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半岛局势与东北亚可持续安全

朝鲜半岛局势与东北亚可持续安全2016年1月6日，朝鲜进行了第四次核试验，继而又于2月7日发射远程弹道导弹。同年3月7日，美国和韩国针对朝鲜展开大规模的年度例行联合军事演习。笔者认为，如何防止朝鲜半岛战火重燃，是当务之急；如何实现朝鲜半岛无核化，任重道远而必须坚持；如何以可持续安全观重塑东北亚安全，是根本和关键。本文努力就此做一比较透彻的探讨。一、如何认识当前的朝鲜半岛局势当前的朝鲜半岛局势既有危机、风险，也有相对有利的因素。就不安全因素而言，其中有些是历史遗留矛盾在新形势下的演变和发展，有些则与特定时期相关国家国内政治因素相互交织，从而展现出不同以往的特色；有些因为具有规律性而不难预测，有些则具有突发性而难以控制。要认清和把握东北亚安全大局，须避免感情用事和视角狭隘，而要十分理性和谨慎地做出战略分析与判断。（一）朝鲜核试验和导弹试射加剧了半岛紧张并招致国际制裁针对朝鲜第四次核试验和导弹试射，联合国安理会于2016年3月2日一致通过了第2270号决议，针对朝鲜规定了一系列制裁措施，并重申支持重启“六方会谈”及通过和平方式实现半岛无核化。这是联合国安理会继1718号、1874号和2094号制裁决议之后，第四个联合国安理会针对朝鲜核试验的制裁决议，程度最为严厉，范围包括金融、货物、矿物资源等非军事领域和武器方面，并禁止朝鲜出口煤炭、铁、铁矿石交易等。2016年3月8日，中国外长王毅表示：“作为安理会常任理事国，我们有责任也有能力执行好安理会通过的各项决议，包括2270号涉朝的决议。……当然中方在执行决议的过程当中，我们会本着客观和公正的态度，对此进行必要的评估、认定以及监督。我同时还要指出的是，2270号决议不光有制裁，还重申要支持六方会谈，要求各方不要采取任何可能加剧局势紧张的行动。所以中方认为，2270号决议需要全面完整地加以执行。制裁是必要手段，维稳是当务之急，谈判是根本之道。”[1]这表明了中国维护东北亚和平稳定与坚持朝鲜半岛无核化的一贯立场。同年4月5日，中国商务部发布了部分对朝禁运清单，但不包括被认定完全是为了民生目的、不涉及朝鲜核计划或弹道导弹计划和联合国决议禁止的活动创收；禁止进口朝鲜黄金矿、钛矿、钒矿及稀土矿物；禁止对朝鲜出口航空燃油、煤油类火箭燃料等，但不包括满足基本人道主义需求和往返中朝的民用客机航空燃料。[2]值得注意的是，10年来的事实表明，朝鲜从物质到精神似乎都具有独自建立核武器系统国内基础。外部制裁会从物质、资金方面增大朝鲜拥核的困难和障碍，但在精神方面则并未能使朝鲜屈服，反而似乎在客观上为朝鲜注入了拥核的动力和敌意。迄今，单凭国际制裁不仅未能阻止朝鲜发展核武器和导弹试射，反而在客观上促使朝鲜决心加速核开发与导弹研发。美国对近邻古巴都难靠几十年的经济封锁和制裁得手，就更难令朝鲜就范。韩国期待新的制裁措施能奏效，但若只靠制裁而没有解决问题的新思路、新尝试，结果则未必如愿。（二）美韩军演再度给东北亚安全蒙上阴影从东北亚国际格局看，矛盾错综复杂。朝鲜半岛在朝鲜战争停战后遗留下来的冷战格局没有改变，南北双方几乎每年都会出现春、夏“痉挛性紧张”，近年来越演越烈。朝鲜领导人金正恩对韩国发出“一触即发”的警告，大体也在每年的2、3、4月及8月。这种“痉挛性紧张”与每年3月美韩举行的“关键决心”和“秃鹫”联合军演，以及8月下旬美韩“乙支自由卫士”联合军演等，直接相关。相比之下，春季更为明显。美国和韩国针对朝鲜进行联合军演期间，朝韩双方互搞战争边缘政策，彼此剑拔弩张，局势必然骤紧，一旦爆发冲突势将威胁中国东北边陲安宁。虽然5月后、8月后这种紧张局势表面会趋于平息，但第二年又会出现这种春、夏两季的“痉挛性紧张”。朝鲜核试验、导弹试射又会加剧这种紧张，从而使朝鲜半岛安全局势出现恶性循环的怪圈。2016年也不例外，不过这次春季联合军演的规模和危险性更大。首次在春季模拟韩美对朝先发制人的“5015作战计划”。该计划是2015年6月制定的，具有更明显的大举进攻性。