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讲80年代小说:伤痕小说、反思小说和改革小说对于70年代末到80年代初的文学创作,批评界以“伤痕文学”、“反思文学”和“改革文学”等概念来指称。伤痕文学、反思文学和改革文学所指称的创作,主要是小说,。因此,在许多情况下,伤痕文学、反思文学和改革文学也就大致是指伤痕小说、反思小说和改革小说。伤痕、反思、改革文学采用“拨乱反正”“改革开放”社会情境下的主导性政治话语,具有文学启蒙的性质,即文学立足于社会政治层面的观念启蒙。“历史创伤”耶鲁大学社会学教授亚历山大(JeffreyAlexander)称“创伤记忆”为“文化创伤”,“当某个集体的成员觉得他们经历了可怕的事件,在群体意识上留下难以抹灭的痕迹,成为永久的记忆,根本且无可逆转地改变了未来的认同,文化创伤(culturaltrauma)就发生了”。创伤记忆对于群体认同的意义在于,“藉由建构文化创伤,各种社会群体、国族社会,有时候甚至是整个文明,不仅在认知上辨认出人类苦难的存在和根源,还会就此担负起一些重责大任。一旦辨认出创伤的缘由,并因此担负了这种道德责任,集体的成员便界定了他们的团结关系,而这种方式原则上让他们得以分担他人的苦难”。“奥斯威辛之后写诗是野蛮的。”“NachAuschwitznocheinGedichtzuschreibenistbarbarisch.”(TostillwriteapoemafterAuschwitzisbarbaric‘.)-TheodorWiesengrundAdorno(1903.09.11-1969.08.06)Helaterretractedthisstatement,sayingthat:'Perennialsufferinghasasmuchrighttoexpressionasthetorturedhavetoscream...henceitmayhavebeenwrongtosaythatnopoemcouldbewrittenafterAuschwitz.'伤痕文学在七八十年代,“文革”是中国人无法回避的事件,也是作家思考表达的焦点。由此产生了伤痕文学,无情地揭露了文革造成的社会问题,极力伸张人道精神,努力恢复人在文学创作中的主体地位。伤痕文学是新时期最先出现的文学创作潮流。“伤痕文学”较早在读者中引起“巨大反响”的,是刘心武的《班主任》(《人民文学》1977年第11期)。接着,卢新华的《伤痕》(《文汇报》1978年8月11日)发表,“伤痕文学”因此得名。伤痕一词在学术界被用来概括文学思潮,最早可见于旅美华裔学者许芥昱的《在美国加州旧金山州立大学中共文学讨论会的讲话》一文。许芥昱认为,中国大陆自1976年10月后,短篇小说最为活跃,并说:最引大众注目的内容,我称之为'HurtsGenerations',即'伤痕文学',因为卢新华有篇小说叫做《伤痕》,很出风头。有人曾对这个概括性的词汇提出过异议,认为不如使用暴露文学切合这个阶段的文学实质,但由于此词已于是被学术界大多数研究者所接受,因此在这里我们延用之。伤痕小说的主题1.表现“文革”所造成的家庭悲剧:《伤痕》、《枫》2.表现“文革”对知识分子的肉体折磨和精神戕害:《我是谁?》、《啊!》3.表现“文革”给青年一代造成的心灵创伤:《班主任》,《最宝贵的》4.表现知青在“文革”中的悲惨遭遇和不幸命运:《在小河那边》、《蹉跎岁月》5.表现十年动乱对农村经济和农村生活的摧残:《许茂和他的女儿们》、《月兰》6.表现“文革”期间监狱“大墙”内的生活和斗争:《大墙下的红玉兰》、《神圣的使命》伤痕小说的特点1.对文学真实性的回归。2.高扬“人”的大旗,表现人的主体意识觉醒和人道主义精神。3.恢复并强化了文学的社会批判功能。伤痕文学伤痕小说的代表作品:刘心武《班主任》、卢新华《伤痕》、周克芹《许茂和他的女儿们》、莫应丰《将军吟》、从维熙《大墙下的红玉兰》、韩少功《月兰》、张贤亮《邢老汉和狗的故事》、郑义《枫》、张洁《从森林里来的孩子》、王亚平《神圣的使命》。