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罢“黑客帝国III”,我闭目沉思。一时间思绪万千,诸味杂陈。塑造?结构的架建?这些是评论一部文学影视作品最通常的落脚之处。然而,这又是一部多么不同寻常的作品!我不想依照如此陈腐的框架与思路去揭示此剧的特色。已经有太多人在这上面进行挖掘与耕耘,我可不愿拾人牙慧。说起来,我马上想到的、觉得很有兴趣想谈一下的,反而是一个小节,那就是莫菲斯那雄辩滔滔、激动人心的演讲。对此进行逐字逐词的分析,一定很有意思。而且,以此为起点,可以进一步探究为什么在英语文学中,演讲词会是一个如此重要且佳作迭出的文类。这显然是一个中国文学完全欠奉的文学类型。这似乎是一个少有人涉及到的评论领域,应该大有文章可作。那么必然(其它西方的影视作品中也有类似的“美文”)。钻研这个小节,恐怕会引来“镏铢必究、雕琢过甚”之微词吧。一种奇怪的感觉,觉得此剧的“主题”好像大有问题。但一时之间,我又完全说不上这问题在哪,只感到一种强烈的不安。直至夜里,梦中似乎忽有所感,猛然醒来,黑暗中大叫一声:“我明白了!”(汗……,写得好像是亚基米德发现“浮力定理”似的。)原来答案很简单,“黑客帝国III”在“主题”上偷换了概念!要说明这一点,我们需要先回到“黑客帝国I”与“黑客帝国II”去。这三部曲的前两部,其哲学性的主题是非常清晰的。简而言之,它所要探究的,是在哲学上被称为“元命题”的一系列问题:我(人)是谁?物质是什么?精神是什么?世界是真实的吗?人到底有没有自由意志?或者至少说,自然意志是否可能?是谁?”派生出来的,而最终的追问的重心则落在最后一个问题:“自由意志是否可能?”之上。这是最古老的哲学元命题之一。据说,古希腊奥林匹斯山上的特尔斐神殿里有一块石碑,上面写着:“认识你自己!”是一块血与肉组成的躯体。但这进一步地引出另一个元命题:“物质是什么?”另一些哲学家则从精神、意志的角度来看,“我”又是一系列精神、思维活动的集合体。这也进一步地引出另一个元命题:“精神是什么?”“物质与精神的关系是什么?物质真的存在吗?物质难道只是精神的感受吗?”于是这很自然地会追问到:“世界是真实的吗?”世界是真的独立于人的感受而存在,还是只是因为人的感受才存在?一些哲学家极端地认为:“我闭上眼睛的时候,我的手就不存在。”那就意味着,因为我看不见我的手了,于是我的手就不存在。也就是说,是我的感觉中的视觉决定了我的手的存在。到“我是真实的吗?”这一问题上,不但否定了其它事物的客观存在性,连自我的客观存在性也受到了质疑。笛卡尔那一名言“我思故我在”,就是为了解决这一追问而来。足。如果说“我思”决定了“我在”,那“我思”又是什么呢?“我”真的能“思”吗?于是,这就终于追问到了“人到底有没有自由意志?”这一问题之上。如果人没有自由意志,那所谓的“思”算是“思”吗?如果没有“我思”,又何来“我在”?没有“我在”,没有我的感受,世界还是真实的吗?终,这一系列的哲学“元命题”经由逻辑上的联系构成了一个完整的“命题组”或“命题群”。而这,就是“黑客帝国”三部曲所要探索、演绎的哲学主题。感觉Matrix中对人类和程序、机器的对比并不明显,有时分不清哪些是人类哪些是程序。对比的结果仿佛人类和程序并没有本质的区别,既然感觉到的就是真实的,那么只有思维和选择权的运行才是最本质的东西,但我们看不到人类在任何方面对于程序的本质差别。程序也可以有感情、有自由意志(Smith似乎是本片中除先知和设计师外唯一有自由意志的),而人类的选择又是被动的、不自由的。Matrix正是通过一个看似唯物的体系提出了一系列建立在唯心基础上的哲学观点和问题。说真的,我也快分不清这个世界到底是唯物还是唯心的了,也许只剩下一个能做的了——认识你自己——这就是人类存在的价值吗?关于Matrix希望能看到更多的探讨,我对这部影片的兴趣越来越集中在思想性而非影片本身了,呵呵~楼主所指的偷换概念大概是说——黑客3的革命表面上是Matrix系统在升级过程中出现的革命性变化,即人类和机器达到了比较和谐的共存状态,人类有了选择权,机器也懂得了感情。但实质上,这只是对于这个电影故事而言的,真正的革命是中影片透露出但没有深入的哲学问题,其实黑客1已经在思想性上有了革命的萌芽,但后两集则更为彻底,更加直击本质——从对我们所处世界真实性的怀疑到对我们人类本身的存在价值的怀疑。