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实秋(1903-1987)号均默,原名梁治华,字实秋,笔名子佳、秋郎,程淑等。祖籍浙江杭州,生于北京。1903年1月,出生于一个传统的士大夫家庭1915年,考入清华学校1923年,赴美留学1924年,进入哈佛大学研究所,深受白璧德新人文主义影响1926年,回国,任教于东南大学1927年起,与鲁迅论战1934年,任教于北京大学1938年,接编重庆《中央日报》副刊《平明》1946年,任北京师范大学英语系教授1949年,移居台湾,《雅舍小品》出版(台湾正中书局)1950年,台湾省立师范学院英语系教授,从此潜心学术,不问政治1966年,退休1967年,《莎士比亚全集》译成1974年,妻子程季淑去世,出版《槐园梦忆》悼念亡妻1975年,与韩菁清结婚1987年,因心脏病病逝于台北与鲁迅的论战19世纪20年代,梁实秋刚从美国留学归来,发表了一系列关于文学批评理论的文章,当时的鲁迅已是文坛上的“大将”,对梁实秋的观点进行了批驳,开始只是影射,之后就指名道姓了,而年轻气盛的梁实秋也不甘示弱,指出鲁迅在翻译中“硬译”的毛病,并针对鲁迅的《文学的阶级性》发表了《文学是有阶级性的吗?》一文,鲁迅即以《“硬译”与“文学的阶级性”》回击。论战的高潮创造社的冯乃超曾在左联刊物《拓荒者》著文称:“然而,梁实秋却来说教……对於这样的说教人,我们要送‘资本家的走狗’这样的称号的。”“《拓荒者》说我是资本家的走狗,是哪一个资本家,还是所有的资本家?我还不知道我的主子是谁,我若知道,我一定要带著几份杂志去到主子面前表功,或者还许得到几个金镑或卢布的赏赉呢。”——梁实秋《资本家的走狗》据说,鲁迅读到此文后的反应是,先是冷冷一笑,随后道:“乃超还嫩一些,这回还得我来。”(宋益乔《梁实秋传》)“鲁迅先生愉快地说:‘有趣!还没有怎样打中了他的命脉就这么叫了起来,可见是一只没有什么用的走狗!……乃超这人真是忠厚人……我来写它一点。’……高兴得笑起来说:‘你看,比起乃超来,我真要“刻薄”得多了。’接着又说:‘可是,对付梁实秋这类人,就得这样……我帮乃超一手,以助他不足。’”(冯雪峰《回忆鲁迅》)“凡走狗,虽或为一个资本家所豢养,其实是属於所有的资本家的,所以它遇见所有的阔人都驯良,遇见所有的穷人都狂吠。不知道谁是它的主子,正是它遇见所有阔人都驯良的原因,也就是属於所有的资本家的证据。即使无人豢养,饿的精瘦,变成野狗了,但还是遇见所有的阔人都驯良,遇见所有的穷人都狂吠的,不过这时它就愈不明白谁是主子了。”话说到这种分上,就说不上是思想分歧,更谈不上是什么不同文艺思想的冲突了。因而,高潮实际上也即意味著结束。此后,双方你来我往的交手虽仍然时有发生,但那只能看作是一场激烈大战后的馀波了。——宋益乔《梁实秋传》“与抗战无关”论起源于梁实秋在他所主编的《平明》副刊上的一段编者按:“现在抗战高于一切,所以有人一下笔就忘不了抗战。我的意见稍微不同,于抗战有关的材料,我们最为欢迎,但是与抗战无关的材料,只要真实流畅,也是好的,不必勉强把抗战截搭上去。至于空洞的‘抗战八股’是没有益处的。”梁文一出,文坛反应强烈,以罗荪发表在《大公报》上的《“与抗战无关”》一文为代表:“在今日的中国,要使一个作者既忠实于真实,又要找寻‘与抗战无关的材料’,依我笨拙的想法实在还不容易,除非他把真实丢开。”此外,罗文还就一些陈年往事嘲弄了梁实秋一番:“然而假使此公原来是住在德国式的建筑里面的,而现在‘硬是’关在重庆的中国古老的建筑物里面,我想,他也不能不想到,即使是住房子,也还是与抗战有关的。”次日,梁实秋便也以《“与抗战无关”》为题撰文。重申他的“最为欢迎”和“也是好的”两个表态,并强调“我相信人生中有许多材料可写,而那些材料不必限于‘与抗战有关’”。梁实秋在文章末尾还特地声明:“在理论上辩驳是有益的事,我也乐于参加,若涉及私人的无聊的攻击或恶意的挑拨,我不愿常常奉陪。”此后,任凭左派文人如何批判,梁实秋不再发言。梁实秋在《平明》副刊上刊出了一则简短的《梁实秋告辞》:“我不说话,不是我自认理屈,是因为我以为没有说错话。