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驾校师傅

我的驾校师傅•去年8月份，工作不忙，我到xx机动车辆管理所学开车，想拿小车执照。理论考试通过后，由于人多，被安排到10月15号开始为期15天的驾车学习。•我住在市内，去驾校路上要坐60多分钟的车。10月15号上午8点多，我来到驾校，找到要实习的那辆车—NO14号，这是一辆陈旧的吉普车，吉普车后站着一位脸黝黑的大个子师傅，旁边的4～5个人忙着向他咨询。他声音有些沙哑，边说话边干着活。我递上自己的联系单，师傅收好，叫我们等人到齐。后来又陆续的来了几位，共有12人。•师傅开始讲课，讲解了一些开车的基本知识，后就叫我们一个个上车学习。•一上车，就驾车上路。师傅坐在副驾驶位上。每人跑两圈后下车换人，轮流。轮到我上去，师傅说：“踩离合器，打一挡，起步！”。我试着做了。师傅又说：“踩离合器，换二挡，加速”。我又试着做了。车一直开在路中间，师傅说：“靠右边走！”。右边路基下是水库，我不肯靠右行，怕掉下去。师傅喊：“靠右边走，你没听见？！”。我这是第一次开车，精神极度紧张，全身在冒汗，害怕得很，不愿意开到右边去，怕掉下去。•“刹车！”，师傅大吼：“刹车呀！”•我把车停了下来。•“你没学交通规则吗？要靠右行！”师傅虎着脸，冲我喊。•我也高声：“我要走中间，我就走中间，我害怕！”•师傅哭笑不得，一时僵在那儿。过了一会儿，师傅温和地说：“不要怕，有我。来，踩离合器，打一挡，起步！”。“踩离合器，换二挡”。“靠右边走！”。车一到右边，我精神过分紧张，全身打颤，车开得太右了，师傅立即把方向盘往左边打，说：“你这往哪儿开呢？”。后来，我慢慢地开在右行道上了。•在学开车的那班学员中，年轻的多，常到的约7～8人。有的学员过去开过车，年轻的男学员学得比较快，像我等年纪不轻的女同胞，天生对机械不感兴趣，学的是比较慢的。•开始时，师傅常常骂我们猪，猪脑袋。第一天他骂的多，我们有一点儿过错，就骂。骂得厉害时，我们眼泪都快出来了；我何曾经过这阵势，从未受过这等耻辱，心里好狠他！看别的组，也都是这种情形。•第二天，去驾校，想起师傅那张黑脸，他的骂，心里就打鼓、发怵。•上午是开车上路，下午倒库。我去得晚，轮到最后上。人多，一个上午也只能轮4回。最后一轮，我看时间已11:30，只剩下我一人，担心师傅下班，不让我上。后来，师傅还是叫我上了车，命令我从一挡、二挡换到三挡，我慢慢开，还不错。师傅说，现在好多了，进步蛮快。到一个十字路口，师傅说往右。我听命令往右，心想，怎么改变了线路？然而我不敢问。•车开到了一片开阔地，哦，这儿风景真不错。十月的秋季，山上红黄青绿，层林尽染；风吹过，整个山林齐声呼啸，像一支合唱队在高歌，甚是壮观。秋高气爽，凉风习习，我紧张的心放松了些，师傅也温和了。他说你开车不要太紧张，要胆大心细，开车不难，多练。一路上没人，我问师傅你常来这儿吗？师傅说这地方好，不常来。•突然，从左边的小路上冲上一个骑自行车的人，我潜意识地猛往右打，师傅急忙踩刹车，可车子还是滑到了右边的边缘上。我全身发软，瘫在座位上，一身冷汗。师傅看看我，说吓倒了？我点头。师傅递了一瓶水给我，他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又停下，问我怕烟味不？我摇头。师傅温和地说：“开车遇事不要慌张，记住踩刹车，千万不要踩在油门上。”吸完这支烟，师傅叫我踩离合器，打一挡，起步；踩离合器，换二挡，同时他手握方向盘，协助我向前行。