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封建制

贰、封建制•理解中国历史的关键是正确理解封建。三代皆行封建。本时段将以周代为典范，剖析封建制的制度逻辑与运转机制。•共三课：•1、周人的建国与治理智慧•2、封建的契约性君臣关系•3、礼与礼治应当重视周•周为古典文明之集大成，形成了经典的封建制。•周又留下丰富制度、价值遗产，支配后世中国历史。•中国两大传统：周制传统，秦制传统。阅读材料•全体同学必读：国史大纲，第三、四两章。史记周本纪。•文科试验班同学结合注、疏，阅读《诗经》小雅之棠棣、出车、大田，大雅的文王、大明、緜等篇，《尚书》洪范，康诰两篇，《礼记》王制、礼运两篇。王国维《殷周制度论》•参考书：•左传，国语。•柳宗元：封建论•瞿同祖：中国封建社会•许倬云：西周史•陈来：古代宗教与伦理——儒家思想的根源•汤普逊：中世纪经济社会史，下册，第26章。•马克·布洛赫：封建社会•第三课周人的建国与治理智慧•1、天命与革命天命观•尚书泰誓上：惟天地，万物父母；惟人，万物之灵。亶聪、明，作元后，元后作民父母。•天矜于民，民之所欲，天必従之。•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革命观•今商王受，弗敬上天，降灾下民。沈湎冒色，敢行暴虐。罪人以族，官人以世。惟宫室、台榭、陂池、侈服，以残害于尔万姓。焚炙忠良，刳剔孕妇。皇天震怒，命我文考，肃将天威……天佑下民，作之君，作之师，惟其克相上帝，宠绥四方。有罪无罪，予曷敢有越厥志？同力，度德；同德，度义。受有臣亿万，惟亿万心；予有臣三千，惟一心。商罪贯盈，天命诛之。予弗顺天，厥罪惟钧。予小子夙夜祗惧，受命文考，类于上帝，宜于冢土，以尔有众，厎天之罚。周人气质•周、秦均崛起于西部，介于夷夏之间，姬、姜联盟。•弃为兒时，屹如巨人之志。其游戏，好种树麻、菽，麻、菽美。及为成人，遂好耕农，相地之宜，宜穀者稼穑焉，民皆法则之。帝尧闻之，举弃为农师，天下得其利，有功•古公亶父复脩后稷、公刘之业，积德行义，国人皆戴之。薰育戎狄攻之，欲得财物，予之。已复攻，欲得地与民。民皆怒，欲战。古公曰：“有民立君，将以利之。今戎狄所为攻战，以吾地与民。民之在我，与其在彼，何异。民欲以我故战，杀人父子而君之，予不忍为。”文王受命•西伯阴行善，诸侯皆来决平。於是虞、芮之人有狱不能决，乃如周。入界，耕者皆让畔，民俗皆让长。虞、芮之人未见西伯，皆惭，相谓曰：“吾所争，周人所耻，何往为，祇取辱耳。”遂还，俱让而去。诸侯闻之，曰“西伯盖受命之君”。•2、封建的天下周人建国：第一次分封•史记周本纪：周武王灭殷纣王之后：•1、封商纣子禄父殷之馀民。武王为殷初定未集，乃使其弟管叔鲜、蔡叔度相禄父治殷……•2、乃罢兵西归。行狩，记政事，作《武成》。封诸侯，班赐宗彝，作分殷之器物。•3、武王追思先圣王，乃襃封神农之後於焦，黄帝之後於祝，帝尧之後於蓟，帝舜之後於陈，大禹之後於杞。•4、於是封功臣谋士，而师尚父为首封。封尚父於营丘，曰齐。封弟周公旦於曲阜，曰鲁。封召公奭於燕。封弟叔鲜於管，弟叔度於蔡。馀各以次受封。•此后，周公、成王继续有所封建。天下结构•史记，汉兴以来诸侯王年表：武王、成、康所封数百，而同姓五十五。地，上不过百里，下三十里，以辅卫王室。•形成“五服”结构：国语周语上：祭公谋父劝周穆王：•夫先王之制，邦内，甸服；邦外，侯服；侯、卫，宾服；蛮、夷，要服；戎、狄，荒服。•甸服者，祭；侯服者，祀；宾服者，享；要服者，贡；荒服者，王。日祭、月祀、时享、岁贡、终王。先王之训也•同心圆的天下结构，服者：对纣王臣服的程度，也即认同华夏文明的程度。礼与俗•《礼记·王制》：凡居民材，必因天地寒暖、燥湿，广谷、大川异制。民生其间者异俗，刚柔轻重，迟速异齐，五味异和，器械异制，衣服异宜。修其教，不易其俗；齐其政，不易其宜。中国、戎、夷五方之民，皆有性也，不可推移。•第四课君臣关系正确理解“封建”•认识中国历史、认识儒家的关键，是正确认识封建。•主流的封建说，正好颠倒了历史。•建：周易屯卦：屯：元，亨，利，贞。勿用有攸往，利建侯。•封：《周礼·地官司徒》：凡建邦国，以土圭土其地而制其域……凡造都鄙，制其地域而封沟之。