我是谁——这是古老而又永恒的哲学话题,不论在公元前还是22世纪都是如此。个三部曲是有着重要的意义的。因为,显然“黑客帝国三部曲”也是临时变阵而导致的“三部曲”作品,是因为第一部拍得太成功了,以致于编剧马不停蹄,又再接连推出第二、三部。所以,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黑客帝国三部曲”在结构上也明显地具有“正-反-合”的特征,同样是第一部的故事非常完整,而第二部的故事就已经不再完整,大量伏笔及其线索要到第三部才能得到交代和完成。III”的主题,然而如果我们不先弄清楚它所属的整个三部曲所采用的“结构”,我们是不可能真正地明白“黑客帝国III”的主题在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事实上,在特别注重“结构”要素的西方文学中,“结构”绝对是理解“主题”的一大关键。结构。这一点是非常明显的。“黑客帝国I”与“星球大战I”在风格上非常相似,都是在全剧之中洋溢着一种热烈的乐观主义的情绪。男主角尼奥坚强勇敢、积极进取,在莫菲斯等人的帮助之下,从MATRIX的控制中摆脱出来,认识了真正的“我”(这解答了“我是谁?”的问题),在与史密斯的连场激战中确认了自己“TheOne”(救世主?)的身份,并掌握了相应的超能力。MATRIX中的人们发话:“你们是自由的!”(大意如此,现在我手头没有这戏,请有的朋友帮忙告知准确的话是什么。)这是对该剧的主题的一个强烈的暗示式的回答:“是的,人是有自由意志的!”这是一个相当积极、乐观的回答,充分体现了该剧的“正”的特色。II”,情况可以说是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一方面,是形势急转直下,MATRIX大举反攻,锡安城岌岌可危(大家不妨回想一下“星球大战II”中的类似设定)。然而,更重要的是,另一方面,尼奥的身份(这又涉及到“我是谁?”的命题了)本来在第一部的结尾时已经非常明确,这时却竟然被完全颠覆,不要说他是不是所谓的锡安城乃至全人类的“救世主”都很成疑问,就连他本身是不是一个真正的“人”,都在此剧播出后于网路上引起一片争议之声。MATRIX无异的虚拟世界的疑惑,也甚嚣尘上,以致“双城论”大行其道。(这里就涉及到了“世界是真实的吗?”的命题了。因为如果连“锡安城”也不是真实的,那么还有什么是真实的呢?所有的世界都只是虚拟世界吗?)更进一步的是,“人到底有没有自由意志?”的命题更是再次逼面而来。如果尼奥只是一段程序,一段MATRIX为了能使自身升级换代而设计出来的程序,尼奥所作的一切,只是按着MATRIX的设计而机械行动而已,“自由意志”就变成了一个可笑之极的词。而如果连“锡安城”也只是另一个虚拟世界,用来安置那些“反抗精神”特别顽强的“人”,(抑或也只是“程序”?)其目的也是在于为MATRIX的升级换代而服务的话,莫菲斯等人又何尝有什么“自由意志”可言?即使退一步说,“锡安城”不是虚拟世界,确实是真实世界,那么莫菲斯等人受那所谓的“预言”所惑,千辛万苦寻到尼奥,指望他能拯救锡安、拯救人类,实际上却在不知不觉之间被MATRIX所利用,向一个其实也只是一段程序的所谓的“人”顶礼膜拜,傻乎乎地坐等“他”来拯救众生。这种“做了奴隶而不知”的状态,岂不是更为悲哀吗?自由意志何在?自由意志何在?II”充满了悲观、怀疑、迷惘、颠覆……,其“反”的地位昭然若揭矣。确实,这与此剧对整个三部曲的主题进入了“反思”的层面,其哲学性的演绎也进入了虚无主义、悲观主义的阶段是密切相关的。在此剧中,尼采、叔本华的影子无处不在。有网友在评论此剧时,用一句“世上没有救世主”来总结尼奥的真实身份在此剧里的再次失落,更是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起尼采那一句振聋发聩的呼喊:“上帝死了!”也就是说,到了“黑客帝国II”,在“黑客帝国I”结尾处看似一切已经尘埃落定、盖棺定论的哲学命题,全部被颠覆。而本来都是肯定式的回答,这里完全变成了无法回答或否定式的回答。道。我只知道我并不是原来我所以为的我。(这跟尼奥在第一部时刚刚从MATRIX中解放出来时的迷惘是一样的。)--不知道。