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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nit8我是雅士阿尔道斯·赫胥黎[1]当然，在很大程度上，这仅是嗜好问题。我之所以是雅士，同样因为我是食草莓者。我喜欢吃草莓，而且我同样喜欢那些通常冠之以“雅士”之称的方式与体验。[2]反之，我非平民，因为我不喜欢平民的方式与体验。因此，比如我从爵士乐和刺激性作品中得到的乐趣比我从诸如贝多芬的音乐，或与陀斯妥耶夫斯基的小说得到的乐趣少得多；在我看来，杂志封面的性感女郎给人的激情比鲁本斯、艾尔格雷考、康斯塔伯和塞拉的绘画作品所产生的各种情感汇集而成的更为复杂的情趣给人的激情少。[3]此外，我发现观看赛马或足球赛这类消遣活动不像获得知识、协调知识那样更令人愉快。阅读对我来说似乎比打桥牌或做字谜更为有趣，而且杀生取乐是使我异常厌恶或极为愤慨的消遣。[4]谚语道，嗜好勿容质疑——尽管，事实上，人之闲暇时间至少有一半是在无所书事中度过的——而且，如果雅士主义和平民主义仅仅（毫无疑问，它们在很大程度上）是个人嗜好问题，那么除我前文所述外，就无必要再言及其他了。[5]然而，远非仅仅嗜好问题处于质疑之中；而且，由于意识到这一点，双方的支持者们已通过争论使自己的嗜好合理化。争论使用了比单纯个人爱好更为客观的标准。[6]这样，平民们一直不疲倦地谴责雅士之“无人性”，也一直不遗余力地孤芳自赏自己如此完美的“人性”。与此同时，平民们争辩说，他们肯定是站在公理的一边，因为他们的人数远比雅士们多的多。对于平民的攻击(近年来，言辞与恶意攻击与日俱增)，雅士们通常都以不屑一顾的语调予以回答。[7]像寓言中的古犹太法利赛人那样，雅士们先为自己异于他人而感恩上帝，继而描绘出他人的画像。这画像与比斯威夫特笔下的人形兽(雅虎)比起来并无更多的悦人之处。然后，他们堂而皇之或含而不露地将雅士主义同美德相联系，将自己的博学之风雅谓之为善，将其对手之无知与粗鲁谓之为恶。[8]对我来说，每一方的论点似乎都同样徒劳无益，每一方的情感态度都同样可叹可悲。因此，平民所利用的人数优势无丝毫意义。在1600年，地球并不因为那时大多数人都认为它是宇宙的中心而成为宇宙中心；也并不因为艾拉·维乐·威尔科克斯拥有更多的读者而就是个比诗歌之父霍布金斯更好的诗人[9]至于平民们特别“有人性”的声言，我本人从来就无法明白，为什么运用将我们同猪鹅区分开的能力就为“非人性”，而运用我们同低级动物所共有的能力就为“人性”。[10]雅士们将这一有关人数数量的论点颠倒过来，并且暗示，因为他们的人数太少，所以他们必定是正确的。然而，他们主要得罪人之处是他们对自己孤芳自赏，而对他人轻视鄙夷。过去，只有雅士们表达他们的优越感；平民们只有自惭形秽地接受指定给他们的地位。[11]然而，近来发生了一种变化。现在平民们对雅士们所取的态度与雅士们一直对他们所取的态度完全相同。每一雅士过去和现在都庆幸自己具有与众不同的特征；相反，现在每一平民庆幸自己以某种神秘的方式，具有与众相同的特征：——即，可以这样说，普通得非凡，凡俗得离奇。他们各自的自大狂的狺狺之声在当代纷纭的聒噪中又加进了一个不和谐的音符。[12]事实上，在这一争论中并不存在是与非的问题。雅士与平民间的区别从根本上讲是定量的，而非定性的。在某些方面(尽管在其他方面也许并非如此)，雅士的生活比平民的生活充实。[13]雅士的志趣集中于众多和广博的事物；他的知识使其能够比平民理性地协调更多的感知的实际。平民生活在事件处于孤立、无联系的世界之中，雅士则生活在知识将这些孤立的事件融合成至少部分为可知的整体世界之中。[14]就某种意义而论，即使雅士所欣赏的艺术品，在数量上也比平民们所欣赏的艺术品更为可观。一本陀斯妥耶夫斯基的小说，明确或含蓄地包罗了刺激性作品中所包罗的一切，此外还加之更多的东西。[15]使流行音乐孚以众望的感人性在于其上乘的音乐，但是这种上乘音乐通过与其他东西的结合而得以改造、得以升华，并被赋予综合的深层涵义。