•封建首先是个动词：封地而建侯。•左传·僖公二十四年：周王室大夫富辰：昔周公吊二叔之不咸，故封建亲戚，以蕃屏周。封建的等级：爵与禄•五等爵制：孟子·万章下：天子一位，公一位，侯一位，伯一位，子、男同一位，凡五等也。•天子之制，地方千里，公侯皆方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凡四等。不能五十里，不达于天子，附于诸侯，曰附庸。•禄制：天子之卿受地视侯，大夫受地视伯，元士受地视子、男。策名委质•建立封建君臣关系的程序是“策名委质”。•《国语·晋语九》：中行伯既克鼓，以鼓子苑支来。令鼓人各复其所，非僚勿从。鼓子之臣曰夙沙厘，以其孥行，军吏执之，辞曰：“我君是事，非事土也。名曰君臣，岂曰土臣？今君实迁，臣何赖于鼓？”•穆子召之，曰：“鼓有君矣，尔心事君，吾定而禄爵。”对曰：“臣委质于狄之鼓，未委质于晋之鼓也。臣闻之，委质为臣，无有二心。委质而策死，古之法也。君有烈名，臣无叛质。敢即私利以烦司寇而乱旧法，其若不虞何！”穆子叹而谓其左右曰：“吾何德之务，而有是臣也？”乃使行。君臣的人身性关系•Personalbond，可有三层含义：•第一，人与人的关系•第二，终身性关系•第三，面对面的关系•2、君臣以义而合权利-义务•君的义务：提供名位和保护•臣的职事：1、人力：服军役。小雅车攻：•我车既攻，我马既同。四牡庞庞，驾言徂东。•或者担任官职•2、提供建议，也即谋。谋•《小雅·皇皇者华》：•皇皇者华，于彼原隰。駪駪征夫，每怀靡及。•我马维驹，六辔如濡。载驰载驱，周爰咨诹。•我马维骐，六辔如丝。载驰载驱，周爰咨谋。•我马维骆，六辔沃若。载驰载驱，周爰咨度。•我马维骃，六辔既均。载驰载驱，周爰咨询。•毛传：访问于善为咨，咨事为诹，咨事之难易为谋，咨礼义所宜为度，亲戚之谋为询。兼此五者，虽有中和，当自谓“无所及成于六德”也。•谋的机制让封建的治理，具有共和的性质。•正确地理解曾子“为人谋，而不忠乎？”孔子“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权利-义务的相互性•《诗·郑风·清人》：。•清人在彭，驷介旁旁。二矛重英，河上乎翱翔。•清人在消，驷介麃麃。二矛重乔，河上乎逍遥。•清人在轴，驷介陶陶。左旋右抽，中军作好。•《清人》，刺文公也。高克好利而不顾其君，文公恶而欲远之不能。使高克将兵而御狄于竟，陈其师旅，翱翔河上。久而不召，众散而归，高克奔陈。•孔颖达正义曰：文公之时，臣有高克者，志好财利，见利则为，而不顾其君。文公恶其如是，而欲远离之，而君弱臣强，又不能以理废。適值有狄侵卫，郑与卫邻国。恐其来侵，文公乃使高克将兵御狄于竟。狄人虽去，高克未还，乃陈其师旅，翱翔于河上。日月经久，而文公不召，军众自散而归。高克惧而奔陈。君臣以义而合•左传，昭公十三年：“臣一主二”。杜预注云：“言一臣必有二主，道不合，得去事他国”。•左传，襄公二十六年：臣之禄，君实有之。义则进，否则奉身而退。专禄以周旋，戮也。•孔颖达正义曰：人君赐臣以邑以为禄食，臣之禄谓所食邑也。“君实有之”，言其不得专以为已有也。君臣有义而合，义则进以事君，受此禄食。否则奉身而退，当身奔他国，而以禄归君。•《释例》曰：“古之大夫，或锡之田邑，或分之都城。故有千室之邑，百乘之家。君之禄，义则进，否则奉身而退。若专禄以周旋，虽无危国害主之实，皆书曰叛。叛者，反背之辞也。孔子的概括•论语·八佾：定公问：“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孔子对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朱子集注：二者皆理之当然，各欲自尽而已。吕氏曰：“使臣不患其不忠，患礼之不至；事君不患其无礼，患忠之不足。”尹氏曰：“君臣以义合者也。故君使臣以礼，则臣事君以忠。”•第五课礼与礼治•1、礼的性质初步认识礼•周人文明之最高成就在礼，周的治理就是礼治秩序。•礼可以分为两个部分：经礼，仪礼•礼是习惯法。包含两个来源：习俗，策命•仪礼大约形成于习俗中，所谓“文章”。