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華簡第五冊整理報告補正清華大學出土文獻讀書會第五冊六篇竹簡的修治賈連翔:《封許之命》全篇使用了同一種形制的竹簡,簡背沒有成組的“有意劃痕”,但存在很多由於磨損等原因而形成的“無意劃痕”,在清華簡其他篇目中我們曾利用這種“無意劃痕”排定相鄰竹簡的位置關係。《厚父》全篇使用了四種不同形制的竹簡,簡1至簡4為第一組,簡5至簡8為第二組,簡9、10為第三組,簡11至簡13為第四組。其中第四組簡背存在“有意劃痕”,但無法貫連。第一組,從竹簡長度、寬度以及簡背竹節位置和形狀來看,應與《封許之命》諸簡同屬一段“竹筒”劈削而成。《封許之命》與《厚父》雖為不同的書手,但從用簡的情況來看,應為同一時期抄成。《命訓》全篇使用了同一種形制的竹簡。《湯處於湯丘》全篇使用了兩種不同形制的竹簡,簡1至簡17為第一組,簡18、19為第二組。《湯在啻門》也使用了兩種竹簡,簡1至簡20為第一組,簡21別為一組。從竹簡長度、寬度以及簡背竹節位置和形狀來看,《湯在啻門》簡21與《湯處於湯丘》第一組的17支簡應同屬一段“竹筒”辟削而成,若據此順序,似乎將《湯在啻門》排在《湯處於湯丘》之前更為妥當,且從編痕位置看,兩篇當時很可能編連在一冊。《殷高宗問於三壽》全篇使用了三種不同形制的竹簡,簡1至簡7為第一組,簡8至簡16為第二組,簡17至簡28為第三組。每組簡背皆有“有意劃痕”,從簡2削制竹節對劃痕的打破關係,以及簡28題記下削痕對劃痕的打破關係看,簡背劃痕應在刮削竹節和題記之前即已形成。厚父簡【一】王若曰:“厚父。聞禹……”字整理報告隸定爲“”。賈連翔:字當爲“我”。字右半从“戈”,“戈”寫法與(郭店簡《五行》【一〇】)相同。“我”字下部所从的所謂“虫”形,應是“我”字鋸齒形的一種訛變。鋸齒形如(清華《祝辭》【二】)、(郭店《語叢四》【六】)、(清華《繫年》【五二】)、(上博《鄭子家喪》【甲四】)。而其近似的變化又見於傳抄古文中的“我”字,如:(《集篆古文韻海》卷三),以及从我的“義”字:(《集篆古文韻海》卷四)。①從文例來看,“我聞”見于周初《康誥》、《酒誥》、《多士》、《無逸》、《洪範》等篇及大盂鼎,因而我們認爲此字當釋爲“我”。簡【二】啟惟后,帝亦弗(邛)啟之經悳少,命咎繇下爲之卿事。馬楠:此處以“少”字上屬爲句。“”讀爲“邛”或“恐”,《小旻》“我視謀猶,亦孔之邛”,《巧言》“匪其止共,維王之邛。”毛傳鄭箋“病也”,句謂帝亦不以啟德行不足爲病,命皋陶下爲之卿士。(詳見《清華簡第五冊補釋六則》,《出土文獻》第六輯)兹咸又(有)神馬楠、周飛、劉力耘:讀“有”,爲古漢語常用詞頭,無實意。不如讀爲“佑”,輔助義。①傳抄古文字形引自徐在國:《傳抄古文字編》,綫裝書局,2006年,第1270頁。下文同。簡【三】—【四】知天之威哉,(問)民之若否。【三】馬楠:應當讀爲“聞”,訓爲知。程浩:“否”字讀爲“丕”,簡文中這個字的寫法牽扯到“用字習慣”的問題。楚簡中“”字即可表示“不”也可表示“丕”,一般只有結合文義才能進行區分。《厚父》全篇的“不”字都寫作“”,唯有此處的“丕”字寫成了“”,我們認爲這可能是抄手爲了區別詞義而作的刻意處理。其實清華簡中爲了“別嫌”而在兩個距離較近且字形相同的字上添加偏旁符號的例子並不鮮見,如《金縢》“三壇同墠”,“壇”和“墠”分別寫作“”與“”;《厚父》“恭心敬威,畏不祥”,“威”和“畏”分別寫作“”與“”。在夏之哲王,廼嚴寅畏皇天上帝之命,朝夕(肆)祀,不【三】盤于康,以庶民惟政之(供),天則弗(斁),永保夏邦。其在時後王之卿或(饗國),祀三后,永敘在服,惟如台?【四】馬楠:此處將“或”字上屬爲句,讀爲《尚書》習見之“饗國”或“享國”“先哲王”與“後嗣王”對舉,爲《尚書·周書》習見,如《康誥》、《酒誥》、《召誥》、《多士》、《多方》等,一般以殷之“先哲王”謂成湯至於帝乙,“後嗣王”指紂。《厚父》言夏代事,大概以“哲王”指禹、啟至於帝發,“後王”指桀。