关于伤痕文学的争鸣:大约持续了一年左右的时间,主要涉及的问题有:“伤痕小说”是写真实的吗?“伤痕小说”是“暴露文学”吗?文学作品能写悲剧吗?李剑《“歌德”与“缺德”》刘心武刘心武,1942年6月4日出生,中国当代著名作家、红学家。笔名刘浏、赵壮汉等。曾任过中学教师、出版社编辑、《人民文学》杂志的主编。以短篇小说《班主任》成名,该作被视为伤痕文学的代表作。其作品以关注现实为特征,其长篇小说《钟鼓楼》曾获得茅盾文学奖,是当代主流作家之一。1979年起任中国作协理事、《人民文学》主编等职,加入国际笔会中国中心。90年代之后,成为《红楼梦》的积极研究者,曾在中央电视台《百家讲坛》栏目就秦可卿等专题进行系列讲座,引发了较大的争议。伤痕文学刘心武《班主任》揭露了文革对宋宝琦、谢惠敏等青少年灵魂的扭曲和精神的伤害,通过他们的畸形性格反映了那个时代的畸形本质,发出了“救救被‘四人帮’坑害了的孩子”的时代呼声。小说讲述了某中学教师张俊石如何尽力挽救一个在四人帮毒害下不学无术的中学生的故事,作者以‘救救孩子’的呼声,震动了被文革麻木了的人们的心灵,拉开了人们回顾苦难的序幕。这是新时期文学第一次揭露出文革中推行的蒙昧主义和愚民政策,如何危害着青少年的纯洁心灵。而这在前一阶段的创作中一直作者们视为畏途。以此为先导,之后便陆续有一些同样题材的作品出现。当时评论界认为这一短篇的主要价值是揭露了“文革”对“相当数量的青少年的灵魂”的“扭曲”所造成的“精神的内伤”,充满了一种强烈的启蒙精神。图为刘心武《班主任》手迹封面青年刘心武(中)《班主任》张俊石宋宝琦谢惠敏“救救孩子”写《班主任》时,我只觉得如鲠在喉,必须一吐为快;我凭着一种真挚的责任心,一股遏制不住的激情,提笔勾勒着我所熟悉的人物,呼唤人们警觉起来,‘救救被四人帮坑害了的孩子!’”——刘心武《〈班主任〉后记》一般将刘心武的小说分为前后两个时期,前期主要描写中学校园生活,以反映“文革”后遗症的“伤痕小说”与“问题小说”引起广泛关注;后期转而描写市民生态和文化人的心态,以长篇小说《钟鼓楼》为代表推出一系列“京城都市小说”,进而创作了一批纪实小说与“自叙体小说”,有的作品还被称为“人情小说”。中篇小说《如意》更是一部充满着爱的人道主义作品。小说讲述了老校工石义海平凡孤独而始终与人为善的一生。“文革”时期,他居然冒险保护被批斗的党支书等人。而他自己到死却未能向他默默爱了几十年的女人求婚,只是保存着那位前清格格在劫难中交给他的“如意”。作品不仅歌颂了普通人宽厚、善良、崇高的天性,而且挖掘出埋藏在平凡人生中值得关注的美好爱情,具有人道主义与人性的深度。长篇小说《钟鼓楼》是作者“京城都市小说”的代表作,也代表了他小说创作的高峰。作品全景式地描写北京普通市民的生态世相,采用橘瓣式的结构,截取1982年某一天北京城钟鼓楼旁一座四合院内居民生活的一个剖面,以薛家老二薛纪跃的一场婚礼为中心线索,散点聚焦式地描绘了四合院内薛大娘等十户普通人家几十个各具风貌的人物,如庸俗而善良的薛大娘,烦躁不安的新郎薛纪跃,爱慕虚荣的新娘潘秀娅,热心过度的邻居詹丽颖,搅乱婚宴的亲戚卢宝桑,勤快宽厚的大师傅路喜纯等;在他们的忙碌、碰撞、冲突、忧喜中,穿插了一系列琐屑而可叹的生活故事,展现出北京城芸芸众生的生存状态、无奈的历史命运和迷茫而动荡的心态。刘心武小说的特点一是他特别关注社会问题,着力描写身边的世相人生,具有高度的社会责任感和作家的敏感;二是热忱地赞美人性,呼唤人道主义,关注小人物的命运,表现出宽广博爱的胸怀;三是始终保持理性思考和启蒙意识,以写实风格对社会现象冷静地剖析。这三个特点经纬交织,将他的“伤痕小说”、“问题小说”、“都市小说,,和“人情小说”联为一体,在发展“人的良知”的爱心体验下显示出对人性探索的深刻性。然而他的长处往往掩盖了过于理性化和问题化的倾向,使之在艺术上难以超越自我,未能创作出更为大气的作品,塑造出“惊心动魄”的艺术形象。话堵话“我爱每一片绿叶……”“怎么?!每一片你都爱?!有一种绿叶,有剧毒,不但人吃了要死,就是不小心,皮肤沾上了,那也会很快溃烂!