•经礼的主体则形成于周公制礼过程中周公平乱与第二次封建•成王少，周初定天下，周公恐诸侯畔周，公乃摄行政当国。管叔、蔡叔群弟疑周公，与武庚作乱，畔周。周公奉成王命，伐诛武庚、管叔，放蔡叔。以微子开代殷後，国於宋。颇收殷馀民，以封武王少弟封为卫康叔。•《左传·定公四年》：分康叔以大路、少帛、綪茷、旃旌、大吕。殷民七族：陶氏、施氏、繁氏、锜氏、樊氏、饥氏、终葵氏。封畛土略，自武父以南，及圃田之北竟。取于有阎之土，以共王职。取于相土之东都，以会王之东蒐。聃季授土，陶叔授民，命以《康诰》，而封于殷虚。皆启以商政，疆以周索。•至关重要的是封建程序的文书化。《康诰》•王曰：呜呼！封，汝念哉！今民将在祗遹乃文考，绍闻衣德言。往敷求于殷先哲王用保乂民，汝丕远惟商者成人宅心知训。别求闻由古先哲王用康保民。宏于天，若德，裕乃身不废在王命！•中间向康叔指示治国之德，技艺、规则、程序。•王曰：呜呼！肆汝小子封。惟命不于常，汝念哉！无我殄享，明乃服命，高乃听，用康乂民。•王若曰：往哉！封，勿替敬，典听朕告，汝乃以殷民世享。•策命的文书化推动君臣关系契约化。六经皆礼•六经：诗、书、礼、乐、易、春秋•六经皆先王之政典•春秋所记为“故”事，也即先例。•2、礼治礼的执行•自愿执行。《礼记·曲礼》：太上贵德（郑玄注：太上，帝皇之世，其民施而不惟报），其次务施报（注：三王之世，礼始兴焉），礼尚往来。往而不来，非礼也。来而不往，亦非礼也。•第三方强制执行：刑。司寇与史•莒纪公生大子仆……仆因国人以弑纪公，以其宝玉来奔，纳诸宣公。公命与之邑，曰：“今日必授。”季文子使司寇出诸竟，曰：“今日必达。”公问其故。季文子使大史克对曰：“先大夫臧文仲教行父事君之礼，行父奉以周旋，弗敢失队。曰：见有礼于其君者，事之如孝子之养父母也。见无礼于其君者，诛之如鹰鹯之逐鸟雀也。先君周公制《周礼》曰：‘则以观德，德以处事，事以度功，功以食民。’作《誓命》曰：‘毁则为贼，掩贼为藏，窃贿为盗，盗器为奸。主藏之名，赖奸之用，为大凶德，有常无赦，在《九刑》不忘。’行父还观莒仆，莫可则也。孝敬忠信为吉德，盗贼藏奸为凶德。夫莒仆，则其孝敬，则弑君父矣；则其忠信，则窃宝玉矣。其人，则盗贼也；其器，则奸兆也，保而利之，则主藏也。以训则昏，民无则焉。不度于善，而皆在于凶德，是以去之。口头辩论为主的诉讼制度•王叔陈生与伯舆争政。王右伯舆，王叔陈生怒而出奔。及河，王复之，杀史狡以说焉。不入，遂处之。晋侯使士匄平王室，王叔与伯舆讼焉。•王叔之宰与伯舆之大夫瑕禽坐狱于王庭，士匄听之。王叔之宰曰：“筚门闺窦之人而皆陵其上，其难为上矣！”瑕禽曰：“昔平王东迁，吾七姓従王，牲用备具。王赖之，而赐之骍旄之盟，曰：世世无失职。若筚门闺窦，其能来东底乎？且王何赖焉？今自王叔之相也，政以贿成，而刑放于宠。官之师旅，不胜其富。吾能无筚门闺窦乎？唯大国图之！下而无直，则何谓正矣？”•范宣子曰：“天子所右，寡君亦右之。所在，亦左之。”使王叔氏与伯舆合要，王叔氏不能举其契。王叔奔晋。•正义曰：合要者，使其各为要约言语，两相辩答。伯舆辞直，王叔无以应之，故不能举其要约之辞也。礼治的宪政特征•礼无所不在，五礼：吉、凶、军、宾、嘉。以吉礼事邦国之鬼神示，以凶礼哀邦国之忧，以军礼同邦国，以宾礼亲邦国，以嘉礼亲万民，•礼覆盖所有人，包括君。•君臣的权利-义务并不对等，但同在礼的约束之下，礼同时向君臣提供救济。•解惑：礼不下庶人（郑玄注：为其遽于事，且不能备物），刑不上大夫（注：不与贤者犯法，其犯法则在八议轻重，不在刑书）。礼之用，和为贵•论语学而篇：有子曰：“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也。”•礼记礼运篇：故治国不以礼，犹无耜而耕也……四体既正，肤革充盈，人之肥也。父子笃，兄弟睦，夫妇和，家之肥也。大臣法，小臣廉，官职相序，君臣相正，国之肥也。天子以德为车，以乐为御。诸侯以礼相与，大夫以法相序。士以信相考，百姓以睦相守，天下之肥也。是谓大顺。大顺者，所以养生、送死、事鬼神之常也。故事大积焉而不苑，并行而不缪，细行而不失。深而通，茂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