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语境学》教案语境即言语环境,亦即使用语言的环境。古语云:?d子在颊则好,在颡则丑,言有宜也。这“宜”,也就是要与环境相适宜。同一颗痣(?d子),由于所处的环境不同,有美丑之分。这说明了环境的重要性。语境(context)自1923年由著名的人类学家马林诺夫斯基首次提出后,现已成为语言学、语用学、社会学、哲学等学科共同关心的问题。修辞学家陈望道早在1932年就提出了题旨情境理论,认为“修辞以适应题旨情景为第一义”[1],他还进一步指出:“写说是要适应当时的题旨情景的,只有适应当时的题旨情景的修辞,才是好的修辞。”[2]这里的题旨情景大致相当于我们今天所说的语境。语境是现代修辞学一个重要的概念,可以说,没有语境,就没有修辞。一切修辞活动,包括听说读写都发生在特定的语境中。言语交际离不开语境,作品的编码与解码也离不开语境。文学话语是特殊层面的言语交际。语境,作为话语存在的家园,在文学话语中也就带有了不同于日常交际语境的特点。语境作为参与文学话语建构的因素,是一个需从多维视界加以审视的复杂体,它往往使对语言的审视超出了语言学的范畴,而与文艺学、美学、哲学、心理学、信息学等学科共享资源。第一讲语境的多维空间文学语境体系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其复杂性表现在分层装置。文学语境是一个多层面的聚合。既有显性的语符层面,又有隐性的认知层面与审美层面。语符层面又有着下位分层,内层是由语言材料构成的言语代码体系,它由言语代码的语音、语义、语法三个平面组成。外层是与言语有关的所有其它因素,包括社会背景、时空背景、审美因素、心理因素等。进入语境的语言符号要受制于语境各因素,语境各因素纵横交织构成了特定言语代码的坐标轴。在文学话语同一交际界域中,往往存在着多种语境因素。与话语中心关涉的时间、空间、社会背景、对象、话语目的及上下文等因素往往处在相互关涉、相互制约的状态下。这些多维的语境因素聚焦于同一话语中心,又与话语中心呈现2纷纭复杂的关系,从而构成了话语与语境的多形态格局。这就使语境对话语的制约、干扰或生成呈现出极大的复杂性。第一节语符层面语符层面,是由语词纵向组合而形成的链接,它以线性的外在形式作用于读者的视觉感官。在这一层面上语境以语言材料组成的上下文或前言后语出现,而又隐含着言语代码所表示的时间、空间、对象、背景等因素。就这一意义而言,文学语符层面是由语符表层和深层的因素构成的。文学语言在语符层面表现出与日常语言运用截然不同的特色,试看下例:报告团计划先去南方比如深圳珠海一带,到那边接受一些最新信息,西丽湖海上世界深圳湾大酒店游乐场的过山车毕竟大家都没见过。然后沿京广线北上,途中的大城市比方长沙武汉郑州石家庄之类都打算下一下。那些地方都有出租车,这场演讲必定能起到一石激起千层浪的效果。加上橘子洲头黄鹤楼及稍稍弯一点路即能去的少林龙门石窟都能激起爱国之情和陶冶性格。北京是重点。方方《白雾》从语言规范角度看,上例每个句子内部都符合语言结构规则,但从句与句之间的链接来看,内在的逻辑关系便显现出某种断裂。“接受最新信息”与“西丽湖海上世界深圳湾大酒店游乐场的过山车”并无什么联系。“有出租车”与“演讲的效果”之间也无必然联系。从地理位置来看,“橘子洲头黄鹤楼”与“少林龙门石窟”并非“稍稍弯一点路即能去的”。最后的“北京是重点”也显得突兀。这种语符在线性排列上的超常规,在当代文学中以“狂欢”的局面出现,表现了语言规范与创新的一道靓丽的风景。这一现象,我们将在“解构中重新建构的文学语符”部分加以探讨。语境在语符层面不仅指语言材料紧邻的关系,还包括整个文本篇章。理解一个语言符号或符号组合,有时得联系篇章大语境。不联系篇章,人们就无法理解《祝福》中,四婶的一句“祥林嫂,你放着吧!”为什么给祥林嫂以致命的打击,无法理解“我真傻,真的”表现了祥林嫂怎样的心态,反映了人们怎样的接受心态,以及与社会背景的关联。