者很明显多了几项条款，就是高环保和劳工标准，以及国有企业议题。国企的议题复杂一些，后面再分析。先看高环保和劳工标准，奥巴马这次在TPP上，把它作为国际贸易的一个新议题，说贸易规则不能由中国制定。但所有国际贸易的教科书，都会提到“非关税壁垒”中有一项是“环保壁垒”，是“绿色壁垒”的一种。劳工标准也是一种“非关税壁垒”，只不过相对用得比较少。这些性质是贸易保护主义的条款，却竟然堂而皇之成为TPP的一大特色！这些环保和劳工标准，对美国这些发达国家可能不高，但对发展中国家来说就不同了。国际贸易理论说，各个国家是根据自身的比较优势来参与国际贸易的。那么发展中国家的比较优势是什么呢？众所周知，就是劳动密集型产业。为什么呢？正是因为劳动力便宜嘛。在工业发展的起步阶段，这些国家的劳工要技术没技术，要知识没知识，要品牌没品牌，只能靠出售体力，就是所谓的“血汗”，才能换来经济增长和收入的提高。任何一个国家在发展过程中，都会出现“血汗工厂”，这是必经的阶段。发达国家也不例外，早年的英法，后来的美国，再后来的日本和亚洲四小龙，都经过这个阶段。若按照发达国家的标准来制定劳工标准，等于剥夺了发展中国家的发展机会。环保也是类似的情况。发展中国家当然也想发展IT等污染少、技术含量高的产业，但劳工不具备这方面的知识。经济发展有自身规律，产业的升级，工人素质的提升都需要一个过程，与此过程相适应的劳工标准和环保标准是由市场决定的，绝不是由政府或其它什么国际机构人为地制定的。发达国家发展到一定水平，通过把污染产业转移到发展中国家，来解决环境污染问题。现在美日想享受发展中国家的低价工业品，却又要求发展中国家要符合高环保和劳工标准，才能自由贸易，这是自相矛盾的。这样做只会使得发展中国家丧失了通过承接发达国家的产业转移，逐步赶上发达国家的可能。另一方面这对发达国家也不是什么好事。发达国家的低端产业转移不出去，污染持续；而制衣制鞋玩具之类的劳动密集型产业仍留在美国，因为工人工资高，这些工业品的价格也无法降低，美国国内享受不到低价的好处，最终也会伤害自身的利益，结果就是没有一个国家能享受到分工和自由贸易的好处。WTO“变质”的教训TPP加入这两个高标准，是打着自由贸易的旗号，其实干着反自由贸易的勾当。美国高调引入高环保和劳工标准，挂羊头卖狗肉，卖的“狗肉”是什么呢？很多人认为美国搞TPP是针对中国的“阴谋”，既然有那么多人看出来，这更像是“阳谋”。真正的“阴谋”可能另有一套。看看二战后美国的所作所为就很清楚了。先是日本的崛起。日本是岛国，面积小且资源贫乏，只有靠“贸易立国”。然后是“四小龙”，也是全部搞外向型经济，靠贸易拉动经济起飞，最后步入发达国家或地区的行列。现在是中国以改革开放崛起。改革就是对内把计划经济变成市场经济，开放就是打开国门，参与国际贸易。日本和中国先后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在GDP总额上直追美国，美国相继都采用了打压政策。对日本先是通过配额搞贸易壁垒，然后是广场协议逼迫日元升值。2003年之后，美国也逼迫人民币升值，然后是开始围堵中国。但即使把中国打下去，也会有另一个国家起来，现在看可能是越南。中国低端的制造业正在转向越南。打掉一个，又起来一个，怎样才能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一问题？现在看，TPP像是那个一劳永逸地灭绝所有后继而来的发展中国家的“杀手锏”。果不其然，越南真的就给拉进TPP去了。上面是猜测的“阴谋论”，但动机不好验证。