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刊】钱宗范《秦汉时期岭南和广西历史地理若干问题的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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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汉时期岭南和广西历史地理若干问题的探讨——兼与谭其骧主编《中国历史地图集》第二册等的商榷钱宗范[1]广西师范大学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广西桂林541001[摘要]当今流行的权威性《中国历史地图集》对秦汉岭南和广西行政区划的画法颇有失误,谭其骧主编的《中国历史地图集》第二册有关地图,郭沫若主编的《中国史稿地图集》有关地图都有此情况。秦代建立的岭南三郡的疆界与今天的广东、广西、越南的疆界并不重合;桂林郡郡治不在今百色;象郡位置南端应在北纬13度线的今越南中南部,北境在今贵州东南部。西汉的象郡即秦象郡的北部,南境在今中越边境线稍南,郡治临尘在今崇左市。[关键词]岭南广西象郡临尘郁水一、前言秦汉时期是我国统一的多民族的封建国家创建的时期。秦皇汉武两位皇帝统一中国和巩固统一,对我国统一的多民族国家的巩固和发展,对今天中国版图疆土的奠定,作出了重要贡献。研究秦汉时期的历史地理有重要意义。我国二十世纪著名史学大师、我国历史地理和边疆史地学的创始人和奠基人顾颉刚先生曾说:历史就象演出的一幕幕戏剧,而地理就是舞台,地理为历史活动的发生和发展提供了最基本的条件。北京大学著名老一辈史学家邓广铭先生说,研究历史要掌握四把钥匙:年代,地理,职官,目录。两位前辈学者的话,充分说明研究历史地理的重要性。广西地区到公元前214年秦始皇设立南海、桂林、象三个郡时,才正式建立直属于中央政府的行政机构,所以秦汉时期常成为研究广西历代行政区域和历史地理的开始。近年来广西师大和河池学院都在申报广西历史地理的科研项目,有的已获批准并正式启动。但是,就在中国统一的多民族国家刚刚建立巩固的秦汉时期,有关岭南和广西的历史地理和行政区划就存在很多争议,一些权威性的历史地图的画法极不一致,与文献资料的记载极不统一。笔者本人从1979年以来即注意对秦汉岭南和广西历史地理的研究。本文试对秦汉岭南和广西历史地理存在的问题作一论述,提出作者自己的看法,并对有关论著的观点提出商榷,以推动百家争鸣风气的开展,并供广西师大、河池学院研究广西历史地理的专家和广西大百科全书编写工作的参考。二、秦代在岭南和广西建立的郡及其位置的争议公元前214年是一个永远值得岭南人民纪念的日子。由于灵渠的修通,秦军迅速统一了岭南地区,直达今越南中南部地区,建立了南海、桂林、象三个郡,成为中央政府在岭南设郡建治的开始。但是,近代以来对三郡的位置和郡治的争议也随着开始。秦代岭南三郡中,南海郡的辖区和郡治基本上没有争议。桂林郡的辖区是否达到了今右江上游,郡治布山在哪里也有争议,但据笔者所知绝大多数学者认为桂林郡未达到广西最西部,郡治布山在今贵港市区。关于象郡的位置争议最大,法国人马司帛洛、日本人佐伯义明、越南人陶维英等认为象郡完全在今中国境内;在中国从乾嘉时代的著名学者齐召南、钱大昕,到近代学者顾颉刚等都认为象郡位置在今广西西部、西南部、贵州东南部、越南北部、中部、中南部,郡治象在今越南中南部北纬15度线入海处附近。改革开放以来,秦象郡位置进行了认真讨论,余天炽、覃圣敏等学者撰文力主象郡南端在越南中部的以南说,钟文典主编的《广西通史》第一册在秦代有关部分的论述中也力主此说。笔者早在六十年代前期当研究生时就认识了顾颉刚先生,和顾先生通过信、见过面。1979年8月14日,已86岁高龄的顾先生从北京写信给笔者(原信已寄给了顾颉刚先生的女儿顾潮研究员,供她整理出版《顾颉刚全集》之用)说:“秦平南越后建立的象郡,它的境界有多宽?郡治在哪里?这是《山海经》、《史记》、《汉书》中所没有能解决的问题。你们在广西,研究这个问题,便有比较便利的条件。就是不能园满的解决,也应该有个比较适当的解决。”