回来已近12点，我请师傅吃中饭，师傅摇头，走了。下午1:00，师傅来了。下午学倒车入库，师傅先讲了要求和操作要领，然后就一个一个地教我们开。我第一个上车，开车倒库，师傅站在车外，跟着车子走，指导我。若我做得不好，他会大声说，也会直接打方向盘。我学开车是很认真的，也很努力，一心都在领会师傅的要领。尽管师傅常常虎着脸，但对每个学员都尽心尽责；大太阳一直晒着他，真是辛苦！•在轮换的空隙，我会主动做些事情。常常把别的学员开车时撞倒的标杆竖起；喊倒车；线被压模糊了，找块红砖来补画；每次下班，我们几个会主动收标杆，拿铁坨，送到储备间去。铁坨很重，师傅吩咐我拿标杆。•有天早上，师傅理了个平头，穿一套迷彩服。女学员们议论，说师傅理了发，带个墨镜，好精神。在学开车的过程中，开车的时候是全神贯注的，可等的时候却枯燥乏味，太阳又晒得人热，师傅有时也会和大家开开玩笑。•学员中有一个叫林丽的，我们年纪相仿，比较聊得来。她丈夫做生意，富有，她不需上班，所以天天来。林丽是个爱说笑的人，娟秀，乖巧，善解人意，和大家处得融洽。那天倒库，林丽总是倒出线，师傅对林丽喊，右，右，···，左，左，左一点，哦，不行，林丽倒车成个“S”状，师傅摇头，林丽也有些泄气。师傅开她玩笑：“你要想到标杆是你老公，你好好地向他倒。”下一轮，林丽再倒车入库。这时，师傅站在标杆旁，大声喊：“看着标杆，直着，对，直着，倒，倒，···，好，停。”林丽很高兴，终于成功了一把。•她跳下车，冲着师傅：“师傅，我不错吧，对着你倒，我就倒得好”。•师傅笑笑：“说你老公站在那里你倒不好，我站在那里你就倒得好，什么逻辑？！”•“什么逻辑呢，师傅？”有人问。大家笑了起来。•“还是师傅有魅力哦？！”林丽唱和。•师傅被撑住，有点不自在，车转身慢慢走开。•林丽对我说，我们请师傅吃饭吧？我说好。男学员可以给师傅打烟、端水孝敬，我们女同胞也应有所表示。上午练习结束，我们上前请师傅，他推辞；我们坚持，他就答应了，另两名女学员——小李、小杨，自愿加入进来。在驾校周边，找了家酒馆，点了6菜1汤，大家要了几瓶饮料。师傅上座，我们围成一圈，几个人七嘴八舌，高调感谢师傅教我们学开车辛苦云云。菜上来了，大家轮流向师傅敬杯，师傅开心，喝得爽快。付钱时，我们几个都争着。最后，林丽拍板，说柳虹付钱，又喊来老板拿条香烟给师傅，她付钱，小李小杨免了。••可能是我们学开车认真的缘故，慢慢地，师傅就不骂我们猪了，大家都很高兴。师傅教得更认真了，我们进步很快。有时，师傅会在距我们十米以内的地方找个阴凉处，坐着，看护着我们，吸烟，喝水。•“柳虹”，有天，林丽悄悄地对我说：“师傅看你的眼神不一样呢。”我一惊，“乱说”。随即陷入沉思中。这些天来，我常常感觉到师傅在远远地注视着我，眼神带着关爱，含着苍凉，我整个人沐浴在他默默的浓密的视线中；他对我温和、宽厚，还带点笨拙；在我学车时，他爱坐在副驾驶位上，半环绕着我，那带有烟草味的男性气息使我窘迫，师傅可是个高大、有型的男人啊！••过了一会，我对林丽说：“师傅教谁都认真。”•林丽笑笑：“那是不一样的。”稍顷，又叹息道：“师傅他们好辛苦，风吹日晒的，工资又不高。”我哑然。•因为要上班，我不能天天跑驾校，断断续续学了数日，也能驾驶了。•开始转学驾驶小轿车。一天下午，我去了驾校，远远地看见同组学员，心里一阵兴奋，快步过去，问了林丽一些情况。这时，有人拿一叠驾驶证过来，问，怎么不见你们师傅？林丽说，喏，在那边。树荫底下，师傅一个人坐在那儿。那人给我们一本驾驶证，叫转给师傅。我们打开一看，哦，是师傅的驾照。