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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药购销：“洗钱”明目张胆偷税漏税猖獗——千里追踪医药购销“灰色链条”新华网福州12月3日电(记者吴亮马昌豹)医生开药吃回扣，这在医药购销领域是公开的秘密。但医药销售人员给医务人员回扣是一种地下活动，资金无法正常入帐，将回扣资金洗干净就成了最关键的一步。记者日前行程数千里追踪暗访，发现这种洗钱活动已成为医药行业新特征，到了明目张胆的地步，其中还涉及严重的偷税漏税。对一种药品销售流程的追踪记者选取了一种较常用的治疗心血管疾病的医保类药品进行追踪。药品名称：神威牌参麦注射液，规格５×１０ml／盒。神威药业有限公司销售部门给记者的电话报价：出厂价１７元。记者在福建和广东的一些平价药店看到，这一药品的市场零售价在１７－１９元之间。而在福建省一些医院，其售价竟高达１１２．７元，约是出厂价的６．６倍。巨额利润远超过正常范围，福建省卫生厅监察室的同志认为，这里面肯定有严重的医药回扣行为，但回扣资金可能早经过洗钱，查处起来难度很大。记者从福建一家医院调查到，他们是从福州康安中药材发展有限公司进的货，进货价每盒９８元。康安公司是以每盒９４元的价格从福建金山医药有限公司进货。经福州市工商部门调查，给金山公司供货的是广东揭阳市榕城区济生药品有限公司，每盒供货价７４元。记者赶到揭阳市找到了济生药品公司的经理郑文喜，自称是北方药商。他告诉记者每盒批发价１４．９元。记者：有增值税发票吗？郑经理：１４．９元的报价不给开发票，但有药品调拨单。如果需要开增值税发票，每盒价格１７元左右。记者：我想以每盒８０元的价格开增值税发票。郑经理：可以，但你必须按６％的比例垫交增值税。如果每盒开到８０元，垫交的增值税是（８０－１７）×６％＝３．７８元。这就意味着，只要花上３．７８元，就完成了５９．２２元（即８０元－１７元－３．７８元）资金的洗钱过程。郑经理说，他的参麦注射液是从普宁市一名叫戴小龙的人那里进的货。戴小龙是神威参麦注射液在普宁市的总代理，他开的城西药行挂靠在普宁市药材公司。记者拨通了城西药行的电话，发现他们的要价更便宜些。戴小龙的妻子李女士告诉记者，如果要高开增值税发票，只需要垫交５％的增值税即可。记者问：增值税发票从哪里开？李女士：我们给你的是普宁市药材公司开具的增值税发票。记者了解到，济生药品公司和普宁市药材公司都是一般纳税人。增值税税率是１７％，为什么可以开出５－６％的增值税发票呢？揭阳市一位熟悉内情的业内人士告诉记者，其实这在当地是公开的秘密，就是交５％的增值税，开票单位还有２％左右的赚头。业内人士讲述洗钱黑幕神威参麦注射液能够在福建省一些医院卖到１００多元，参照的是政府部门给该药品定的市场零售价－－每盒１１０元。这就是普遍存在的药品虚高定价。由于大部分药品对患者来说是被动消费，要由医生说了算。这样药品价格定得越高，医药营销人员就越有操作空间。不久前在成都举办的第５０届全国药品交易会上，成都利尔药业有限公司就公开打出扣率低，操作空间大的招牌。扣率是医药销售中的行话，即在政府部门定的药品批发价的基础上的折扣率。以成都利尔公司生产的新药多抗Ｒ甘露聚糖肽胶囊为例，每盒（２４粒装）政府定的批发价是３３．６５元，公司给经销商的报价是２０扣率，即每盒６．７３元。车宏轩是利尔公司的一名销售人员。记者同样以北方医药经销商的身价向他请教。他告诉记者，这种药品除了给医院负责人和科室负责人的回扣外，给开药医生的回扣一般是每盒７－１０元。记者：我们需要将药品进价开成每盒２６．７３元，要增值税发票。车回答：这个没问题，但多开的２０元钱你要按１０％垫交增值税。