这反映了顾老对笔者和广西史学界研究和解决象郡位置问题的深切期望,也是笔者对象郡问题引起兴趣并作深入思考的开始。但笔者非广西人,对广西历史地理原不熟悉;同时,解决秦象郡位置问题是个很复杂的问题,不急于匆忙写论文。笔者一边调查研究资料,一边争取到涠洲岛、那坡、大新、凭祥、靖西等中越边境地区考察。在此期间,也读到了余天炽、覃圣敏以及周振鹤等两种观点截然相反的论文。经过近20年的思考,笔者在《广西社会科学》1999年第3期发表了《秦汉象郡位置新释》一文,该文后经改写又以《秦象郡位置新释》为标题发表于内部刊物《广西文史》2002年第3期。2002年12月,笔者去西安陕西师大参加周秦历史文化国际学术讨论会时,又以秦汉象郡位置问题为中心写作论文并在大会上发言,2003年8月8日,笔者应中国社会科学院邀请,到北京参加《顾颉刚先生诞辰110周年纪念会暨学术研讨会》时,就顾老的人品、学术和对象郡的研究作了20分钟发言。这两次会议笔者的文章和发言均已收入有关论文集正式出版,并受到与会专家的普遍关注和好评。笔者的观点简单地来说就是:秦象郡南端在越南中南部,是无可争辩的铁的历史事实,笔者本人赞同顾老以及钟文典、余天炽、覃圣敏等著名学者在这个问题上的观点,但笔者认为象郡的北端达到今贵州东南部及今广西的百色、金城江地区;另外,从公元前111年到公元前76年,还存在一个西汉时代的象郡。这是为过去学者们所忽略的。下面将作说明。然而,现今流行最广的三部中国历史地图集对秦汉时期岭南和广西行政区域的画法却互相对立,互相矛盾,绝不相同。对此,笔者作些评论。由顾颉刚、章巽编,谭其骧校,地图出版社(上海)1955年3月出版的《中国历史地图集》在第七图“秦统一图”上,把南海郡郡治画在今广州市区,桂林郡郡治画在今贵港市区,象郡郡治画在今越南中南部的北纬15度线的靠海处。象郡的南端画在约北纬13度线,并注明“北响户”三字。该图虽然没有具体画明当时秦境内各郡的分界线,但将象郡南端“北响户”画在今越南中南部,并标明南海、桂林、象郡的郡治所在地,是符合大量历史记载的、比较科学的、正确的结论,也符合今天多数广西和中国学者的观点。本图画得较简略,正如顾、章两位先生在《序》中所说:“《汉书·地理志》明明说:‘日南郡,故秦象郡’。应该说在今越南中部以南。”但他们又说自己的观点并不就是定论,并把存在的矛盾提出来,供后人研究思考,反映了顾老这位德高望重的我国边疆历史地理学的开拓者、奠基者在学术问题上的谨慎、谦逊、求实的态度。由郭沫若主编、地图出版社(上海)1979年12月出版了《中国史稿地图集》(上册)。该地图集据尹达先生写的《前言》中说:“编绘工作是在陈可畏、刘宗弼两同志主持下进行的,历史研究所李学勤、卫家雄同志等参加了这项工作。”郭老生前关注过该地图的编制出版,但并未亲自参与编制,“主编”是挂他的名。该地图是历史研究所专家的集体成果。该图绘制得较顾、章编的地图详细,在上册第23—24页“秦统一图”上,将南海郡郡治番禺画在今广州市区,桂林郡郡治布山画在了今桂平市区西侧,象郡南端画在了今越南中南部的北纬13度线处,象郡郡治画在了今越南中部的北纬17度处。这些画法除桂林郡治布山与今广西多数学者意见相左外,其他是比较科学、正确的,与顾、章两先生及国内多数学者的意见是一致的。但该图画出了各郡的分界线,将秦代象郡北端画在今中越边境线(也就是象郡完全在今越南境内),将南海郡与今广东省基本上完全相重,桂林郡与今广西壮族自治区基本上相重(除西北端的乐业、隆林和东南端的北海、钦州外),好象秦岭三郡辖区就是今广东、广西和越南,似太简单化了,不知有何根据?笔者认为历史现象是复杂的,历史上的疆界和今天的省界相重是不太可能的。历史资料的记载也无法证明这样画法的科学性。由谭其骧主编、中国地图出版社(北京)1982年10出版的《中国历史地图集》(共八册),是当前流行的最详细的一部中国历史地图集,它的出版对中国历史地图的研究有重要贡献。但在该地图集第二册(秦、西汉、东汉)第3—4页《秦时期全图》以及第11—12页的《秦代淮汉以南诸郡图》上,将南海郡画在今广东中、东部,郡治番禺划在今广州市区。将桂林郡画在今广西大部和今广东的肇庆、茂名地区,但是未注桂林郡郡治所在地,却在辖境最西端的今广西百色市区的东北部印了“桂林郡”三个小字,也没有写上代表郡治的小圆点。