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莎行欧阳修走近作者欧阳修(1007—1072),字永叔,号醉翁,晚号六一居士,庐陵吉水(今属江西)人。他是北宋古文运动的倡导者和领袖,著名的散文家,散文说理畅达,抒情委婉,是唐宋八大家之一。其词婉丽,承袭南唐余风,与晏殊较接近,但也有不同处,如他有述怀、咏史、写民情风俗之作,题材较晏殊词广。踏莎行·欧阳修候馆梅残,溪桥柳细,草薰风暖摇征辔。离愁渐远渐无穷,迢迢不断如春水。寸寸柔肠,盈盈粉泪,楼高莫近危栏倚。平芜尽处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候馆梅残,溪桥柳细,草熏风暖摇征辔。开头三句描绘的是一幅怎样的图画?洋溢着春天气息的溪山行旅图:旅舍旁的梅花已经开过了,只剩下几朵残英,溪桥边的柳树刚抽出细嫩的枝叶。暖风吹送着春草的芳香,远行的人就在这美好的环境中摇动马缰,赶马行路。梅残、柳细、草薰、风暖,暗示时令正当仲春。这正是最易使人动情的季节。从“摇征辔”的“摇”字中可以想象行人骑着马儿顾盼徐行的情景。以上三句的每一个静态或动态的景象,廖廖数语,便写出了时间、地点、景物、气候、事件和人物的举动、神情。赏析分析此词上片以乐景写哀情,先扬后抑的表现手法。上片行文,一扬一抑。先写春色之美,将春色饱满地描写一番,让人觉得春光实在明媚可爱,然后通过“摇征辔”笔锋一转,由春色之美转出折入旅人的怀人之情,离愁无穷,先扬后抑,情景反衬。以乐景写哀,以情景之间的失去平衡来震慑读者的心,把离情浓愁加以夸张,加以渲染,形成强烈的激射。以乐写愁,托物兴怀。这种手法运用得很巧妙。在这画面里,残梅、细柳和薰草,这些春天里的典型景物,点缀着候馆、溪桥和征途,表现了南方初春融和的气氛。这美妙的春景,这和煦的春风,引诱着多少人携眷踏青游春来欣赏!这“良辰美景”,对于满怀离愁的行人来说,却如同虚设;不仅成了虚设,而且因为远游他乡,不能偕同家室饱览春光,甚至于要引起怅帐的离情别绪。王夫之《姜斋诗话》说:“以乐景写哀,以哀景写乐,一倍增其哀乐。”这首词以春景写行旅,以乐景写离愁,从而得到烦恼倍增的效果。说明上片词中暗用典故的具体含义,实景虚用,虚实结合的手法。本篇暗用典故,翻新旧意,既增加了形象的感情容量,又巧妙得了无痕迹。如首两句写梅残柳细,其中暗用典故:写梅,使人联想起陆凯自江南寄梅给长安范晔,含有怀念人之意。据《荆州记》记载,陆凯曾自江南寄一枝梅花给长安的友人范晔,并赠诗:“折梅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其后折梅寄远以托离思,在诗词中便屡见不鲜。候馆的残梅,自然也容易使人联想到赠别;既是残梅,却连折梅寄远也不能如愿,惜别之情更是可以默会了。写柳,又易与古人折柳赠别之举相联系,暗寓离别之意。柳也关合别意。北朝乐府有《折杨柳枝》,或说“柳”与“留”谐音,有表示留念之意。到了唐代,霸桥折柳赠别更成为一种风俗。传为李白所作的《忆秦娥》词“年年柳色,霸陵伤别”,即指其事。这里所写行人看到溪桥细柳,自然会回想起临别折柳之类的事,这就不能不更增添一段离愁了。自从《楚辞·招隐》“王孙游兮不归,春草生兮萋萋”,将春草与离思联系起来以后,诗人便多以春草表现离情别绪。江淹《别赋》“闺中风暖,陌上草薰”,芳草便牵动着离愁别恨。白居易《赋得古原草送别》“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又是一例。寓虚,富于联想,是这首词的一个艺术特点。梅、柳、草,实景虚用,虚实结合,不仅表现了春天的美好景色,而且寄寓了行人的离情别绪。在古典诗词中,梅、柳、草就经常与离思相关合。这明媚的春景并没有给旅人增添一点快乐,相反,他离家越来越远,就越来越感到那一片离愁的沉重,似乎在逐渐的扩散开来,变成了一片无穷无尽、看不到头尾的绵绵不断的春水。抽象的感情,在词人的笔下,变成了具体的形象,使人容易感受,容易亲切。“离愁渐远渐无穷”这七字,构思巧妙,着意在“远”与“无穷”的关系上。离愁可以说轻重,而这里却说它无穷,而且是越远越无穷。这就把旅人在路上走着的感觉,形象而又生动地表现出来了。赏析“离愁渐远渐无穷,迢迢不断如春水。”开头三句以实景暗示、烘托离别,而三、四两句则由丽景转入对离情的描写:“离愁渐远渐无穷,迢迢不断如春水。”因为所别者是自己深爱的人,所以这离愁便随着分别时间之久、相隔路程之长越积越多,就象眼前这伴着自己的一溪春水一样,来路无穷,去程不尽。此二句即景设喻,即物生情,以水喻愁,写得自然贴切而又柔美含蓄。