在语符层面中除了语言材料以显性形式构成语境要素外,还隐含着其他语境要素,即有些学者称为“言外语境”的语境要素。“言外语境”要素实际上也是3以语符为外在载体的,只不过其所指隐含在语言材料的深层。这些语境要素包括时间、空间、对象、目的、背景等,各语境要素相互作用,相互协调,共同构成文学言语的语符层面。时间语境,即与语言使用有关的一切时间要素,大到时代背景,小到某一时段、时刻。时间语境对语言使用所起的作用是显而易见的。如《诗经•硕人》中有几句比喻形容姑娘之美:“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颈如蝤蛴,齿如瓠犀。”蝤蛴即天牛或金龟子的幼虫,这样的喻体如用来比喻当代的姑娘,则显得可笑。时间因素是语词所表现的内容的很重要的依据。林明理在《想起了一道数学题》开头讲述了儿时曾做的一道数学题,这大约是1975年,小学二年级课本里有这样一道题:我国第一颗人造卫星重量为173公斤,苏修的第一颗人造卫星重量为83公斤,而美帝的仅约8公斤。求我国第一颗人造卫星分别比苏修的、美帝的重多少?这道题做完后小学生们都无比自豪,因为我国的人造卫星比苏修、美国的都重了许多。长大后又读了一些书,才知道这个数据虽然是正确的,但却有着时间差问题。我国的为1970年4月,苏联的为1957年10月,美国的为1958年2月。由此,作者讽刺了命题人的“政治头脑”和“高超的取材技巧”。这位命题人将不同时间的成果放在一块比较,目的是要制造假象,刻意突出我国的成就。这件事中对时间因素的混淆导致了现实现象的虚幻失误,但这种题目恰切地反映了在那“一切都要与政治挂钩的年代”,社会价值取向对人们思维的误导。在文学言语中,时间语境使作品打上了深深的时代烙印。王蒙小说里充溢着浓烈的时代色彩,他通过时间差异所形成的反讽来表达作品的主题,表现深刻的含义。如《失态的季节》中写反右高潮时,钱文由于去吃了顿西餐被发现而打成右派。小说写钱文的心理感受:“面对十目所视十手所指,钱文不能不感觉到人民的伟大与自己的渺小,人民的充实与自己的空虚,人民的光明与自己的阴暗,人民的苦口婆心与自己的自甘堕落,人民的热烈与自己的凄凉。总之,人民是沸腾的大海而自己是瑟缩的秋虫,人民是历史主人而自己是历史的垃圾,人民是火红的太阳而自己是见不得阳光的魑魅魍魉……”这些话语充满了极左时代的“革命色彩”,深深打上了时代的烙印。在王蒙文革题材的作品中带有大量文革特色的用语,使作品充溢着浓郁的时代特色。如《名医梁有志传奇》中写道:“……又有人说梁有志的进步恐怕还只能算是一些表面现象,从本质上看他的问题不少。再说,他的进步里包含着不纯正的动机。不能只看给暖瓶灌开水。同样的暖瓶同样4的水,有些人这样灌水的动机是无产阶级的,另一些人这样灌水的动机是非无产阶级的。”对小事无限上纲上线的可笑情景,真切地反映了十年动乱期间人们对事物推理逻辑的荒谬,嘲笑了十年浩劫中人们思想意识的可悲。王蒙利用特定的时间语境,写人物,写事件,表现了鲜明的时代色彩。作品的时间语境是通过语言形式与内容表现出来的,描绘特定时代背景的作品带上了特定时代的特色,读者由此读出了时代感。如一首题为《请好好用我》的诗这样写道:我只想做一个工具。做一个有用的工具。请好好用我。……我应付不了这人世的风云,所以我知道自己达不到做人的标准。那么就让我做工具吧,做一个简单的工具。……现在,我连这点可怜的要求都没有了,火焰离去剩下的是冰点。于是,我连怎样做一个工具也不知道了。这首诗出自方方的《乌泥湖年谱》。小说以年谱的形式,记录了1957――1966年间,武汉长江流域规划设计总院的一批知识分子的颠簸命运。他们以高昂的革命热情投入三峡大坝的勘探设计工作,但“整风”、“反右”、“文革”一系列政治运动,摧残了他们的肉体和精神,他们在艰难的生存困境中挣扎。上述诗歌是吴松杰对无法施展才干的苦闷的倾吐。语言形式纯朴自然,虽然全诗用隐喻构成,但其喻体“工具”的寓意明白显露。除了“火焰离去剩下的是冰点”带有诗意的美化的语言外,其他文句均平白浅显,带有“革命年代”的朴实无华。从内容看,也带上了浓厚的时代气息,抒发了知识分子要奉献的决心和报国无门5的无奈。