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論一漢字基本知識二古書用字的歧異漢字在記録漢語的時候,原則上是一個詞(有時是一個詞素)衹用一個字形來記録,但是由於漢字具有幾千年的歷史,而且使用漢字的人又非常多,地域也非常廣,因此古書上同一個詞而用不同構形的字來記録的現象便常常可以見到。这就是古書用字的歧異的问题。古書中記録同一個詞(或詞素)而用字歧異的現象,如果從不同的角度考察、歸納,可以分爲古今字、異體字、繁簡字、本借字四種情況。今逐一介紹於下。⒈古今字⑴古今字的概念古今字包括古字與今字,是指先後産生或使用的記録同一個詞的不同的字。其中先産生或使用的字叫古字,後産生或使用的字叫今字。段玉裁説:“凡讀經傳者不可不知古今字。古今無定時,周爲古則漢爲今,漢爲古則晉、宋爲今,隨時異用者謂之古今字。”可見,古今字概念中的古和今,都是相對而言的,今字不能理解爲“現代的字”。例如:猒:厭:饜作爲“飽,滿足”義的詞yàn的記録符號,原字作“猒”。《説文》:“猒,飽也,足也。从甘肰(rán)。”段玉裁注:“肰,犬肉也。此會意。”《尚書·洛誥》:“萬年猒于乃德”,卽用此字。後來多寫作“厭”。《左傳·隱公元年》:“姜氏何厭之有?”卽用“厭”字。再後來又寫作“饜”。如《孟子·離婁下》:“其良人出,則必饜酒肉而後反。”於是,作爲記録“飽,滿足”義的yàn這個詞的書面符號,對於“猒”字來説,“厭”字屬於今字;而對於“饜”字來説,“厭”字又屬於古字。气:氣|氣:餼作爲“雲氣”義的詞qì的記録符號,原字作“气”。《説文》:“气,雲气也。象形。”後來多寫作“氣”。於是,作爲記録“雲氣”義的qì這個詞的書面符號,“气”爲古字,“氣”爲今字。其實,“氣”本爲“餼”(音xì)初文。《説文》:“氣,饋客芻米也。从米,气聲。”但自“氣”被用於記録“雲氣”義的詞qì以後,又另造“餼”字接替“氣”的本職,成爲義爲“饋客芻米”的詞xì的專用字。於是,作爲記録“饋客芻米”義的xì這個詞的書面符號,則是“氣”爲古字,“餼”爲今字了。⑵古今字産生的原因由於假借寫詞法的大量應用,由於詞義引申而至於分化,上古時代一個字常常兼用作幾個詞的記録符號。這種一字多用現象給人們在認讀上帶來很大困難。後來爲了書面上有所區别,人們就造出新字來分擔古字的記詞任務,以求達到一字一職,於是新字與古字作爲同一個詞在不同時期的書面符號,便形成一對對的古今字。這就是古今字産生的原因。例如:辟:避、躄、嬖、壁、僻、闢、譬、擗“辟”本是表示“法”這一概念的詞bì的書面符號。《説文》:“辟,法也。从卩,从辛,節制其辠(zuì,同罪。)也;从口,用法者也。”《詩經·大雅·板》:“無自立辟”,意思就是説,不要自己製定法律。由於存在語音同、近關係,又被假借爲表示“躲避”義的詞bì的書面符號。辟:避、躄、嬖、壁、僻、闢、譬、擗“辟”本是表示“法”這一概念的詞bì的書面符號。《説文》:“辟,法也。从卩,从辛,節制其辠(zuì,同罪。)也;从口,用法者也。”《詩經·大雅·板》:“無自立辟”,意思就是説,不要自己製定法律。由於存在語音同、近關係,又被假借爲表示“躲避”義的詞bì的書面符號。如:《左傳·宣公二年》:“從臺上彈人,而觀其辟丸也。”又被假借爲表示“足病”義的詞bì的書面符號。如:《荀子·正論》:“王梁、造父者,天下之善馭者也,不能以辟馬、毁輿致遠。”又被假借爲表示“便嬖”義的詞bì的書面符號。如:《論語·季氏》:“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損矣。”又被假借爲表示“牆壁”義的詞bì的書面符號。如:《逸周書·時訓》:“小暑之日,温風至。又五日,螅蟀居辟。”又被假借爲表示“偏僻”義的詞pì的書面符號。如:《史記·范睢(suī)列傳》:“夫秦國辟遠,寡人愚不肖,先生乃幸辱至於此。”又被假借爲表示“開闢”義的詞pì的書面符號。如:《孟子·梁惠王上》:“然則王之所大欲可知矣,欲辟土地,朝秦楚,莅中國而撫四夷也。”又被假借爲表示“譬如”義的詞pì的書面符號。