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X)连Y也/都VP”句式的“构式—语块”探析“连”字句的探讨,从开始讨论“连”字的性质扩展到认识“连”字句的句式意义,又从“连”字句的语法分析扩展到语义分析和语用分析。如今,在前人的基础之上,对“连”字句的分析有了更多的角度,更多的方法,“连”字句的研究也将继续下去。关于“连”字句的研究,宋玉柱(1982)认为“连”字句的语法意义是既可以“表示递进关系”,又能表示一种“程度由深入浅,由重到轻,逐步递降的关系”,还有“用一种极言其甚的方法表示隐含比较,表达某种言外之意”。崔希亮(1984)认为“连”字句中的“连”除表示加合的意思外,还有“标举极端事例”的意思,即“连”字后面的成分所标举的事物带有一种极端性。周小兵(1990)从功能和语义出发对“连”字句进行研究,指出在汉语句式的分级语义序列中,“连”字句处于这一序列的顶端而受到强调,认为“连”字句的强调意义是由“连”字结构和它的对比条件共同表达的,并且把“连”字句分为基础句、类推句和隐含句三类。刘丹青、徐烈炯(1998)认为“连”字句所带的成分属于话题焦点,“连”字句的强调作用来源于该句式特有的预设和推理含义,是由整个句式表示的。我们比较倾向宋玉柱先生的观点,认同“(X)连Y也/都VP”这种“连”字句表示一种“隐含比较”,将Y成分同“连”字前的X成分(可以隐含)进行比较,而这种比较是由“连”字句的句式所赋予的,而不是“连”字的性质导致的。需要特别注意的是Y成分与X成分要在一个统一范畴内才能进行比较。例如:(1)他连老虎肉都敢吃。(2)连校长也来了。(3)我这话说出来不但你不信,他不信,连我自己都不信。(4)连女孩子都不叫苦。在例(1)中,是将Y成分“老虎肉”跟隐含的X成分如“猪肉”“牛肉”“鱼肉”等肉类进行比较,得到“这个人的胆子很大,连老虎肉都敢吃,说明他什么肉都敢吃”的意义。例(2)中,是将“校长”跟隐含在同一个校园范畴内的“老师”“教导主任”等进行比较,“连校长也来了”,证明所有的人都来了。例(3)中,将“我自己”与“连”字前的“你”和“他”进行比较,连“我自己”都不信,说明“我”说的这句话太假了,所有人都不信。宋玉柱认为汉语“连”字句这种句式本身蕴含了一种特殊的比较意义。那么“连”字句本身为什么能蕴含特殊的比较意义?又是怎样蕴含特殊的比较意义?其内部结构的机制和动因又是什么?为了解决这些问题,本文试着运用“构式-语块”理论来分析汉语“连”字句的结构模式和语义配置。构式语法理论是上个世纪80年代末逐渐兴起、90年代逐步形成的一种新的语法分析理论。构式语法理论是在批判转换生成语法理论的基础上产生、发展起来的,并深受认知语言学的影响,符合认知语言学“整体大于部分之和”的完形原则。构式语法学派的代表人物Goldberg(1995)对构式的经典定义是:语法结构是任何语义和形式的结合体,而且形式和意义的某些方面不能直接从构式的构成部分或者其他业已建立的构式中推出来。陆俭明(2008)在《构式语法理论的价值与局限》中提到了构式语法理论的一种思想,认为“构式表示与人类经验有关的重要情景”,“是语言系统中的基本单位”;语法有生成性,但“非转换的”;除包含在语法格式即构式之内的组成成分以及它们之间的结构关系外,“构式本身也具有意义”,不同的构式有不同的构式意义。语块理论是由Miller(1956)的短时记忆理论演化而来的。Miller(1956)认为语块是一种具有心理现实性的语言组块(chunking)现象,是认知心理层面的“组块”在语言句法层面的体现。而陆丙甫、蔡振光(2009)认为语块理论的核心内容是根据心理实验所提供的数据,大脑运用语言进行组码(即编码)也好,解码也好,能容纳的离散块的最大限度是“7+2”。处理者会把需要记住的离散块数量尽量控制在“四”以下。苏丹洁和陆俭明(2010b)认为“语块”指的是“chunk”,是一个构式中以一定的句法形式相对独立地承载该构式的一个语义单元的句法语义聚合体。如“桌上放了一本书”中,“桌上”“放了”和“一本书”就分别是一个语块。