假设“阴谋论”不存在吧。但即使TPP的初衷就是要卖羊肉(推动自由贸易)，但最终效果必然还是会走向卖狗肉(妨碍自由贸易)。退一步说，TPP若真的成功，像越南充分发挥出其廉价劳动力的优势，则本来由中国出口美国的产品会转为由越南出口了。越南产品大量涌入冲击美国市场之日，就是美国国内的利益团体要想方设法打压越南产品之时———正如现在中国所遭遇到的那样。如何打压？既然TPP有高劳工和环保标准，直接拿来用就行了。这可不是瞎猜，因为在WTO里面，就发生了这类事情，中国深受其害。WTO相对于TPP，初衷还更真诚一些。这里不妨回顾一下WTO的历史。WTO的前身是关贸总协定(GATT)。1929年大萧条发生后，美国为应对危机，单方面大幅度提高关税，导致各国也跟着提高关税以报复美国。关税战爆发，国际贸易总额在短短的3年内(1930-1933年)暴跌了三分之二，加深了萧条，也间接导致了二战的爆发。二战后，各国痛定思痛，认识到企图通过搞贸易保护主义把危机转嫁给别国，这种损人不利己的做法是大错特错的，结果只会是大家抱团死。于是成立了关贸总协定，规定成员国不经同意，不能随便提高关税。此后，成员国单方面提高关税税率的行为基本绝迹。但悖谬的情况出现了。GATT要求成员国降关税，提高了贸易的自由程度，带来了战后国际贸易的快速发展，国际贸易的增长率超过了全球经济的增长率。可以说，在一段时间内GATT很成功。正因为很成功，导致发达国家不具有比较优势的劳动密集型产业受到了新兴国家———先是日本，后是亚洲“四小龙”的冲击。日本的汽车、香港的纺织品大量涌入美国，大致这两个产业的既得利益团体很恐慌，唆使政府搞贸易保护主义。在不能加关税的情况下，美国就创造了贸易配额这第一个非关税壁垒，直接限制进口数量。GATT本是为了促进自由贸易，最终却催生了非关税壁垒，说来是讽刺。非关税壁垒无论是对进口国还是对出口国，比起关税壁垒都是更糟糕的东西。坦白说，若进口国铁了心非要搞贸易保护不可，其实最好还是直接搞关税壁垒。这也是GATT为何要升级为WTO的原因，正是发现非关税壁垒的出现，使得GATT只管关税壁垒已经不够用了。中国在2001年之所以极力加入WTO，就是因为美国对中国的纺织品有配额限制，中国想通过入世来摆脱这个配额。因为WTO是禁止配额这种非关税壁垒的。当时的协议是加入5年后，美国对中国纺织品的配额限制要取消。5年后的确是取消了。接着就是中国的纺织品潮水一般涌入美国，把美国的纺织业打得落花流水。结果美国重设配额！贸易配额是最早出现的“非关税壁垒”，但它绝不是最后一个。WTO为了吸引发展中国家，为了解除它们害怕入世后自身缺乏竞争力的民族产业会被竞争力强大的发达国家打得东倒西歪，就制定了一些贸易救济措施，比如“反倾销”、“特保”等。但这些措施却被欧美发达国家利用为“非关税壁垒”来对付中国。宗旨是推动自由贸易的WTO，自身的规则却成了反自由贸易的工具，这是何等吊诡之事。根据国际贸易理论，自由贸易确实会损害一小撮人的利益，那就是进口国缺乏竞争力的生产者。这些人在市场竞争中落败，却不甘心被淘汰，也不是谋求提高自身的竞争力，而是“能力不够，诡计来凑”，靠利用WTO的规则来搞非关税壁垒。连WTO发展到现在都走向了与其宗旨对立的反面，更何况是TPP呢？见着“陷阱”要绕着走再看TPP的国有企业议题。这一要求看似好事，因为根据经济学理论，国企是违背自由市场原则的，中国要加入就会被倒逼着推动国企改革。但事实并非如此简单，因为中国的国企性质很复杂，很多看上去是国企，但从产权界定的角度看，与私营企业已经没有多少区别了。