你也爱这样的毒叶?!”“我爱每一片无毒的绿叶……”“你为什么只爱绿叶?你难道不知道,‘霜叶红于二月花’吗?革命领袖有专门赞颂红叶的诗句,小学课本里就有,他们从小就受到那种革命情操的熏陶,你为什么排斥具有非常积极的象征意义的红叶?!”“我爱每一片无毒无害的叶子,无论是绿的、红的、还是金黄的……”“你为什么只爱叶子?你为什么不爱花朵?”“我当然也爱花朵……不过,我没有爱毒花,比如说爱罂粟花的意思……我自然爱花谢后结出的果实,不过,这意思里也不包括毒果……”“没有根须默默无闻地深扎于土地里,又哪儿来的枝叶、花朵和果实?!”“我爱每一条根须……”“根须从哪里汲取营养?!光有根须就能有所收获吗?!”“当然,我爱给予根须营养的沃土……还有空气、水分和阳光……这一切我都爱!”“好一个泛爱主义!可是你的知识结构怎么这样落后?你怎么连无土栽培都没听说过?!难道你希望我们国家的栽培技术永远处于落后状态!”“我爱每一种先进的技术……”“每一种?!”“当然,只包括那些用来造福于人类的先进技术,不包括那些造祸于人类的先进技术……”“什么?!造祸于人类的技术,你也称之为先进?!”“我的意思是,即使那种技术手段相对来说比较地高、精、尖,可是如果用来危害人类,也不可取,也应反对……”“光反对技术就行啦?!技术是由人发明,由人掌握的!”“当然,我爱所有以先进技术造福于人类的人们……”“你置我们国家人数众多的尚不能使用先进技术的劳动人民于何地位?!”“我也爱他们啊……”“你什么都爱,谁都爱,等于什么都不爱,谁都不爱!”“那你究竟要我怎么个爱法呢?”“你为什么只热衰于爱,而丝毫不提恨字?!”“既有爱,当然也就意味着有恨……不过,我不能,也没有必要,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任何场合,面对任何人,都全面地开列出我所有的爱和恨呀……”“你怎么这么滑头?!”“我这怎么是滑头呢?我记得很清楚,我不过是说了一句‘我爱每一片绿叶’……”“难道这句话没有某种针对性吗?!”“也许,确实隐含着某种针对性─针对那些可恨的枯木朽株,它们不仅自己丧失了生命和创造力,还起着羁绊活泼的生命前行发展的恶劣作用……”“你这是在影射谁?!”“具体的,比如说你!是的,现在请你听清楚:我爱每一片绿叶,我恨你这样的思维方式与罗致人罪的行径!”伤痕文学卢新华《伤痕》写“文革”时期的“革命小将”王晓华和“叛徒”母亲的故事。小说从母女感情,即中国人最为注重的伦理感情人手,揭露了“文化大革命”给普通中国人的生活和心灵带来的无法弥合的创伤。图为卢新华最早登于《文汇报》小说《伤痕》伤痕文学张贤亮,1936年生,江苏人。1957年在“反右运动”中被打成“右派分子”在农场劳动改造长达20余年,是新时期以来中国当代重要作家。1993年初“下海”创办华夏西部影视,下属的镇北堡西部影城成为有名的人文景观和旅游景点,被誉为“中国一绝”。张贤亮以“出卖荒凉”获得了文化商业的成功。主要作品:短篇小说《灵与肉》《邢老汉和狗的故事》《肖尔布拉克》;中篇小说《河的子孙》《龙种》《土牢情话》《早安朋友》《绿化树》;长篇小说《男人的风格》《男人的一半是女人》《习惯死亡》。张贤亮伤痕文学伤痕小说《邢老汉和狗的故事》:当一个人已经不能在他的同类中寻求到友谊与关怀,而要把他的爱倾注到一条四足动物的身上时,他一定是经历了一段难言的痛苦和正在苦熬着不能忍受的孤独。很多个夜晚,他都是搂着它来相互取暖,在万籁俱寂的深夜,好像世界上只剩下他和他的狗了。其实,邢老汉是有过家,有过女人的。要真正理解他和他的狗之间相依为命的感情,还得从这点说起。我想,当一个人已经不能在他的同类中寻求到友谊与关怀,而要把他的爱倾注到一条四足动物的身上时,他一定是经历了一段难言的痛苦和正在苦熬着不能忍受的孤独。伤痕文学周克芹《许茂和他的女儿们》周克芹(1936—1990):四川简阳人。1980年出版长篇小说《许茂和他的女儿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