如:《禮記·中庸》:“君子之道,辟如行遠,必自邇;辟如登高,必自卑。”又被假借爲“捶胸”義的詞pǐ的書面符號。如:《禮記·檀弓下》:“辟踊,哀之至也。”這樣一來,一個“辟”字就身兼九個詞(實際上尚不止此)書面記録的職能;寫時雖然省事,讀時卻頗困難。爲了從書面上區别詞義,人們便造出“避”字來分擔記録“躲避”義的詞bì的那一部份職能,造出“躄”字來分擔記録“足病”義的詞bì的那一部份職能,造出“嬖”字來分擔記録“便嬖”義的詞bì的那一部份職能,造出“壁”字來分擔記録“牆壁”義的詞bì的那一部份職能,造出“僻”字來分擔記録“偏僻”義的詞pì的那一部份職能,造出“闢”字來分擔記録“開闢”義的詞pì的那一部份職能,造出“譬”字來分擔記録“譬如”義的詞pì的那一部份職能,造出“擗”字來分擔記録“捶胸”義的詞pǐ的那一部份職能,而“避”、“躄”、“嬖”、“壁”、“僻”、“闢”、“譬”、“擗”等字作爲各自所記録的詞的後起專用字,也就分别成爲“辟”的今字。反過來説,“辟”是它們的古字。解:懈“解”這個詞的本義是“解剖”,引申便有“解開”的意思,再引申又有了“松散懈怠”的意義。由於“懈怠”義離“解”的本意已遠,我們衹能把它看成是一個從本義“解剖”的“解”分化出來的新詞。在這個新詞出現後的相當長一段時間裏,人們並沒有爲它專門造出一個書寫符號,而是讓它襲用與“解剖”義的“解”相同的符號,如《詩經·大雅·烝民》:“夙夜匪解,以事一人”,“解”卽表示“懈怠”義。這樣一來,一個“解”字就兼用爲表示“解剖”和表示“懈怠”等不同概念的詞的記録符號。後人爲了從書面上區别詞義,造了一個“懈”字,使它與“解”字在記録詞義方面各有所主:表示“解剖、解除”等義用“解”;表示“松懈、懈怠”等義用“懈”。於是,“解”、“懈”二字作爲表示“松懈、懈怠”義的詞xiè的記録符號,便成爲一對古今字。另外,詞義的分化又引起詞音的分化,“解”、“懈”的讀音也出現了細微的差異。坐:座“坐”這個詞本來表示“坐”的動作,引申表示“坐”的位子,但原來都用“坐”字作爲書面符號,如《史記·魏公子列傳》:“公子引侯生坐上坐”,前“坐”字記録的是義爲“坐下”的動詞的zuò,而後“坐”字記録的則是義爲“座位”的名詞的zuò。後來爲了在書面上區别詞義,造了一個“座”字,專門用來記録義爲“座位”的名詞的zuò,於是,在這個意義上,“坐”與“座”便成爲一對古今字。⑶古今字的關係從形體結構看,古今字的關係主要有以下四種情況:Ⅰ..今字在古字基礎上增加偏旁,如:暮(今字)←—莫(古字)+日(形旁)捨(今字)←—舍(古字)+手(形旁)鼻(今字)←—自(古字)+畀(聲旁)Ⅱ.今字在古字基礎上改換偏旁,如:悦(今字)←—説(古字)-言+心訃(今字)←—赴(古字)-走+言措(今字)←—錯(古字)-金+手Ⅲ.今字在古字基礎上略增、損、改,如:太(今字)←—大(古字)+丶乞(今字)←—气(古字)减―勾(今字)←—句(古字)改“口”作“厶”Ⅳ.今字不依傍古字另行創造,如:娠(今字)←—身(古字)腋(今字)←—亦(古字)膂(今字)←—呂(古字)從記詞功能看,古今字的關係主要有以下三種情況:Ⅰ.今字分擔古字記録所爲造字詞義的職能,如:益:溢“益”本是記録“滿溢”義的詞yì的專造字。由於詞義的引申、分化,“益”字後來又被襲用作“利益”義的yì、“增益”義的yì、“更加”義的yì等詞的記録符號。爲了書面上有所區别,人們便造出一個“溢”字,分擔原來“益”字記録“滿溢”義的詞yì的那一部份職能,於是作爲表示“滿溢”義的詞yì的記録符號,“益”、“溢”便成爲一對古今字。止:趾“止”本是記録“脚,足”義的詞zhǐ的專造字。由於詞義的引申、分化,“止”字後來又被襲用作“停止”義的zhǐ、“禁止”義的zhǐ、“僅僅”義的zhǐ等詞的記録符號。爲了書面上有所區别,人們便造出一個“趾”字,分擔原來“止”字記録“脚,足”義的詞zhǐ的那一部份職能,於是作爲表示“脚,足”義的詞zhǐ的記録符號,“止”、“趾”便成爲一對古今字。須:鬚“須”本是記録“鬍鬚”義的詞xū的專造字。