一种是已经上市了，变成股份公司，虽然有国有股成分，但有大量的流通股已经是私人持有的，产权界定的清晰已经与大型私企没有多大区别。另外一种名义上是国有企业，而实际上经营权已经承包给私企，所谓国企不过是出租资产，收租而已，实际上其对内管理与对外经营都与私企毫无区别。若对产权理论有深刻的理解，就知道看企业不要看名义所有权，而是要看实际运作中的产权安排。但问题是如果中国加入TPP，美国很可能又把这一条款利用为“非关税壁垒”，会留下无穷后患。这也不是胡乱猜测，因为类似的事情在WTO内也发生了。WTO有个条款叫“市场经济地位”。一个国家的经济是不是市场经济，本来是个学术性的问题，但在WTO里却是谈判出来的，成了个政治问题。当年中国以为这个条款不重要，就没有把它争取到手，结果后患无穷！欧美利用这一条款对中国产品大搞“非关税壁垒”，最典型的就是所谓的“反倾销”。根据经济学理论，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持久的“倾销”行为可供“反倾销”来“反”。由于反倾销诉讼案旷日持久，如果倾销只是短暂地出现，是不可能反得了的，因为等案子判下来，倾销行为都已经消失了，有何可反？而唯一“可持续的倾销”行为，达成的条件是非常苛刻的，第一条就是倾销的企业必须在国内外市场都处于垄断地位。光这一条，中国那些被反倾销的企业就根本不可能达标。因为它们都是衣服之类的劳动密集型产业，在国外市场有众多竞争就不用说了，在国内也是企业林立、竞争激烈，根本不可能垄断。而所谓“倾销”是指产品卖得“太便宜”。但什么叫“太便宜”呢？一个标准是如果产品在国外卖得比在国内卖还便宜，就是倾销了。这听起来很合理。但问题是中国加入WTO时没有取得“市场经济地位”，国内价格也就硬是被认定为不是市场竞争决定的价格，不能作为判断有否倾销的标准。结果他们拿印度、新加坡这类国家的价格作为参考，中国产品的出口价当然比这些国家的价格高了，于是倾销的帽子就这样强行戴上了中国企业的头上。可想而知，TPP的这个国企议题，有非常高的可能性会与WTO的“市场经济地位”条款一样，成为冤杀无数中国企业的一种无往而不利的“大杀伤性武器”。其实国企改革很简单，放开进入管制就够了，其它什么都不用做。TPP的诸多规定要不是多此一举，要不就只会被滥用而沦为“非关税壁垒”———其实几乎可以肯定后者必然发生。通过上述的分析，就知道说TPP“挂羊头卖狗肉”都说轻了，甚至很可能就是个装着诱饵的陷阱。那么中国的应对方式很简单了，对待“陷阱”，视而不见，绕着走过去就好了。但中国是应该推进自由贸易的，如何推进呢？现在连WTO都变质为“非关税壁垒”的滋生地，最好的办法其实是学习第一次工业革命之后的英国。现在的中国与当年的英国很像。英国当年也是“世界工厂”，全球三分之二的工业品都由其生产。英国的做法是与一个个国家谈判实行零关税，通过双边贸易协定来推动自由贸易。多边贸易协定很难谈成功，谈成也难执行，反而容易“变质”，被政治化。但双边贸易协定就不同了，“你让我一丈，我就也让你一丈”，对等互利。只要中国与足够多的国家谈成，“双边”其实就变成了“多边”，而好处是能够“以我为主”，容易控制，不易变质———哪个国家胆敢在执行过程中变质，直接踢出局就是，也不会影响到其它国家。这才是对中国最有利的方法。实际上，中国已经与韩国、澳大利亚、瑞士等谈自由贸易区，这是正确的做法，继续坚持下去就行了。不要被TPP扰乱了心智，方为明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