后来学者从认知语言学的角度,将构式语法理论和语块理论结合起来使用,提出了所谓的“构式-语块”理论。陆俭明先生在《再论构式语块分析法》这篇论文中总结了构式语块分析法的基本理念:a.语言的句法层面存在的是各种各样的构式;b.构式内部语义配置的每一部分语义,都以一个语块的形式来负载(陆俭明,2009a);c.构式由语块构成,语块是构式的构成单位,语块序列构成语块链(苏丹洁,2009a、2010);d.构式义是认知域中意象图式在语言中的投射(陆俭明,2010a);e.构式义通过线性链接的语块链来表达(苏丹洁,2009a、2009b)。在这篇论文中,陆俭明先生提到了一种容纳数量关系的构式,其语块链是:根据陆俭明先生的这种“构式-语块”句法分析的思路,我们也可以将“(X)连Y也/都VP”的这种“连”字句的“比较构式”用下面两个表格来说明。从以上两个表格可以看出,在“(X)连Y也/都VP”这种“连”字句的“比较构式”中,“语块5”的“VP”是受“语块3”的“Y”制约的,也就是说比较结果是肯定还是否定,受制于比较参项的量级。反过来也可说是比较参项的极大量还是极小量制约了比较的结果。一般来说,当比较参项是极小量,比较结果就是否定的;当比较参项是极大量,比较结果就是肯定的。沈家煊先生也在《不对称和标记论》中提到,对一个极小量的否定意味着对全量的否定,对一个极大量的肯定意味着对全量的肯定。如表1中,针对“连女孩子也不叫苦”这个例子,在这一个“不叫苦”量级中:男人妇女男孩子女孩子“女孩子”是处在这个量级的极小量,也就是说“在男人不叫苦,妇女不叫苦,男孩子不叫苦”这同一范畴内,“女孩子是最不容易不叫苦的”。对这个身处“Y”的极小量的“女孩子”的否定,意味着“所有的人都不叫苦”。运用构式-语块理论分析“(X)连Y也/都VP”句式的结构模式和语义配置后,我们会发现此句式蕴含了如下句式意义:一、它存在一种特殊的“比较”模式。如“别说新衣服,他连旧衣服也舍不得扔”是“拿扔新衣服和扔旧衣服进行比较”的一种特殊表达模式。二、它表示特殊的比较意义。如上例中,用比较词1“连”将被比较参项——“新衣服”(可以省略)跟比较参项——“旧衣服”进行比较,得到一个比较结果“没扔”。三、它内部语义配置是“被比较参项(可省)—比较词1(连)—比较参项—比较词2(也/都)—比较结果”;包含五个语块——[被比较参项]“新衣服”,[比较词1]“连”,[比较参项]“旧衣服”,[比较词2]“也”,[比较结果]“舍不得扔”。四、这种比较构式具有一个共同的语用特点:以比较参项为话题,凸显比较结果,整个句式具有高度的比较意义。此句式能表达这些特殊的比较意义,是因为“(X)连Y也/都VP”这种构式形态本身所具有的特点。Goldberg(1995,2006,2009)认为构式语法理论的基本观点是:a.构式是形式和意义(含功能)的匹配;b.构式本身能表示独特的语法意义,自身有独特的语义配置方式(即独特的语义结构关系);c.构式的形式、意义都不能从其组成成分或其他构式推理。“具体语言中所存在的每一个构式,都反映或体现了人对客观世界某一方面的一定认识,这种认识是以该语言为母语的人在认知域中所形成的——先通过感官感知客观世界的某一方面,其所感知在人的认知域里形成直观形象或直觉”(陆俭明,2009b)。“连”字句并不等于带“连”字的句子。“连”字最初是一个介词,如:“他连书一起搬走”。这一句里的“连”字是“和”“跟”的意思,整个句子不具有比较意义。后来人们在使用日常语言时,逐渐将“连”字和“也/都”联系在一起使用,形成一个“连……也/都……”的句式,如“别说新衣服,他连旧衣服都舍不得扔”,这里将“扔新衣服”和“扔旧衣服”作了比较。这种句式的使用频率增加之后,人们逐渐就在认知域中将这种“连”字句的比较意义的这种认知固定了下来,从而形成了这种带有“比较意义”的构式,也就是我们在这里谈论的“比较构式”。如果用一种图式来表达的话就是:“构式-语块”是一个崭新的思路和方法,用“构式-语块”理论来分析“连”字句这种“比较构式”,给我们打开了研究“连”字句的一扇新的大门。通过“构式-语块”理论,可以比较清楚地看到“连”字句本身的结构模式和语义配置。