词的上片写行人在旅途上的离愁,下片写想象中家室的离愁,两地相思,一种情怀,全篇的中心意旨是表现离愁。这是一首写离情的佳作。在抒写游子思乡的同时,联想到闺中人相忆念的情景,写出了两地相思之情。下片写闺中思妇。以抒情为主,情寓景中。构成了清丽缠绵的意境。这首词表现出欧词深婉的风格,是其具有代表性的一首。下片写行者自己感到离愁之无穷无尽,于是推想到楼上的思妇了。她也一定有着同样的感觉。她必然会痛心流泪,伤心时,只能登上小楼,眺望远方,可是,能望到的,只不过是一望无际的草原,那尽头,又有春山挡住了视线,而她牵肠挂肚的人儿,又在春山之外,如何能看得见呢?过片两对句,由陌上行人转笔写楼头思妇。“柔肠”而说“寸寸”,“粉泪”而说“盈盈”,显示出女子思绪的缠绵深切。从“迢迢春水”到“寸寸肠”、“盈盈泪”,其间又有一种自然的联系。赏析“寸寸柔肠,盈盈粉泪”接下来一句“楼高莫近危阑倚”,是行人在心里对泪眼盈盈的闺中人深情的体贴和嘱咐,也是思妇既希望登高眺望游子踪影又明知徒然的内心挣扎。最后两句写少妇的凝望和想象,是游子想象闺中人凭高望远而不见所思之人的情景:展现在楼前的,是一片杂草繁茂的原野,原野的尽头是隐隐春山,所思念的行人,更远在春山之外,渺不可寻。这两句不但写出了楼头思妇凝目远望、神驰天外的情景,而且透出了她的一往情深,正越过春山的阻隔,一直伴随着渐行渐远的征人飞向天涯。行者不仅想象到居者登高怀远,而且深入到对方的心灵对自己的追踪。如此写来,情意深长而又哀婉欲绝。理解此词上、下片分写行者和居者,分析下片透过一层,从对面写来的手法。词的上片写行人在旅途的离愁,下片写想象中居者的离愁。上片写行者,在早春时离家远去,因春色无限而生离愁,这是实写。下片写居妇,思念行者,这是推想出来的情境,这同上片写行人思念居者相比,描写角度发生了转变,由行人思念居者转为被思念的居者思念行人,使情感更进一层。词人想象居家的爱人登楼远眺,这已是进了一层;而词人又反过来体谅她,劝她不要这样高楼倚栏,因为这样只会更添离愁,又进了一层。这种透过一层、从对面写来的手法,把游子与思妇的闺怨别情相沟通,行文上层层深入,上片写行者的离愁,下片写行者的遥想,这遥想实际上是离愁的深化,它使整个词境更加深远。有如剥蕉,使抒情更为深挚。此词由陌上游子而及楼头思妇,由实景而及想象,上下片层层递进,以发散式结构将离愁别恨表达得荡气回肠、意味深长。这种透过一层从对面写来的手法,带来了强烈的美感效果。本篇结句“平芜尽处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春山已经是居者视力所能达到的极致,而行人却更在春山之外,这又形成更进一层的写法。心中希望达到某种境界,笔下又极尽可能地夸大客观情况的非人力所及,使人更加深切地感到希望破灭的愁苦。同时,居者的失望,又从另一个侧面更进一步表现了行人离愁的无穷无尽。分析此词结句用递进层深笔法的抒情作用。这春山是倚楼远望的闺中人穷尽目力所能达到的地方,又是她的想象所能达到的极限,远方到底怎样,她不得而知。然而越过了春山,也就是越过了她的目力和想像之所及,但她还是要倚那危栏。远行的旅人如此为闺人所想,就显得两人感情的愈加深厚,离别的愈加苦痛了。这就是结句“行人更在春山外”数百年来,不知感动过多少人的缘故吧。最后两句重复“春山”,有什么深刻用意?而上下片结尾的比喻和想像所展示的情意和境界,更使人感到词中所展示的画面虽然有限,情境却是无限的。俞平伯说下片结尾两句“似乎可画,却又画不到”(《唐宋词选释》),这画不到处不只是春山外的行人,更是那悠远的情境。(刘学楷)这首词上片写行者的离愁,下片写行者的遥想即思妇的别恨,从游子和思妇两个不同的角度深化了离别的主题。全词以优美的想象、贴切的比喻、新颖的构思,含蓄蕴藉地制造出一种“迢迢不断如春水”的情思,一种情深意远的境界。小结这首词是经常为人们所称道的名篇,写的是早春南方行旅的离愁。作者有一首五律《早春南征寄洛中诸友》“楚色穷千里,行人何苦赊。shē(远,迟)芳林逢旅雁,候馆噪山鸦。春入河边草,花开水上槎。chá(木筏)东风一樽酒,新岁独思家。”比较阅读也是写春日南方旅途思家。五律与这首《踏莎行》同属一类题材,但是,无论是构思,或是意境,都有所区别。诗的构思疏,词的构思密;诗的意境浅,词的意境深。至于艺术表现,更是迥然不同,诗的表现直,词的表现曲。诗直写耳目见闻,直抒旅思怀抱,多用赋法;而词则虚实相生,委曲尽情,赋比兴交相为用。其效果是,诗以景胜,词以情胜。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