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姆老爷

《吉姆老爷》：一首反抗绝望的赞歌主讲人：余佩贾文渊译北岳文艺出版社2001年版文本简介《吉姆老爷》发表于1900年，小说讲述了一个出生在英国乡村牧师家庭，自幼喜欢浪漫海洋作品，充满着英雄幻想的青年海员—吉姆的故事。他在一艘破商轮—“帕纳号”上做大副。在一次满载八百名香客去朝圣的远航中，“帕纳号”面临沉没的危险。船上的船长及几位白人船员在夜幕下扔下八百名乘客跳下救生艇逃生，吉姆对此非常鄙视。然而在关键时刻，“一股冲动”使他纵身一跳，也跳进了救身艇。万幸又不幸的是，“帕纳号”并没有沉没，一艘法国炮舰把它拖进了港口。在船长逃之夭夭之后，身受良心谴责的吉姆决心不再逃脱，独自出庭受审，最后被取消了航海资格。在开庭期间听审的某船船长马洛非常同情吉姆，马洛安慰他，并为吉姆做了以后的生活安排。但敏感的吉姆生怕别人知道他的污点，不停的更换工作，最后来到了与世隔绝的土著人居住区帕土珊。在那里他得到了梦想的一切—爱情、信任与当地人无比的尊敬。然而好景不长，在一次亡命海盗布朗偷袭帕土珊的时候，吉姆毫无戒心的放走了他。而布朗却在之后恩将仇报，打死了许多土著人，包括吉姆的好友，当地首领多拉明的儿子戴因·瓦利斯。吉姆决定为自己的错误负责，他毫无畏惧的迎着多拉明的枪口，最终饮弹而亡。绪论《吉姆老爷》自发表以来备受关注。评论界对它的看法莫衷一是。本文认为《吉姆老爷》是一首反抗绝望的赞歌。“绝望”一词在文中前前后后出现了28次，它贯穿于吉姆的整个活动过程之中，使全文充斥着一种深刻的焦虑与不安。作者一次又一次的把吉姆推入绝境之中，然后通过他的选择：弃船逃生、直面法庭、丛林重生以及慷慨赴死来表现他对绝望的反抗。而作为小说的作者，康拉德对吉姆是颂扬而非贬斥的，他认为，吉姆的可贵之处正在于他直面绝境，不断抗争的勇气。这可以从作者自身的经历来说。约瑟夫·康拉德是著名的波兰裔英国作家。他出生在当时沙俄统治下的乌克兰地区的一个乡绅家庭里，父亲是位爱国志士，同时还是一位诗人、剧作家，因参加民族独立运动而被沙皇政府流放。当时康拉德才五岁，他和父母开始了艰辛的流放生活。1865年母亲因肺结核不幸去世，而父亲在流放归来的第二年也因同样的疾病去世。双亲故世之后，成为孤儿的康拉德倍感孤寂和痛楚，而国内的政治背景也激起了他对俄国的仇恨。因此，尚未成年的康拉德决然离开了祖国波兰来到西欧，谋求生存，追求自由。康拉德十岁出海，开始在一艘法国潜艇上工作，在此后动荡的四年中，他经历了走私枪支、轰轰烈烈的恋爱、一次自杀未遂，最后加入一艘英国货轮。显然，他的生活经历与吉姆颇为相似。而《吉姆老爷》整部小说与其说是对吉姆生活的陈述，不如说是作者自身生活的陈述。与其说是吉姆在如何反抗绝望，不如说是作者在如何反抗绝望。而吉姆正是帮助作者实现反抗绝望的愿望的虚构的人物。在文中，康拉德给吉姆更多的机会去显示他的魅力和人性，去表现他反抗绝望的毅力。他承受着我们无法承受的压力，他以他的肩膀扛起了命运压在他身上的重担，他不断的反抗，不断的追求。作者以其自身为原型，表达了对反抗绝望的精神的赞美。下面我将通过吉姆反抗绝望的四次选择入手，深入剖析《吉姆老爷》是如何成为“一首反抗绝望的赞歌”的。康拉德曾在《吉姆老爷》的题记中说：“也许我的吉姆不是那种平凡的类型。不过我可以有把握的向我的读者保证，他不是个冰冷反常思想的产物。他也不是个北方雾霭中的人物。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在一个东方锚地的普通环境中，我看见了他的身影—生动而庄重、神色阴郁、沉默寡言。