据笔者所知,似未有人认为桂林郡郡治在百色市以北。该地图这样画,不知是失误还是排版错误?另外,该地图把秦象郡位置的北部画在了今贵州东南部,中部画在了今广西西部,南部画在今广西南部,西南部和广东雷州半岛,象郡南端画在今中越国境线以南约50—150公里的越南境内。其郡治临尘画在今崇左市区。笔者认为,该图对象郡北部、中部画法是基本上正确的,但把其南端画在了今中越边境线以南,缺乏历史记载依据,郡治定在临尘,画在今崇左市是误读了史料。该地图集对秦象郡位置的这种画法反映了上海复旦大学在由谭其骧先生开创的历史地理研究中心的观点,但笔者认为他们的这一观点是出于对史实的误读。笔者当研究生时的导师童书业先生(已于1968年去世)和谭其骧先生都是顾颉刚先生最得意的弟子之一,顾颉刚、章巽先生编的地图也经过谭先生的校对。为什么二十多年后,谭先生自己主编的地图集与他的老师顾先生主编的地图集画法完全相反,和郭沫若先生主编的《中国史稿地图集》的画法也相反呢?1984年秋,70多岁高龄的谭先生到广西师大历史系作学术报告,笔者以史学后辈的身份给他递了条子,询问他主编的《中国历史地图集》这样画法有何依据时,谭先生对全体听众说:“秦象郡南部画在今广西境内理由更充分些,当然这个问题还可以讨论。”笔者不赞成谭先生的解释,这是笔者决意发表自己论文的动力。谭先生一派的主要史料依据是《汉书·卷一下注》:“臣瓒曰:《茂陵书》:象郡治临尘,去长安万七千五百里。”“临尘在今南宁府西南。”还有两条《山海经》的资料,说“沅水”、“郁水”的上游均出于象郡和象郡的西部。笔者认为:《汉书·卷一下注》这条史料,明确无误地是指西汉的情况,象郡是西汉的象郡。长安是西汉的国都,该条说的是从西汉国都长安到西汉郡治临尘的里程度,与秦代毫无关系;如果是指秦代,应写“咸阳”,而不是“长安”。秦代象郡从建立到秦末农民大起义仅存在五年时间,实际上只是派军驻守,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进行调查,确定里程数目实际上是不可能的。《山海经》是汉代成书的地理书,《山海经》的这两条记载明显指是汉象郡,沅水发源于今贵州东南部,郁水(左右江)发源于今云南东部、广西西部,这些地方在汉象郡的辖区之内的。但汉象郡本为秦象郡的北部(秦象郡南部在汉武帝时已建立了日南、九真、交趾、合浦郡),这三条史料也说明秦象郡北部在今贵州东南部、广西西部。三、西汉时代在岭南和广西设立的郡及其位置的争议了解了秦象郡位置及其争议的情况,我们对西汉时代汉象郡及其位置的争议为中心的西汉岭南和广西历史地理的情况,就容易清楚了。清代以来我国学者对秦象郡位置南端在今越南中部以南是一致公认的传统看法,但很少谈到西汉象郡的问题。关于西汉的象郡,以记载史实严谨、正确著称的《汉书》有一条明确无误的记载:《汉书·昭帝纪》元凤五年秋(公元前76年):“废象郡,分属郁林、牂柯。”这八个字的记载揭示了西汉象郡存在的真相,也就是西汉的象郡从汉武帝重新在岭南设郡的公元前111年开始,到汉昭帝元凤五年(公元前76年)秋废除,将其辖土分属于北边的牂柯郡和南边的郁林郡。既然《汉书·昭帝纪》记载得如此清楚,为什么中国学者历来少提汉象郡呢?理由是:第一,认为是一条孤证;第二,汉武帝在元鼎六年设立岭南九郡时,未提到象郡。所以,学术大师顾颉刚先生在他编的《中国历史地图集》的《序》中也觉得:《汉书·地理志》明明说:“‘日南郡,故秦象郡’,应该说在今越南中部以南”;《汉书·昭帝纪》又说“罢象郡,分属郁林、牂柯”,两者在地理位置上有“很大矛盾”了。其实,前者明确地是指秦象郡;后者明确地是指西汉的象郡。两者辖区不同,存在时间先后不同,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下面笔者对三部著名的历史地图集的画法作些评议,然后对学者怀疑西汉象郡存在的两点理由作出解释。顾颉刚、章巽编的《中国历史地图集》在第八图“西汉的人民起义和行政划分图”上,在今广西西部地区写上“?—前76(象)”字样,表明顾、章两先生尽管对《汉书·昭帝纪》的重要记载有些不解和怀疑,但还是承认了汉代象郡的客观存在,只是未具体地指明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