“构式-语块”理论建设还不太完善,研究方向也有一定的局限性,这需要我们挖掘更深的语言事实,进而完善“构式-语块”理论。参考文献:[1]陆俭明.构式语法理论的价值与局限[J].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学报,2008,(1).[2]陆俭明.从构式看语块[Z].首届全国语言语块教学与研究学术研讨会,北京:对外经济贸易大学,2009a.[3]陆俭明.构式与意象图式[J].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9b,(3).[4]陆俭明.再谈相同词语之间语义结构关系的多重性[J].汉藏语学报,2010a,(4).[5]陆俭明.汉语语法语义研究新探索(2000-2010演讲集)[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0b.[6]陆俭明.再论构式语块分析法[J].语言研究,2011,(2).[7]陆丙甫,蔡振光.“组块”与语言结构难度[J].世界汉语教学,2009,(1).[8]苏丹洁.从存现句习得实验看构式理论和语块理论在汉语语法课堂教学和网络教学中的作用[R].北京:首届全国语言语块教学与研究学术研讨会,2009a.[9]苏丹洁.“构式-语块”教学法的实质和价值——以兼语句教学实验为例[R].广州:第二届全球华语论坛,2009b.[10]苏丹洁.构析“构式-语块”教学法——以存现句教学实验为例[J].汉语学习,2010,(2).[11]苏丹洁,陆俭明.“构式-语块”句法分析法和教学法[J].世界汉语教学,2010b,(4).[12]沈家煊.不对称和标记论[M].南昌:江西教育出版社,1999.[13]Goldberg,A.E.Construction:AConstructionGrammarApproachtoArgumentStructure[M].ChicagoandLondon:TheUniversityChicagoPress,1995.[14]Miller,G.A.TheMagicalNumberSeven,PlusorMinusTwo:SomeLimitsonOurCapacityforProcessingInformation[J].PsychologicalReview,1956,(63):81~96.汉语正反问“X不X”的构式研究摘要:汉语中“X不X”与其上下文一起可以看做是一个构式,表示确认的意思,在此我们称之为“确认构式”,即说话人就所陈述的内容通过正反问的形式请求听话人“确认”。“X不X”的句式中,“X”的可选范围很大,可以是判断词助动词,还可以使动词或者形容词等。中国论文网关键词:构式语法;确认;“X不X”作者简介:姜琴(1989.4-),女,湖南永州人,湖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2011级外国语言学及英语语言学专业研究生研究方向:语言学。[中图分类号]:H1[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2-2139(2014)-02--02引言“X不X”结构是现代汉语中很常用的一个表达方式,我们在日常生活中常常会听到“你快别说了,行不行?”、“他昨天是不是回来过?”诸如此类的句子。较早对“X不X”结构进行研究的是邵敬敏,他在1996年出版的《现代汉语疑问句研究》一书中将附加在一个句子后面的“X不X”称为附加问,并指出它表示的语用意义是“就始发句S的内容征求对方意见或希望对方予以证实。”在这之后又有许多学则对“X不X”这一结构做了较为详细的研究,例如,高华(2009)在其“‘好不好’附加问的话语情态研究”一文中说到“好不好”附加问有“寻求允可”和“提醒注意”两种话语功能;余光武,姚瑶(2009)在其“‘好不好’的表达功能及其语用解释”一文中指出附加问形式“好不好”根据其在具体的语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