由於用字的假借,“須”字後來又被借用作“等待”義的xū、“必須”義的xū、“需要”義的xū等詞的記録符號。爲了書面上有所區别,人們便造出一個“鬚”字,分擔原來“須”字記録“鬍鬚”義的詞xū的那一部份職能,於是作爲表示“鬍鬚”義的詞xū的記録符號,“須”、“鬚”便成爲一對古今字。Ⅱ.今字分擔古字記録引申詞義的職能,如:取:娶表示“捕取”義的qǔ這個詞,經過引申,分化出義爲“娶婦”的新詞。不過,新詞産生之初,還衹是襲用“捕取”義的qǔ的專造字“取”作記録符號。後來爲了使書面上有所區别,人們便造出一個“娶”字,分擔原來“取”字記録“娶婦”義的詞qǔ的那一部份職能,於是作爲表示“娶婦”義的詞qǔ的記録符號,“取”、“娶”便成爲一對古今字。厲:勵表示“旱石”義的lì這個詞,經過引申,分化出義爲“勉勵”的新詞。不過,新詞産生之初,還衹是襲用“旱石”義的lì的專造字“厲”作記録符號。後來爲了使書面上有所區别,人們便造出一個“勵”字,分擔原來“厲”字記録“勉勵”義的詞lì的那一部份職能,於是作爲表示“勉勵”義的詞lì的記録符號,“厲”、“勵”便成爲一對古今字。見:現表示“看見”義的jiàn這個詞,經過引申,分化出義爲“顯現”的新詞xiàn。不過,新詞産生之初,還衹是襲用“看見”義的jiàn的專造字“見”作記録符號。後來爲了使書面上有所區别,人們便造出一個“現”字,分擔原來“見”字記録“顯現”義的詞xiàn的那一部份職能,於是作爲表示“顯現”義的詞xiàn的記録符號,“見”、“現”便成爲一對古今字。Ⅲ.今字分擔古字假借用法的記詞職能,如:章:彰“章”本是“樂章”義的詞zhāng的專造字。《説文》:“樂竟爲一章。从音,从十。十,數之終也。”又假借作“彰明較著”義的詞zhāng的記録符號,如《左傳·昭公三十一年》:“或欲蓋而名章。”後來爲了使書面上有所區别,人們便造出一個“彰”字,分擔原來“章”字記録“彰明較著”義的詞zhāng的那一部份職能,於是作爲表示“彰明較著”義的詞zhāng的記録符號,“章”、“彰”便成爲一對古今字。耆:嗜“耆”本是“耆老”義的詞qí的專造字。《説文》:“耆,老也。从老省,旨聲。”又假借作“嗜好”義的詞shì的記録符號,如《孟子·告子上》:“口之於味,有同耆也。”後來爲了使書面上有所區别,人們便造出一個“嗜”字,分擔原來“耆”字記録“嗜好”義的詞shì的那一部份職能,於是作爲表示“嗜好”義的詞shì的記録符號,“耆”、“嗜”便成爲一對古今字。⒉異體字⑴異體字的概念在同一個時期裏,構形不同而讀音和記詞職能完全相同的字,叫做異體字。例如:《顔氏家訓·勉學篇》:“揰(chòng)挏(dòng),此謂撞擣挺挏之,今為酪酒亦然。”《類説》“擣”字作“搗”。“擣”、“搗”讀音相同,記詞職能也完全相同,因此是異體字。《顔氏家訓·書證篇》:“所以江南《詩》古本皆爲叢聚之叢。”宋本如此,或本“叢”字作“藂”。“叢”、“藂”讀音相同,記詞職能也完全相同,同樣是異體字。異體字旣然在同一個時期裏讀音與記詞職能完全相同,因此具有在相應時期裏可以無條件互相替換而不影嚮表達效果的特點。在一組異體字中,習慣上把最通行的一個叫做“正字”,另一個或其餘的叫做“俗字”、“或體”或者“重文”。如:《康熙字典》、《中華大字典》都稱“臯(gāo)”是“皋”的俗字,而《説文解字》則視“瑻(kūn)”字爲“琨”的或體。⑵異體字的形體差異異體字的形體差異主要有四種情況:Ⅰ..造字方法不同,如:淚:泪,巖:岩,嶽:岳,蠹(dù):螙,憑:凭,都是前爲形Ⅱ.造字方法相同,而構件不同,如:聲後爲會意;馽(zhí,绊也):縶,(xián):涎,都是前爲象形後爲形聲。綫:線,褲:袴,煙:烟,蚓:螾,粮:糧,礬(fán):矾,都同屬形聲字而所用聲符不同;詠:咏,歎:嘆,敕:勅(chì),遍:徧,睹:覩,鷄:雞,驅:敺,暖:煖,脣:唇,絝(kù):袴,欣:訢:忻,都同屬形聲字而所用形符不同;絝:褲,迹:蹟,剩:賸(从貝朕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