而《周書》對舉“先哲王”、“後嗣王”文句皆陳“先哲王”之善政、“後嗣王”之過惡。所以《厚父》簡文中“朝夕(肆)祀”與“祀三后”、“永保夏邦”與“永敘在服”,文義當正相反。“永敘在服”,服謂職事,《多士》稱“殷革夏命”之後,“夏迪簡在王庭,有服在百僚”,謂夏人臣事殷王。周人代商之後,“商之孫子,……侯于周服”(《大雅·文王》),“亦惟(殷)多士攸服,奔走臣我,多遜”(《多士》),情形也如是。是“永敘在服”謂永在臣職,與“永保夏邦”文義相反。簡7“用敘在服。”意思也是如此。而“祀三后”雖文義未詳,但也當與“朝夕(肆)祀”相對,大約意同於《牧誓》“昏棄厥肆祀弗答”。(詳見《清華簡第五冊補釋六則》,《出土文獻》第六輯)簡【五】—【六】古天降下民,設萬邦,作之君,作之師,惟曰其(助)上帝亂下民之匿(慝),王廼渴(竭)【五】(失)其命……馬楠:此處疑當將“之慝”上屬爲句。“王廼”以下別爲一句。謂君王本當助上帝治下民之過惡,而王乃不如此。(沉)湎于非彝,天廼弗若(赦)許可:“彝”字寫法特殊,但来源有自。其下从又从两爪之象形。甲骨文“彝”字作、、、等形②,金文“彝”字或作、、、、、、等形③,皆會獻出受縛犧牲(或認爲是禽鳥④或認爲是人⑤)之意。比較可知,《厚父》簡中的“彝”字上方所从形即由甲金文字上方表示犧牲頭部的部分變來。中部寫如“目”之構件,實際上是被縛犧牲身體部分之變。傳抄古文中“彝”字有一體作(海1·7),下似从廾从爪形,上部所从或與簡文此字形相涉。馬楠:“若”如字讀,訓爲“順”。簡【八】—【九】虔秉厥悳【八】天子天賈連翔:《厚父》文中有兩處其他書手補入的字跡,分別在簡8和簡9上,且此二處文字的佈局更加緊密,應為後來校對補足的內容。如:原文書手的“悳”寫作,補文書手則寫作。(此字下面有刮削痕跡)原文書手的“天”寫作,補文書手則寫作。②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編:《甲骨文編》第506頁,中華書局1965年9月。③容庚:《金文編》第864~871頁,中華書局1985年7月。④林義光《文源·卷十一》、羅振玉《增訂殷虛書契考釋·中》、商承祚《甲骨文字研究·下編》、《說文中之古文考》、李孝定《金文詁林讀後記·卷十三》、戴家祥《金文大字典》(以上參見李圃主編:《古文字詁林》第九冊,上海教育出版社,2004年,第1264-1273頁),又何琳儀:《戰國古文字字典》,中華書局,1998年,第1247頁。⑤黃德寬主編:《古文字譜系疏證》,商務印書館,2007年,第3039頁。原文書手的“悳”寫作,補文書手則寫作。簡【九】厚父曰:“嗚呼,天子。天命不可(聰)斯,民心難測。”【九】馬楠:此處將“斯”字上屬爲句,如《詩·大明》“天難忱斯”。讀爲聰,《兔爰》毛傳“聞也”,《說文》“察也”,謂天命不可知曉察覺。“天難忱斯”,謂天命不誠,亦以“斯”爲句末語氣詞。《詩》、《書》多言天命不誠,上舉《大明》之外,又如《蕩》“天生烝民,其命匪諶”;《大誥》“天棐忱辭”,“亦惟十人,迪知上帝命越天棐忱”;《康誥》“天畏棐忱,民情大可見。小人難保,往盡乃心”;《君奭》“若天棐忱,我亦不敢知曰,其終出于不祥”。孫詒讓說“棐”字並當爲“匪”之假借,謂天命無常,不可信也。《厚父》言天命不可知曉察覺,與下“民心難測”相類,與《詩》、《書》習見之天命不誠、小人難保文意稍有別。(詳見《清華簡第五冊補釋六則》,《出土文獻》第六輯)程浩:簡文中原釋爲“”的字“”,與《祭公之顧命》簡15“”字形體略同。《祭公之顧命》中的這個字第一冊整理報告隸作“沁”,訓爲“終”,合於傳本《祭公》所用的“畢”義。如果我們將《厚父》中的這個字也理解爲“終結”、“廢止”,那麼簡文這句作“天命不可終(廢)”就很通順了。簡【九】—【一一】厚父曰:鳴呼,天子。天命不可(聰)斯,民心難測。民式克恭心敬畏,畏不祥,保教明德,【九】慎祀,惟所役之司民啓之。民其亡諒,廼弗畏不祥,亡顯于民,亦惟禍攸及,惟司民之所取。今民【一〇】莫不曰余保教明德,亦鮮克以誨。馬楠:此處將“啓之”上屬爲句,句讀也相應做了調整。