我怀着全部的同情，寻找当地的词语解释他的意义。他是‘我们中的一员’”。在作者那，吉姆是他虚构的属于我们中间的普普通通的一员，但他却有着不同于普通大众的顽强。作为作品中的主人公，吉姆老爷是整个故事的创造者和终结者。他在一次又一次的绝境中重生，最终以死来彻底反抗。面对着关乎荣誉、关乎生死的绝境，吉姆没有颓废，没有畏缩，没有消沉，而是积极的做出选择，进行再创造，实行强有力的反抗，真诚的追寻着生命的意义。•弃船逃生•直面法庭•丛林重生•慷慨赴死弃船逃生吉姆第一次作为大副随“帕纳号”护送一批朝圣者时，不幸发生了海难，当船长和两名轮机手准备不顾800多名乘客的安危而弃船逃命时，吉姆懵住了。在面对这极其荒谬的时刻，他既感到无助又感到恐惧。他害怕与选择伴之而来的巨大责任。所以，他并没有立即做出和其他白人船员一起逃走的决定，而是在他的道德观和逃生的直觉之间挣扎：起始，他还只是焦虑“我该怎么办？”，他的道德观告诉他：“我发誓，我不怕死”，他努力的反抗着“一眼也不看已放下的救生艇，并保持着与救生艇的距离”。但随着情况越来越紧急，他的内心深受着煎熬，“快沉吧，该诅咒的东西”，他在心底呼喊着，“并望着救生艇了，黏在远方”。求生的本能，使吉姆的反抗越来越无力。终于，“有某种东西让他走动了”，他跳上了他曾经瞧不起的那个德国船长的救生艇。然而这一跳：•“我真希望我能死掉！他哭到：‘回不去了。我觉得像是跳进一口井里—像是落进一个无底洞’”。•“这辈子不会再有那么冷的时候了”。•“他救了自己的命，可是这条命已经完结，因为他脚下没有土地，他眼睛看不到景象，他的耳朵听不到人的声音，一切都灭绝了”。•“他选择了考虑死亡，因为他认为所有有过人美好的事物都在那天晚上随着轮船而消逝，可他却活着”。对于一个一生都在追求道德的理想境界或者是完美无缺的荣誉的吉姆来说，正确与错误之间的距离“还不到一张纸的厚度”。身处这样两难的境地，吉姆最终选择了弃船而逃。他的反抗是失败的，是不尽人意的，但他的反抗已经达到了他内心所能承受的极限。作者在文中用了三个章节来描述吉姆内心的挣扎和反抗，他把吉姆的那一跳，很自然的归入了“无意识的求生的本能”。作者意图之明显，不言而喻。直面法庭吉姆本可以像其他跳船的人一样不把它当回事或逃之夭夭，继续快活度日，可他没有这样做。他不只一次的强调：“我是跳下去了，可我并没有逃跑”；“我正视它，我不会逃避的”。在各种流言，各种嘲笑攻击的沉重的环境中，在自我内心道德观念的强烈谴责中，吉姆再一次陷入了绝望之境，使他产生了“我有罪”的自觉。而这种“有罪”的自觉为他反抗绝望提供了内在的心理基础—赎罪的愿望：•“我不能走开，船长走了—他可以那么干，可我不能，我也不会。他们都采取各种办法走了，但是我不行”。•“我不想为自己开脱。不过我想要解释……我希望某个人能理解……某个人……至少有一个人”。于是，吉姆选择了直面法庭，他要用自己的行动来反抗绝望，承担他该负的责任。他要为“竭力拯救自己的人品特征而进行斗争”，为重获尊严与人生的意义而斗争。丛林重生在法庭审判之后，吉姆选择以自我惩罚自我流放的方式探求生命的意义。他换了一份份工作，游走于各个港口，“一步步向太阳升起的方向撤退”，他“抛弃每日不可或缺的面包，腾出手来捕捉灵魂的影子”，企图摆脱帕纳号弃船事件的梦魇，但他发现自己始终无法做到。他选择离开“这个”世界。而“走”的生命形式是对自我的肯定，是对绝望的抗战：世界的荒谬、死亡的威胁、内心的无所依托、虚妄的真实存在，自我与周围环境的悲剧性对立，由此而产生的焦虑、恐惧、失望、不安……不仅没有使吉姆陷入无边无涯的颓唐的泥沼。