记者：资金怎么走帐？车：推荐你们从重庆时珍阁奇林医药有限责任公司走帐，增值税发票由这家公司开。你按每盒２６．７３元将钱汇到重庆这家医药公司的帐户上，他们扣除１０％的税费２元，再扣除实际出厂价６．７３元，将剩余的１８元钱在三个工作日内汇到你指定的个人帐户。记者：增值税税率不是１７％吗？车：这是重庆那家医药公司的事情，他们经销的许多药品是不开发票的，这样可以将进项发票冲抵过来。另外这家公司和当地税务部门关系好有办法。为了让记者放心，车宏轩还透露说，重庆这家公司的老总是他们厂老总的亲弟弟，他们厂的大部分经销商都是从这家公司走帐，不会出问题。记者说：我从广东的普宁市走票可以拿到５－６个点的增值税发票。车：我告诉你，还可以拿到３个点的增值税发票，而且是真发票。但是普宁医药市场信用太差，从重庆这家公司走票，虽然交１０％的增值税，但是资金更安全。记者：为什么普宁的增值税发票有这么低的税率？车：当地公司和一些部门互相串通，高开进项发票冲抵税款等手法很多。这在广东省的粤东地区、湛江市、深圳市等地和福建省一些地方都比较普遍。（完）述评：灰色链条背后是体制怪圈群众和国家的钱，通过种种灰色通道进入一些不法商人和医务人员的腰包，直接加重了群众和政府财政负担，引发群众强烈不满。我们对这种灰色链条进行追踪和审视时发现，其背后是一种体制怪圈和体制黑洞。首先，药品生产和销售陷入怪圈难以自拔。目前我国的医药生产企业有上万家，药品重复生产现象严重。如环丙沙星和左旋氧氟沙星全国就有数百家药厂在生产。福建省第二批全省药品招标中，仅一种阿莫西林，报名竞标的企业就有８３家。按照市场经济规律，商品竞争的直接结果是价格走低。然而在我国却出现了这样一种怪现象：谁的药品定价高，谁的药品回扣空间大就越好卖。为了赢得足够的回扣空间，厂家采用一切办法和手段找物价部门将药品定价拉高。药价虚高已到了离谱的程度，记者调查发现，许多药品都能以２０扣率（即以政府部门定的批发价为基准打两折）左右的价格进货。其次，医药不分家使医生吃回扣难以根本遏制。去年年初，福建南平市市立医院暴出医生吃回扣窝案，涉案医生１００多名。这家医院的一位负责人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认为，在现在医药不分家的体制下，很难从根本上杜绝医生吃拿回扣的事件发生，尽管出台了很多制度和办法，但药品是一种特殊商品，患者吃什么药打什么针，还是由医生说了算，医药代表推销药品瞄准的第一目标就是医生。怎么消除这些弊端，专家建议尽快推行医药分家改革。记者在采访中也听到一些对医药分家改革的争议，反对意见主要是：一、目前对医院的补偿机制还没有建立起来，医院以药养医的情况没有从根本上得到改变；二、一些人认为，就是将医院药房分离出来，医生照样会开有回扣的药品。但是，只有启动医药分家的改革，患者有了更多的选择权，市场机制就会逐渐发挥作用，才能从根本上遏制医务人员吃回扣的现象。目前存在的一些争议，可以靠一系列配套改革来解决。第三，管办不分使卫生部门的监管陷入形式化的怪圈。在目前的体制下，卫生主管部门事实上担当着医院总院长的角色，既是管理者，又是参与者，长期的管办不分使卫生管理部门与医院之间各种利益纠缠在一起。接受记者采访的专家认为，这使得卫生管理部门的监督机制部分失灵。动了医院的利益，就等于动了卫生主管部门的利益，卫生部门因此缺乏自我改革的动力机制。要通过改革，改变这种管办不分的体制，卫生管理部门的角色定位就是裁判员，让医院真正成为经济实体。在此基础上，通过对医院产权的多元化改造等措施，让医院建立起真正的法人治理结构和现代企业制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