其特点是：先发制人，定点清除，包括战时美韩军队迅速攻入朝鲜境内，破坏其核与导弹基地等核心设施，并展开针对朝鲜高层的“斩首行动”。可见，上述一系列军演，是美韩军方针对朝鲜发动陆、海、空、网等联合作战的综合实战演习。对此，朝鲜方面再度强烈反对并发出警告，甚至扬言将发动先发制人的“核打击”，“解放首尔”。2016年2月23日，朝鲜人民军最高司令部发表声明说，如果发现美国和韩国特殊作战部队和作战装备有异动，朝鲜将先发制人。据朝中社3月4日报道称，金正恩已指示朝鲜人民军要随时准备好发射已部署的核弹头。[3]无论实际上这一幕会否发生，但2016年春季朝鲜半岛的火药味变浓，心理战和舆论战升级。（三）朝鲜强硬中留有余地朝鲜十分担心，美韩随时可能将每年定期举行的联合军演转变为针对朝先发制人的军事打击，一直试图阻止这种敌对行为，并企图通过发展核武器和导弹打击能力来确保本国安全。对朝鲜是否拥核，是否中止核试验最有影响力的关键因素其实是美国，而解铃还须系铃人。笔者曾于2013年撰文指出:“如果从明年起，韩美针对朝鲜的军事演习能够缩小规模，避开朝鲜认定的敏感地区，朝鲜也会降低反美、反韩的调门。”[4]也就是说，如果美韩难以停止每年的联合军演，可考虑缩小演习规模或改变军演地点，从而显示善意和诚意，促使朝方相向而行。以美韩停止军演换朝鲜中止核试验，恢复“六方会谈”。这对有关各方而言，难道不都是一个缓解矛盾的“台阶”吗？问题似乎卡在美韩军方而不在朝鲜方面。朝方2015年1月曾提议美韩暂停军演，朝鲜可暂停核试验，这值得肯定，说明朝鲜已经有意下半个台阶，就等美韩一同彻底下台阶，软着陆。然而，遗憾的是，美韩军方另有所图，对朝鲜缺乏起码的信赖，结果无论中方如何努力斡旋都难以奏效。美韩军方表示将继续加强联合军演，客观上给了朝鲜加快核武装的“理由”。朝鲜势必进行新的核试验和导弹试射。值得注意的是，据2016年1月16日朝鲜《劳动新闻》报道，朝鲜外务省发言人表示，朝鲜提出的以美韩停止联合军演换取朝方中止核试验等建议依然有效。[5]不过，朝鲜在第四次核试验10天后才发出的这一信息，尽管在中国有122家网站转载了新华社的相关报道，但朝鲜的这一表态早已被淹没在谴责朝鲜核试验的国际舆论声浪中。美韩军方本来就已做好军演安排，而朝鲜核试验后，美韩必然会以此为由强化针对朝鲜的联合军演。这种恶性循环的怪圈，对朝鲜半岛和平与稳定与无核化都将产生十分不利的影响。二、东北亚安全形势恶化的危险性这一轮朝核危机及相关形势与前几次的不同之处是：朝鲜宣称进行了“氢弹”试验，并已实现核弹头小型化，无论是否属实，朝鲜核开发似乎确有新进展。美韩对朝制裁力度和军演层级都进一步提升，明明加剧了紧张却自认为有利于地区和平与韩国安全。2016年美国进入总统大选年，韩国面临议会选举，国内政治因素也会决定美韩针对朝核试验采取异常强硬的姿态，而朝鲜对任期将满的美韩领导人也会态度异常强硬，不给对方下届政府造成朝鲜会示弱误判。美国一方面要求中俄对朝严厉制裁；另一方面则针对乌克兰问题制裁俄罗斯，在南海方面企图孤立中国并加强美国的军事存在，在协防钓鱼岛问题上力挺日本，并以韩国部署“萨德”导弹相要挟，明里针对朝鲜，实质剑指中俄，分化中韩。这些都增加了朝核问题与东北亚安全局势的复杂性，形势不容乐观。（一）朝鲜半岛潜在“准核战争”危险尽管目前朝鲜半岛不会轻易发生战争，但如果朝韩之间真的再来一场鱼死网破的战争，结果绝不是1950年朝鲜战争时的状况，很可能在朝鲜半岛演变为世界上第一场非对称的“准核战争”（简称“准核战”）。所谓“准核战”是指，虽非直接使用核武器毁灭对方也可能最终酿成核灾难的战争形态。目前，国际社会从政治、外交方面不承认朝鲜是核国家，但未来10年朝鲜再进行4次以上核试验，从物理学与军事学角度则不能不考虑这种“准核战”危险性。“准核战”在朝鲜半岛可能有三种假想形态：其一，美国对朝核设施发动外科手术式的军事打击，引发核泄漏、核污染与朝方军事报复，并波及中国。日本福岛核电站事故已过去五年，核辐射与核污染的危害远未消除。任何针对核设施的军事打击都可能远比核事故造成更大危害。