厚父言天命不可察覺知曉,民心亦難揣測度量;下面兩句也是對舉,謂民善民惡,皆“司民”教化所致。“恭心敬畏”與“亡諒”相對,謂民恭敬或無信;“畏不祥”與“弗畏不祥”相對;“保教明德”與“亡顯于民”相對,謂民能效德或不能顯德;“慎祀”與“惟禍攸及”相對,謂民能慎祀或不能慎祀而取禍。“惟所役之司民啓之”與“惟司民之所取”相對,謂前者爲司民所教化,後者亦爲司民所招致。下面說“今民莫不曰余保教明德”,屬於前一種情況,可見司民教化得宜,故云“鮮克以誨”(“誨”如字讀,不破讀爲“謀”),謂司民之教誨難以更加增益,是褒揚的話。(詳見《清華簡第五冊補釋六則》,《出土文獻》第六輯)王逸清、劉力耘:丁良,讀爲“貞良”,古書有見。簡【一二】天(監)司民,氒(徵)女(如)之服于人。馬楠:“廼是隹惟人”至“左之服于人”當作一句讀。是承上如能丁良于友人、宣淑厥心,若山厥高,若水厥深,如玉之在石,如丹之在朱,則此人曰天司民。另外,“服”字與楚簡中常用“備”表示,而此篇三處皆作“服”,也值得注意。簡【一二】母(毋)湛于酉(酒)許可:“湛”或可讀爲“耽”。簡背題記賈連翔:簡背題記書手:《厚父》、《封許之命》、《殷高宗問於三壽》三篇原有簡背題記,其書手皆與正面書手不同。如:《厚父》正文書手的“厚”寫作,簡背題記書手則寫作。《厚父》正文書手的“父”寫作,簡背題記書手則寫作。《封許之命》正文書手的“之”寫作,簡背題記書手則寫作。《封許之命》正文書手的“命”寫作,簡背題記書手則寫作。《殷高宗問三壽》正文中的“壽”字凡出現五次,皆寫作,簡背題記則寫作。封許之命簡【二】向(尚)氒悳馬楠:疑當讀爲“祗”,訓爲敬。《皋陶謨》“日嚴祗敬六德”,《夏本紀》作“日嚴振敬六德”,段玉裁說,《盤庚》“震動萬民以遷”,熹平石經作“祗動”;《無逸》“治民祗懼”,《魯世家》作“震懼”;《費誓》“祗復之”,《魯世家》作“敬復之”,《集解》引徐廣“‘敬’一作‘振’。”又《内則》“祗見孺子”,鄭注云“祗或作振”;《曲禮》“臨諸侯畛於鬼神”,注云“畛或作祗”。段說之外,又如《毛詩·吉日》“其祁孔有”,《魯詩》“祁”作“麎”;《無將大車》“無思百憂,祇自疷兮”,張衡《思玄賦》作“思百憂以自疹”。又清華四《筮法》之“震”字作“”,亦疑當从“”得聲。簡【六】玉玉下一字原形作,整理報告認爲“疑係睘(環)字之譌”。許可:字疑“早”之異體。楚簡文字中“早”字或體甚多,尤其字形下半訛變情況複雜。有時訛从口形,如(語叢四12)、(系年100)等。“早”屬精母幽部字,可讀爲精母宵部的“瑵”。《說文》:“瑵,車蓋玉瑵。从玉、蚤聲。”段注:“他家云‘華瑵’、‘金瑵’者,謂金華飾之。許云‘玉瑵’者,謂玉飾之,故字从玉也。”李家浩先生提出,瑵就是現在人們所說的“蓋弓帽”,並說:“從考古發現的實物看,瑵是裝在車蓋蓋弓末端之物,多是銅製造的,其中部有一向前突起的棘爪,用來鉤住蓋帷的邊緣……‘瑵’是爲玉瑵而造的專字。”據此,李先生把望山楚簡遣冊12簡“皅釣”讀爲“葩瑵”。⑥故此處《封許之命》中所賜之物當爲“玉瑵”,與前後所言之蔥衡、鑾鈴、素旂等車馬器並舉。⑥李家浩:《望山遣策車蓋文字釋讀》,《中國文字學報》第一輯,商務印書館,2006年,80—81頁;又見氏著《安徽大學漢語言文字研究叢書·李家浩卷》,安徽大學出版社,2013年,第169—170頁。原形作,整理報告認爲“二字從毛,當係毛織品名。”馬楠:下一字或非从爰,当从爯。許可:从毛从爯之字見於曾侯乙簡4“(貂)”,字作。由“貂”推斷“”字或可讀爲“”。《說文》:“,似鹿而大也。从鹿與聲。”字从毛,属于字形感染,涉下文“”字類化。,或爲鹿類動物的皮毛制品,裹覆於馬身。(纂)馬楠:字或从“本”。命訓簡【五】六亟(極)既達,九(間)具(俱)(塞)。許可:讀爲“六極既達,九奸俱息”。簡文“九奸”與上句“六極”相對,古書中“六、九”對舉的例子很多,不再贅言。而“九奸”亦常見於古書。《逸周書·常訓解》篇即有“九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