四个月的‘平明’摆在这里,其中的文章十之七八是‘我们最为欢迎’的‘于抗战有关的资料’,十之一二是我认为‘也是好的’的‘真实流畅’的‘与抗战无关的材料’。……所有误会,无须解释,自然消除。所有的批评与讨论,无须答辩,自然明朗。所有的谩骂与污蔑,并没有伤害着了我什么。”近半个世纪后,1986年柯灵著文详论“与抗战无关论”,时人皆以为是论者为40多年前的旧案“平反”。梁实秋对旧事已看得很淡,以为不值一提。他除对柯灵先生的公正和科学态度表示感谢外,其他一概置而不论,仅轻描淡写地说:“平反也者,是为冤狱翻案,是为误判纠正,当然是好事。不过我实际上并未入狱,也未奉到判决书。有些事情,是是非非,原无须等待历史来证明的。”“一个人应当像一朵花,不论男人或女人。花有色、香、味,人有才、情、趣,三者缺一,便不能做人家的一个好朋友。我的朋友之中,男人中只有梁实秋最像一朵花。”——冰心余与实秋同客北碚将近二载,藉其诙谐每获笑乐,因此深知实秋“虽外似倜傥而宅心忠厚”者也……以其淡泊风流有类孟东野。——《方令孺其人》我有一位沉默寡言的朋友。有一回他来看我,嘴边绽出微笑,我知道那就是相见礼,我肃客入座,他欣然就席。我有意考验他的定力,看他能沉默多久,于是我也打破我的习惯,我也守口如瓶。二人默对,不交一语,壁上的时钟的嗒的嗒的声音特别响。我忍耐不住,打开一听香烟递过去,他便一枝接一枝的抽了起来,巴答巴答之声可闻。我献上一杯茶。他便一口一口的翕呷,左顾右盼,意态萧然。等到茶尽三碗,烟罄半听,主人并未欠身,客人兴起告辞,自始至终没有一句话。这位朋友,现在已归道山,这一回无言造访,我至今不忘。想不到“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的那种六朝人的风度,于今之世,尚得见之。———《沉默》文学:《雅舍小品》《槐园梦忆》等翻译:历时37年,独自一人翻译《莎士比亚全集》37卷此外还编著了《英国文学史》《英国文学选》《远东英汉大字典》等三十多本字典和教科书雅舍小品梁实秋散文的“精品屋”从1939年入蜀居于北碚“雅舍”开始写“雅舍小品”1939年,第一集,34篇。1973年,续集,32篇;1982年,三集,37篇;1986年,四集,40篇。1986年,合订本,共收小品143篇。“小品文的妙处全在于我们能够从一个具有美好的性格的作者眼里去看一看人生。”——梁遇春雅舍散文的特点1、题材上,选取日常生活琐事《音乐》《衣裳》《旅行》《握手》《洗澡》《下棋》《写字》《男人》《女人》《孩子》《中年》《老年》《病》《穷》《懒》《馋》小品散文历来主张“小中见大”,其取材不在于关系“经国之大业”,也不在于阐发道德、义理之精要,而是以一己的性灵抒发为主,小中见大。晚明“性灵小品”大家张岱曾提出“近”的原则:“吃龙肉不若吃猪肉,画鬼神不若画狗马。龙肉与鬼神,虚无飘渺,食不能得其味,画不能得其形。”猪肉、狗马皆生活中平常事物,因为“近”反而得其真。以真情写近事,远超那些不知所云、大而无当的“不朽之盛事”。他认为“文学发于人性,基于人性,亦止于人性。”(《文学纪律》)他不写反映时代波澜的高文大册,既不涉及国是,亦不高谈中西文化问题,所写均是身边琐事,反映普遍人性且有益于世道人心的小题材。首先选题就很困难。……题目必须要有时代性,要能引起一般人阅读的兴趣,所以题目必须要在当时社会上种种现象里去撷取……题材是当代的,而其中的道理是久远的。讥弹的是单独的社会现象,而其所代表者却是普遍的人性。所以这种文字,看来篇幅简短,好像无拘无束,拈来即是,其实是在选题立意布局遣词上都要大费周章的。——《序〈匕首集〉》“谈话范围应该介于自己与别人之间的公共地带。因为谈论别人则东家长西家短全成了上好的资料;专门隐恶扬善则内容枯燥听来乏味;揭人隐私又有伤口德。这期间颇费斟酌。谈话专谈自己当然不会伤人,不过这又显得‘我执’太深,而且最关心自己的事的人,往往只是自己。”——《谈话的艺术》他选择的话题是谈话圈子中共同关心的问题,既不是私密的个人话语,也不是宏大的公共话语,而是如他所谓人类永久的话题。