雅士所赏识的艺术品在质量上通常也比平民所赏识的更为优越；为理解优质作品所付出的努力引向充实的人生，一种更为充分的体验。[16]但是，即使这些作品在质量上并不高，它们仍会通过增加数量和加大流通量来促成体验上的充实。[17]就我所言，较为充实的生活本身并非好事；较为空虚的生活本身也并非坏事。任何一种生活只是个人藉以创造美好或邪恶的原材料。雅士相对充实的生活是不是比平民相对空虚的生活更适于从中创造美好的材料，我不清楚；但是我想就总体而论，可能如此。[18]根据美学与科学的标准宋评价，雅士的生活内容本身比典型的平民的生活内容更为充实，更有意义，我看是毫无疑义的。19]显而易见，大多数人天性如此，或教养如此，以至于他们不能，像从导致较少意义、较为卑微的生活方式和体验中获得乐趣那样，从导致丰富、有意义的生活方式和体验中得到如此多的乐趣。[20]我们又回到我们开始时的论点之中，又回到个人的嗜好与能力这一问题上。Uint9摇滚乐在侵蚀孩子们的心灵吗?[1]设想一下，一个13岁的男孩坐在家中起居室里，一边做着数学作业，一边戴着耳机听着小收录机或是看着MTV。他在享受着几个世纪以来由先哲们和英雄们共同艰苦奋斗赢得的、并由烈士们的鲜血使之神圣的自由。迄今为止人类最卓有成效的经济为他提供了舒适与悠闲的生活；科学揭开了自然的秘密，使他得以享受美妙逼真的电子音响图像。这些进步的顶峰是什么呢?一个青春发育期的孩子，他的身体随着亢奋的节律颤动着，他的情感在赞美性欲快乐的乐曲中和父母死亡的哀乐声中得以宣泄；他的宏图大志就是在模仿易装表演的作曲者获得名誉与财富。总而言之，生活被弄成一种无停歇的、商业化色彩极强的、淫荡的极乐世界。[2]这种描述可能看起来夸大其辞，但这仅仅是因为一些人宁愿认为它是夸大的。现实是所有的孩子们不断地听摇滚乐，它不局限于某种阶层或类型的孩子。你只需问一问大学一年级的学生，他们听什么音乐，听多少，音乐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你就可以发现，这种现象在美国是普遍的，它始于少年时代或更早些，并贯穿于整个大学时期。它是年轻人的文化，正像我常坚持的，现在还没有其他与之抗衡的精神食粮。这种文化的某些威力在于它震耳欲聋的声音。它使得交谈成为不可能，以至于多数的友谊不要共同交流，而亚里斯多德认为这种交流是友谊的实质和惟一的共同基础。有了摇滚乐，共同情感的幻觉，身体的接触及惯用的嘟囔话语(这一切包含着许多语言之外的意义)是相互交往的基础。它一点不与生活奔波、上课和做作业发生矛盾。但是，内在生活的意义却在于音乐……[3]这里我所关心的不是这种音乐产生的道德影响，不论这种音乐是否导致性欲、暴力或吸毒。问题是它对教育的影响。我认为它毁坏了年轻人的想象力，使他们难于对通才教育的本质——艺术和思想怀有激情。人的最初感官经历对一生的情趣起着决定性的作用，它们是肉与灵的纽带。情窦初开时的感官体验总是用于感情的升华，就这个意义而论，它是把青年人的向往与志趣和那些音乐、图画和故事连结起来，而这些音乐、图画和故事提供了向完成人生责任和享受人生的乐趣转变的桥梁。谈到希腊雕刻时，莱辛说道：“漂亮的雕塑由美丽的人制造，城市之所以有漂亮的雕塑，部分原因是它有漂亮的公民。”这句名言归纳出了美学教育的根本原则。英雄人物的壮美吸引了青年人，英雄们的身躯体现了他们的崇高。对崇高意义的深入理解产生于尔后，而感官上的体验为这种理解做了准备。实际上，这种理解包含在感官体验之中。因此，感官所期望的与后来理性认为是美好的之间不存在矛盾。教育不是训诫孩子们抵御他们的本能和乐趣，而是在他们所感受的和所能感受的和应该感受的之间提供一种自然的联系。但是这种艺术目前已不复存在了。我们所讨论的正好与此相反。摇滚乐唤起的激情与产生的模式与青年大学生的生活和文理学科所推崇的毫无关系。没有情感的协调，除了技术教育，其他任何教育都是僵死的。[4]摇滚乐给人以成熟之前的极乐，就这一点，它像毒品一样，它人为地诱导满足感，而满足感是与尽最大的努力去完成某项任务联系在一起的，如正义战争的胜利，尽善尽美的爱，艺术创作，对宗教的献身和对真理的探求。