诗歌在这部长篇小说中占有很大比例,除了每年开头用诗歌表述外,小说叙事过程中也经常出现诗歌。有古诗词,有自己创作的诗歌。诗歌是知识分子在苦闷无奈下的精神寄托,诗歌参与小说文本建构,不仅是形式上的更新,也是文本内容的重要显现,是对知识分子人生经历的折射,也是对每一历史年代、每一场政治运动的概括反映。再如丁子恒初来乌泥湖时意气风发,满腔热情准备投入三峡大坝建设,“何妨谈话且徐行”、“漫天风雪任平生”表现其放荡不羁的浪漫情怀。但政治运动打破了他的梦想。面对政治斗争他茫然失措,担忧自身安全,躲进诗歌中寻求精神寄托与庇护。一篇《归去来辞》让他沉浸于田园诗意境界,当然这只能是暂时的。三年自然灾害后,三峡大坝停建,丁子恒茫然中又想起了辛弃疾的词:“万事云烟忽过,/百年蒲柳先衰。/而今何事最相宜?/宜醉宜游宜睡。”英雄无用武之地,满腔热情随风逝去。在其人生的每个阶段,诗歌都是对其处境的一种昭示。空间情景也是语符层面中隐含的语境要素之一。王蒙《莫须有事件――荒唐的游戏》中大夫周丽珠的感觉很恰切地说明了空间语境对物象的作用:“任何人不会因为在菜田边的粪池里发现蝇的幼虫而晕倒。但如果是在某一家饭桌上,如果饭桌上铺着洁白的台布,如果台布上摆着的是景德镇出品的细磁花碗,如果小碗里端来的是晶莹剔透的冰花雪耳,如果当你拿起小匙一搅的时候突然看到了晶莹剔透的底层的大尾巴蛆,再一搅蛆又没了,又变成了味美色亮的冰花雪耳,当你下咽的时候忽然又变成了蛆虫――我的天,你还能保持神经的平衡吗?你的前庭器官还能正常调节吗?你的内分泌还能正常渗透吗?你的消化器官――你能不呕吐吗?”这是周丽珠大夫得知王大壮骗子行为后产生的感觉联想,这个联想为蛆设置了不同的空间环境,以说明不同的空间给同一事物所造成的不同的联想。前一空间语境与蛆是相和谐的,后一语境则与蛆形成了极大的反差,巨大的反差导致强烈的作呕之感。空间语境对语词的意义与使用起着制约作用,进入特定空间语境的语词可能产生某种变异。韩少功的《马桥词典》是词义变异的一个典范。《马桥词典》突破小说传统做法,记录了湖南汨罗县马桥人的日常用词,计115个词条。在这些词条的导入下,一个个生动丰富的故事展现于人们眼前。在这样一个小说被置换为词典的文本中,马桥语境被不断地强调,而强调的一个手法就是这一语境中的词语的特有意义不断展现。一是对共同语词义感情色彩的变异。如“贱”在共同6语中是贬义词,而在马桥则是“好”的意思,老人家见面,总要问一句:“老人家还贱不贱”,意思是“身体好不好”。在马桥词典中,老年是贱生,越长寿就越贱。对人的评价也以“贱”为健康,如“盐早的娘还贱得很,一餐吃得两碗饭。”再如“狠”,是能干,本领高超的意思,字写得好是“狠”,字认得多也是“狠”。也有中性或褒义用作贬义的,如“醒”,在马桥词典中是“蠢”的意思,“醒子”即指蠢货。词义变异再一表现是词义的扩大衍化,如“甜”在马桥用得很广,凡是好吃的味道均概以“甜”,不但吃糖“甜”,吃鱼吃肉吃米饭也是“甜”,甚至吃辣椒、吃苦瓜还是“甜”。这就是马桥人纯朴的味觉认定。再如“肯”原是能愿动词,原来用于表现有生物的心理趋向,而马桥人则泛用于天下万物,如“这块田肯长”,“这条船肯走”。这在一定程度上表现了马桥人对事物的情感性。再如“火焰”一词,也被马桥人扩大了。马桥人会说城里的人火焰高,发了财的人火焰高,读书的人火焰高,刚吃饱的人火焰高,等等。而得了病的人,背运的人则火焰低。马桥人对词义的特有的自我约定俗成,反映了马桥人独特的思维观念、生活方式及语言特色。在这个有着悠久历史和文化背景的空间语境中,又蕴含着一个民族,一种文化的根。特定的空间语境对表现作品人物形象既是制约,又是一种环境渲染。方方的《风景》借死去的小八子的亡灵为叙述视点,展现了社会底层人们的生活风貌。其中有一段小八子父母打斗的场景描写:父亲揪住母亲的头发,追问她七哥到底是谁的儿子。……那时正是晚饭时候,一个个的观众端着碗将门前围得密密匝匝。他们一边嚼着饭一边笑嘻嘻地对父亲和母亲评头论足。母亲朝父亲吐唾沫时,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