也许正因为如此,梁实秋的散文才跨越了时空,得以长久流传。“人生下来就是穷的,除了带来一口奶之外,赤条条的,一无所有,谁手里也没有握着两个钱……人在成年之后,开始面对着糊口问题,不但糊自己的口,还要糊附属人员的口,如果脸皮欠厚心地欠薄,再加上祖上是‘忠厚传家诗书继世’的话,他这一生就休想能离开穷的掌握,人的一生,就是和穷挣扎的历史。和穷挣扎一生,无论胜利或失败,都是。能不和穷挣扎,或于挣扎之余还有点闲工夫做些别的事,那人是有福了。”(《穷》)“最令人怵目惊心的一件事,是看著钟表上的秒针一下一下的移动,每移动一下就是表示我们的寿命已经缩短了一部分。再看看墙上挂著的可以一张张撕下的日历,每天撕下一张就是表示我们的寿命又缩短了一天。因为时间即生命。没有人不爱惜他的生命,但很少人珍视他的时间。”(《时间即生命》)2、文体风格(1)简洁“散文的美妙多端,然而最高的理想也不过是‘简单’二字而已。”(《论散文》)“文字而掷地作金石声,固非易事,但是要做到言中有物,不令人觉得淡而无味,却是不难做到的。少说废话,这便是秘诀,和汤里少加萝卜少加水是一个道理。”(《萝卜汤的启示》)篇幅短小开篇切题结构严谨语言洗练绚烂之极趋于平淡(2)典雅学贯中西,旁征博引,化俗为雅“‘雅舍’最宜月夜——地势较高,得月较先。看山头吐月,红盘乍涌,一霎间,清光四射,天空皎洁,四野无声,微闻犬吠,坐客无不悄然!舍前有两株梨树,等到月升中天,清光从树间筛洒而下,地上阴影斑斓,此时尤为幽绝。直到兴阑人散,归房就寝,月光仍然逼进窗来,助我凄凉。”(《雅舍》)女人善变,多少总有些哈姆雷特式,拿不定主意:问题大者如离婚结婚,问题小者如换衣换鞋,都往往在心中经过一读二读三读,决议之后再复议之后再否决,女人决定一件事之后还能随时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做出那与决定完全相反的事,使人无法追随,因为变得急速,所以容易给人以“脆弱”的印象。莎士比亚有一名句“‘软弱’呀,你的名字叫做‘女人’!”但这脆弱,并不永远使女人吃亏。越是柔韧的东西越不容易摧折。(《女人》)这时节你“行有余力”便可以点起一根烟自古博弈并称,全是属于赌的一类,而且只是比“饱食终日无所用心”略胜一筹而已。笠翁《闲情偶寄》说弈棋不如观棋宦海里翻过身最后退隐东山的大人先生们,髀肉复生,而英雄无用武之地,也只好闲来对弈,了此残生宋人笔记《南部新书》——《下棋》《论语·学而》:“子曰:‘弟子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论语·阳货》:“子曰:‘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难矣哉!不有博奕者乎?为之,犹贤乎已。’”李渔《闲情偶寄》:“善弈不如善观,人胜而我为之喜,人败而我不必为之忧,则是常居胜地也。”《三国志·蜀书·先主传》裴松之注引晋·司马彪《九州春秋》:“备曰:‘吾常身不离鞍,髀肉皆消;今不复骑,髀里肉生,日月若驰,老将至矣。’”男人的一双脚,多半好像是天然的具有泡菜霉干菜再加糖蒜的味道,所谓“濯足万里流”是有道理的,小小的一盆水确是无济于事,然而多少男人却连这一盆水都吝而不用,怕伤元气。两脚既然如此之脏,偏偏有些“逐臭之夫”喜于脚上藏垢纳污之处往复挖掘,然后嗅其手指,引以为乐!多少男人洗脸都是专洗本部,边疆一概不理,洗脸完毕,手背可以不湿,有的男人是在结婚后才开始刷牙。“扪虱而谈”的是男人。还有更甚于此者,曾有人当众搔背,结果是从袖口里面摔出一只老鼠!(《男人》)[晋]左思《咏史》:“振衣千仞岗,濯足万里流。”《吕氏春秋》:“人有大臭者,其亲戚兄弟妻妾知识,无能与居者,自苦而居海上。海上人有说其臭者,昼夜随之而弗能去。”曹植《与杨德祖书》:“人各有好尚,兰茝荪蕙之芳,众人之好好,而海畔有逐臭之夫。”《晋书·王猛传》:“桓温入关,猛被褐而诣之,一面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