任何人，可以说每个人不努力、不具备才能、不具备品德、不施展能力，都有权享受他们的劳动成果。以我个人的经验来看，曾经吸毒成瘾，后又戒掉的学生，很难再有热情和伟大的抱负。就好像他们的生活失去了色彩，他们看到的每一件事情都是黑白二色。他们最初体验的快乐太强烈了，以致他们最终不再寻求它，或不把它们视做追求的目标。他们有可能很好地发挥他们作用，却干得枯燥无味，例行公事般地去做。他们的精力已耗尽，他们只是活着，不指望什么。但是通才教育应该让人相信，好的生活是快乐的，最好的生活是最快乐的生活。我认为沉湎于摇滚乐，尤其在缺乏与之抗衡的其他爱好时，它的影响就像毒品一样。学生们有可能摆脱它，至少摆脱对它的“情有独钟”。但是摆脱的方式，正如弗洛伊德所说的，是把现实原则看作是残酷无情，索然无味，只是一种需要。这些学生刻苦学习经济或其他专业。麦克尔·杰克逊式服装脱掉后显示出布鲁克斯兄弟服装公司的套服。他们想要成功并过得舒适。但是他们现在的生活同他们以前的生活一样是空虚的。不是在很快地陷入困境和乏味的思考之间进行选择。这是通才教育意欲向他们展示的东西。但只要他们还听着微型收录机，他们就听不到伟大的传统的声音。并且，在听过长时间之后，当他们摘下耳机时，他们发现自己变聋了。Unit11政治家门肯[1]在多年来不依不饶地谴责政治家们是骗子和无赖之后，我有时也怀疑自己是否也像其他人一样常常对他们期望过高。虽然我生来就没有多少信心和自信，但是，我还是不时地发现自己期待政治家们有才能、勤勉、坦诚，甚至诚实。很明显，正如任何思考这些人是如何步入宦途的人一定会认识到的那样，这个要求对他们来说是太高了。他们极少有单凭自身的优点就步入政坛的，至少在民主国家是如此。当然，有时候确有这种情况发生，但是那仅仅是由于奇迹而已。他们之所以被选上，通常都是由于迥然不同的原因，其中最主要的是他们影响和蛊惑智力低下的人们的能力。这种能力和其他任何才能是一样的。当歌星、影星和主教们施展这一才能时，它甚至表现某种严肃而可悲的体面感。但是，显而易见，这与具有处理错综复杂的国家事务问题的能力是并不相同的。[2]为了解决这些问题(这些问题可以解决的时候并不多)就需要高超的技巧以及与此密不可分的刚直不阿的廉正，因为政府官员承受的诱惑之令人难熬与有魅力的姑娘和酗酒者所面对的诱惑几乎相同。但是，我们训练一个人面对这些挑战的方法并不是把他关进修道院并且给他灌输智慧和美德；而是让他出去作巡回政治演说时为所欲为。如果他是个精明和富于进取精神的家伙(情况往往如此)，他很快就会发现，胡说八道反而比有见识的话更能取悦于愚氓。他确实发现，有见识的话使人们不安和惊恐——在最好的情况下也会使他们感到不可忍受的不舒服，就像领口太紧或是眼睛里进了沙子、或是想到地狱时那样使他们感到不舒服一样。对于人类的绝大多数成员来说，真理和头疼没有什么区别。在一个初出茅庐的国务活动家试图向他的支持们说一点真话之后，他痛苦地得出结论：这肯定伤害了他们。从此之后，他就弹奏更仁慈的调子，不一会儿，所有的听众都在唱：“光荣、光荣、赞美上帝。”在计票结果回来之时，这位候选人已经起身走上去白宫的路了。[3]我希望不要有人把我对民主制度下的政治进程的简单描述误解为夸张。这个描写几乎是千真万确的。请记住，我并不想争辩说，所有的政治家都和窃贼、拐卖儿童的人以及达尔文主义者一样是恶棍。决不是那么回事。许多政治家就他们个人品质来说是非常可爱的人；我认识许多这样的人。如果我拥有像钻石、女儿和自由这样一些珍贵的东西的话，我也会托付给他们的。我有幸对目前正在角逐总统宝座的先生们(既有民主党人，也有共和党人)几乎都有所了解，其中包括现任总统。我可以毫不费力地证明他们具有超人的品德，而且讨人喜欢。即令是他们之中最差的也比军队中的大多数将军、写谋杀悬念小说的作家以及天体物理学家要强得多；其中最优秀的简直是一等超人、非常令人喜爱——知识渊博、精明能干、谨慎、直率、并且富于进取精神，与任何不必被强制关进疯人院的美国人一样诚实。请不要问我他的名字，因为我不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