恰恰相反，却使他在紧张的心灵挣扎和思辨中摆脱随遇而安的态度，坦然的得到苦的涤除，以全新的姿态在帕土珊找回了失落的尊严。在那里，他不再一味被动地沉缅于自己的英雄梦，而是一次次主动出击，先是粉碎了科内留斯对他的暗杀阴谋，再是在与叛匪阿里的战役中出谋划策，身先士卒，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赢得了人们的信仰和崇拜，并被当地人称为“吉姆老爷”，实现了他的英雄梦，在丛林得到了重生。慷慨赴死吉姆老爷用他的勇猛和智慧换来了帕土珊的安宁和秩序，得到了当地居民的爱戴，内心的负罪感也略有减轻。可是，黑暗和罪恶再次向他威逼，一个白人海盗头子—布朗的出现，搅起了他对过去的回忆并打破了这种宁静。吉姆出于同情说服酋长多拉明放走布朗一伙，却没想到布朗背信弃义，在科内留斯的指路下率同伙对帕土珊人进行反扑，杀了许多人，其中包括多拉明之子。这一毫无预期的灾难又一次把吉姆置于煎熬中，他再一次面临痛苦的选择。他可以带领自己的人与多拉明的人开战，也可以选择逃跑。然而这样虽然能够保全性命吉姆却将再一次面临失去荣誉的痛苦。因此他选择了“用他想到的反抗那种灾难的唯一方法来反抗那种灾难”，从而不让“黑暗势力两次剥夺他的和平”。他要“用另外一种方式来证明自己的力量，去征服自己的厄运”。他选择了去实践他对多拉明的诺言，承担他该负的责任，慷慨赴死。在多拉明的射击之下，吉姆“骄傲而大无畏”地死去。从弃船逃生到直面法庭，从丛林重生到慷慨赴死，吉姆以他悲壮的死，向我们展示了他顽强抗争的一生，显示了他对绝望的最彻底的反抗。在作品中，作者并没有一味的讲述，一味的安排一些重大的情节，而是描述了一系列的场景和一个接一个的画面，以期将读者引向他的判断，逐步引导我们站在他的一方，更明确地说是吉姆这一边。这其中以吉姆和马洛的对话场面最为精彩，也最能表现作者的意图。马洛，文中的主要讲述者，作者赋予他权利来决定他将说什么或不会说什么。事实上，马洛所说的，也正是康拉德想说的。所有马洛讲述的或者说康拉德讲述的都是有利于吉姆表现他的反抗的。马洛充分利用他的话语特权，在文中通过表述激发我们对吉姆的同情。在帕特纳号事件中，正如小说中显现出来的一样，马洛竭力使当时的场面极度危险、可怖，并且对于吉姆当时的心理给予了细致入微的想象。“他让我们相信，当时出现的实际紧急状况与吉姆心中的想象完全不一样，以至他不能正常表现自己。”他从“帕纳号”船上跳下，代表了他身体与灵魂的分裂。当他发现他已经在救生艇上的时候，吉姆的整个身心都陷入黑暗之中。但是他对马洛讲的和马洛向读者描述的都引导我们走向他的灵魂深处。他们的对话和想象弱化了吉姆的背叛，但是他的忏悔却掠取了我们的同情和谅解，他的反抗赢得了我们的赞美。小结吉姆的一生验证了康拉德的观点：人类战胜荒诞宇宙的能力体现于他抗争的信念、激情和勇气。生命也许是一则无意义的故事，但每一个个人都可以用自己不同的生存方式为这则故事作出不同的诠释。吉姆在不断抗争的过程中最终实现了自我超越。小说中吉姆的经历表明：承认绝望并不意味着要无所作为。康拉德以吉姆为例，证明人类能够在荒诞的宇宙中确立属于自己的价值观,人类永远有可能战胜绝望并探寻到生存的意义。由此可知，《吉姆老爷》当之无愧是一部描绘人类反抗绝望的伟大作品，是一首反抗绝望的赞歌，它给与了无数读者勇气与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