我到师傅跟前，向他报到，同时把驾照给他。师傅见到我笑了。我感觉到了他的落寞以及他见到我的高兴神情，陪他说了会儿话。•我上了桑塔纳，开始倒库，觉得不如吉普车好驾驶。师傅过来指点我。3轮倒库下来，有点感觉了。第4轮我倒车入库，回头看标杆，不期然，看到师傅那迷离的眼神又远远地望着我，不喊左右，我心一紧，担心别的学员看到师傅的神情，竟倒出横线1米多，我沮丧。师傅没吱声。•想到再隔几天就要考试，而明后天我又不能来，心里着急，就请师傅下班后再教我练习，开小灶，师傅同意。•下午4:00，学员们都走了，我留下来补习。师傅坐在副驾驶位上，有师傅在身边，心里塌实。从右边倒入库，搬库，出库到左边，再从左边倒入库，师傅在旁，不停地指点，十余个来回，很不错。•“你可以通过倒桩了，”师傅说，我也很高兴。•“你再练练上路，你有两天没上路了。”师傅说。我正有此意，满心欢喜。•师傅把桑塔纳送入车库，又开出吉普车，因为路考用的是吉普车。我坐上驾驶室，发动车，打到三挡，沿着训练场山丘上的公路，随意跑。•又来到山坡那片开阔地。我说师傅你歌唱得好，唱支歌哦？师傅呵呵地笑，说你开车我怎么能唱歌呢？我说开2挡，师傅说那我就唱两句。唱的是《乌苏里船歌》，说是他当兵时学的。师傅唱得低沉、浑厚、流畅，欢乐的歌声在山林中回荡。•快6点了，我该回家。给师傅100元，他坚决不肯收，我好为难。师傅说，我送你到公交车站去，你穿少了衣服，晚上会冷。•师傅开车，我坐在后排，天渐渐地暗了下来。我有些累，趴在前排的靠背上。不经意间，手放在师傅的肩上，心一动立即缩了回来。师傅感觉到了，耸了耸肩。我又嗅到了他那夹带着烟味的气息。这些天来，他在我身边指点我，他的声音、气息、烟味一直萦绕着我，温和的眼神笼罩着我，在不知不觉中融入我心底。在这黄昏渐暗的时刻，在这吉普车的小空间里，一种亲切的久违的情愫，在心底弥漫开来。•到了车站，师傅停车，我没动。师傅回头看看我，再缓缓转过身，用手温和地抚摸着我的头，我幽幽地唤了声师傅。•少顷，轰鸣的汽车声从后面传来。师傅轻轻说：“公交车来了，小柳。”•哦，我一下子清醒过来，慌忙对师傅说我走了。快速跳下车，上了公交回头看，师傅他没走，也没开车前灯。公交车向前走，师傅和吉普车似乎在慢慢往后退，渐渐地隐入马路、房屋和远处山丘的茫茫暮色中。•考试的前一天，我参加模拟考试。我给师傅买了条烟，感谢他给我补课。可是，那天师傅去做了考官，他把我们委托给别的师傅。那天我顺利地通过了模拟考试，完后去看第二天的考试安排名单，才知道我和另一位学员被安排在一个月以后考，其他学员则是第二天考试，原因是我们两人有摩托驾驶证，要电脑联网。我只好向新师傅要了师傅的电话号码。•2天后给师傅打电话。我说我是小柳，并说我要一个月以后考，师傅说他知道，我又问其他学员的通过情况，师傅一一告诉了我。停了一会，我说，考试那天，我会去看他。师傅嗯了一声，声音闷闷的。•考试的那一天，人很多，考试程序不太规范，叫到你就进去，又不知什么时候叫到，不能离开，心里也很紧张。到下午1:30，我通过倒桩。然后等待路考，下午3:00左右，又过了路考，心里很是高兴。•我前往学开车的地方，远远地看见师傅在NO14号吉普车旁，和他的新学员在一起。我很想上前去看他，可却害怕。想想以后我拿到驾照，开了车再去看他多牛，就转身回家了。•后来，我数次想起师傅，然而总是忙，也不好特意跑一趟专门去看师傅啊，或许他已忘记了我。•师傅，你好吗？••2005-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