可能不是;或者即使是,似乎也没有什么意义。样,随着那个不断地作预言的祭师老太太回答尼奥的一系列质问时指出,既然已经存在,那么为什么存在就是没有意义的,关键是如何存在,发挥自由意志,做出选择,虽然选择里面打上了决定论的烙印;于是,存在主义闪亮登场了。这一点哲学界中是早有共识的了。因此,从尼采、叔本华的虚无主义、悲观主义发展到海德格尔、萨特的存在主义,这是历史的,也是逻辑的。萨特认为,个人的一切行动都是自己自由选择的结果,他对自己的存在、行为就负有完全的责任,上帝和任何外在因素都不是推诿责任的对象,人生的意义就体现为人本身的行动。的。然而,从此剧的情节安排来看,除了让祭师生硬地说出那一段充满了存在主义色彩的话之外,我看不出有哪一点是真正地演绎了存在主义的解答。因而,“黑客帝国II”的悲观色彩,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I”和“黑客帝国II”的回顾,并分析了“黑客帝国”作为一个整体的“三部曲”的结构,我们就可以明白,“黑客帝国III”的主题应该是什么。那就是它必须为前两部已经一正一反地回答过的“我是谁?”、“世界是真实的吗?”、“人到底有没有自由意志?”等哲学命题作出“合”的回答。II”播出后,网路上对于“黑客帝国III”一片期待之情。一般的观众,可能是因为第二部中埋下了大量的伏笔,因而急于想知道第三部是如何收束这些线索,给出一个“大结局”式的交代;但在我来说,我认为这些情节上的小问题并不重要。结局总会有的,就像面包总会有的一样。不论是皆大欢喜还是悲剧收场,即使再怎么差强人意,结局总会有的。式来回答上述的哲学命题。因为,这可是一个极大的挑战。这些哲学命题,我在一开始的时候已经说到,在哲学上是“元命题”。所谓“元命题”,就是指那些构成了哲学研究中最基本的命题,大量的哲学命题只不过是在这些“元命题”的基础上派生出来的。从逻辑上说,这些“元命题”是不可能真正得到最后的解答的,因为正是这些“元命题”的存在及其无法完满地解答,决定了哲学这一门学科存在的价值。到了解决,科学就不再有意义,科学就走向死亡。同样的道理也适用于哲学。而不管是哲学还是科学,最难以、甚至很可能是不可能得到解答的问题,就是“元命题”。如牛顿研究力学,苦苦追寻那“第一推动力”的来源,最后遍寻不获,只好归因于“上帝”。这一富于悲剧性的事实说明,一切学科的源头在哲学,因此科学的“元命题”归根结底地追寻的话,最后一定会回到哲学的“元命题”上去。学的魅力所在,哲学的伟大所在,但恐怕也正是哲学的悲哀所在。隐地感受到,这个问题本身很可能是永远都不会有答案。这或许本身就是哲学中的“悲观主义”的来源吧。不过,我本人倒不认为这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研究学问,重要的是过程,而不是结果。快乐的源泉也是在于过程,而不是在于结果。开头时引用的古希腊奥林匹斯山上的特尔斐神殿里的石碑上面的话:“认识你自己!”吧。也许我们永远也不可能真正地认识我们自己,(因为“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但在不断的追问中,我们的确是比最初的时候对自己有了更多的认识。提出一个解答,然后质疑、推翻之,再提出一个解答……生命在此并没有白白地耗费。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我们也在成长和成熟。春花秋月,生老病死,皆不可免。尽管我们只是宇宙中的一粒微尘,沧海中之一粟,但我们的悲欢喜乐,对我们来说绝对是有意义、有价值的,尽管对别人来说并不一定如此。哲学上的“元命题”,实际上是至今仍然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的命题。因此,沃卓斯基兄弟将会如何以“合”的形式来作出自己的回答呢?怎样才能既兼顾形而下的娱乐层面的俗众的需要,又能在形而上的主题层面至少是自圆其说地把第一、二部的回答“合”起来呢?兄弟抱有十分的怀疑态度。这里,我就要说到那本由一个北欧高中教师写成的“苏菲的世界--一本关于哲学史的小说”了。位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