其二，韩国现有23座核电站，预计2024年之前将增至33座，而朝鲜的导弹和远程火炮足以覆盖首尔等地。朝鲜半岛一旦开战，恐怕难以避免韩国部分核电设施遭到常规武器打击而产生核泄漏。其三，美国在韩国的反导系统存在极大的不确定性与危险性。首尔距南北军事分界线“三八线”不到50公里，与平壤相隔约260公里。从军事角度看，假设朝鲜对韩国集中发动大规模常规导弹、火炮加核弹的混合式攻击，美国部署在韩国的反导系统可能很难识别和应付。如果韩国部署“萨德”系统，反而会更加危险。因为无论是朝鲜用核导弹攻击韩国或美国，只要“萨德”系统予以中段或末段拦截，核弹头都难免不在韩国上空引爆并造成核污染。居安思危方能有备无患，而缺乏底线思维，抱着赌博似的侥幸心理并不断刺激对方，最终必将酿成大祸。中国与远在太平洋彼岸的美国不同，作为朝鲜半岛山水相连的邻邦，无论是为了自身安全还是朝韩双方的共同安全，都必须设法避免战乱爆发，反对任何一方加剧紧张局势和推行战争边缘政策。因此，2016年3月中国外长王毅明确表示：“如果紧张加剧甚至失控，对各方都将是灾难。作为半岛最大邻国，中方不会坐视半岛稳定受到根本破坏，不会坐视中国安全利益受到无端损害。我们强烈敦促各方理性克制，不要再激化矛盾。”[1]美国对朝政策目标则是通过全面制裁、军事威慑、舆论压力等，在外交上彻底孤立朝鲜，瓦解中朝关系，牵制朝韩和解，分化中韩关系，强化美日韩军事联盟，同时利用朝核问题拖垮朝鲜，激化朝鲜国内矛盾，再利用朝鲜国内反应制造“人权”话题，最终颠覆朝鲜现政权。然而，且不论美国是能否得手，而“颜色革命”造成的中东乱局、失序与欧洲难民潮，如果在朝鲜半岛出现，无疑会使韩国和中国的安全利益首当其冲受到损害。届时，美国虽然可在太平洋彼岸作壁上观，但恐怕也难免会为朝鲜核材料、核能力失控而如坐针毡。如果美韩企图对朝鲜领导人进行类似伊拉克战争的斩首行动，不仅违反国际法，而且可能引起朝鲜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势力实施报复，不可能保障可持续安全。（二）如何准确判断朝核问题对中国安全的影响朝鲜进行核试验虽然不是针对中国的，但也会损害包括中国在内的东北亚安全。一些人有关朝鲜地下核试验会给中国东北造成核污染，引起长白山火山喷发等，大多属于揣测，实际并未发生，中国政府的环境监测已证明这一点。而真正可能对朝鲜半岛造成核灾难并严重危害中国国家安全及生态环境的是“准核战”，即美韩针对朝鲜实施包括摧毁朝鲜核设施“5015作战计划”，以及朝方误判形势，发动自杀式的先发制人军事行动。通常认为，在军事上是否构成威胁要看对方的实力与意图这两个方面。A国拥有核武器是否会对B国产生安全威胁，既要看其是否具有能力，更要看A国与B国之间的关系。例如，自1950年朝鲜战争至20世纪70年代，美国的核武器曾对中国构成直接威胁；在20世纪60年代中苏关系恶化时期，苏联的核武器也曾经直接威胁中国。于是，中国在经济贫穷落后的情况下，独自成功研发了“两弹一星”，打破了美苏的“核垄断”。据此不难判断，如果美国继续对朝鲜构成核威胁或严重军事威胁，朝鲜必然加紧拥核自保。不过，20世纪70年代，尼克松政府为抗衡苏联威胁而同中国一道打开了中美关系大门，美国对中国的核威胁也随之大为消失。尽管美国目前仍把中国作为核打击目标之一，但只要中美能建立新兴大国关系，其便难以构成现实威胁。又如，1989年中苏关系正常化，特别是近年来中俄关系的稳步发展，俄罗斯的核武库更谈不上对中国有任何威胁。再如，日本是唯一遭受原子弹打击的国家，但二战后美国与日本结为同盟关系，迄今日本不仅没有对美国增强核打击力量感到威胁，反而借助美国的核打击能力对中国、朝鲜进行“延伸威慑”。另外，印度、巴基斯坦于1998年5月进行了核试验，而美国、日本的反应则与对朝核、伊核的态度截然不同。美日不仅没有强烈要求联合国安理会制裁印度或进行单方面制裁，反而与印度开展核能合作。由此可见，国家之间关系的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