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传统文化与人文精神李四龙目录•人文精神与人文主义•绝地天通•道法自然•敦礼明伦•明心见性•平常心是道•中国文化的精神与特质“国学”的多种用法古代典籍:指国家设立的学校。《周礼·春官·乐师》:“乐师掌国学之政,以教国子小舞。”韩愈《窦公墓志铭》:“教诲於国学也,严以有礼,扶善遏过。”孙诒让《周礼·正义》:“国学者,在国城中王宫左之小学也。”国故:胡适《<国学季刊>发刊宣言》:“我们深信国学的将来,定能远胜国学的过去。”以“经学”为主体,兼及三教九流、诸子百家中华民族的核心价值、共同的精神家园经史子集隋志经:易、书、诗、礼、乐、春秋、孝经、论语、纬书、小学;史:正史、古史、杂史、霸史、起居注、旧事、职官、仪注、刑法、杂传、地理、谱系、簿录;子:儒、道、法、名、墨、纵横、杂、农、小说、兵、天文、历数、五行、医方;集:楚辞、别集、总集;(以上共四部四十类)道经(附):经戒、饵服、房中、符箓;佛经(附):大乘经、小乘经、杂经、杂疑经、大乘律、小乘律、杂律、大乘论、小乘论、杂论、记。(道佛共十五类)一、人文精神与人文主义人文主义(Humanism)是欧洲文艺复兴运动的主导思想,主张一切以人为本位。该词源自“人文学”(Studiahumanitatis),在当时指古典学术的研究和重视人生现实的新思潮,这些新文化人士自称“人文学者”(humanista)。古罗马作家西塞罗就已使用这个词。德国启蒙运动时代的哲学家将人类统称为Humanity。Humanism这个词则到1808年才出现。人文主义的基本倾向是提倡“人道”以反对“神道”,提倡人性解放,以反对中世纪的宗教桎梏。中国学界习惯上把文艺复兴时期的这种思潮称为“人文主义”,文艺复兴以后的则称“人道主义”。人文“人文”一词最早出现在《易经》。《易经》贲卦的彖辞:“刚柔交错,天文也;文明以止,人文也。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人文——天文人性——神性二、绝地天通祝宗卜史民神异业绝地天通祝宗卜史《国语·楚语下》:昭王问于观射父,曰:“《周书》所谓重、黎实使天地不通者,何也?若无然,民将能登天乎?”对曰:“非此之谓也。古者民神不杂。民之精爽不携贰者,而又能齐肃衷正,其智能上下比义,其圣能光远宣朗,其明能光照之,其聪能听彻之,如是则明神降之,在男曰觋,在女曰巫。是使制神之处位次主,而为之牲器时服,而后使先圣之后之有光烈,而能知山川之号、高祖之主、宗庙之事、昭穆之世、齐敬之勤、礼节之宜、威仪之则、容貌之崇、忠信之质、禋絜之服而敬恭明神者,以为之祝。民神异业使名姓之后,能知四时之生、牺牲之物、玉帛之类、采服之仪、彝器之量、次主之度、屏摄之位、坛场之所、上下之神、氏姓之出,而心率旧典者为之宗。于是乎有天地神民类物之官,是谓五官,各司其序,不相乱也。民是以能有忠信,神是以能有明德,民神异业,敬而不渎,故神降之嘉生,民以物享,祸灾不至,求用不匮。[1]五官:五官:司徒、司马、司空、司土、司寇。绝地天通及少昊[1]之衰也,九黎乱德,民神杂糅,不可方物。夫人作享,家为巫史,无有要质。民匮于祀,而不知其福。蒸享无度,民神同位。民渎齐盟,无有严威。神狎民则,不蠲其为。嘉生不降,无物以享。祸灾荐臻,莫尽其气。颛顼受之,乃命南正重司天以属神,命火正黎司地以属民,使复旧常,无相侵渎,是谓绝地天通。[1]中国历史上把伏羲、女娲、神农称为“三皇”,把太皞、炎帝、黄帝、少皞、颛顼称为“五帝”。人文精神的奠基李零:《国语》讲了重、黎分司天地,同时讲到了祝宗卜史一类职官的起源,特别是史官的起源(包括司马迁这一支的来源)。故事要讲的道理是,人类早期的宗教职能本来是由巫觋担任,后来开始有天官和地官的划分:天官,即祝宗卜史一类职官,他们是管通天降神;地官,即司徒、司马、司工一类职官,他们是管土地民人。祝宗卜史一出,则巫道不行,但巫和祝宗卜史曾长期较量,最后是祝宗卜史占了上风。这叫“绝地天通”。在这个故事中,史官的特点是“世叙天地、而别其分主”,它反对的是天地不分、“民神杂糅”。因此,“绝地天通”只能是“天人分裂”,宗教事务被专职化,成为国家官僚体制的一部分。颛顼因此也被称为“人文始祖”,是一位宗教改革家。三、道法自然天文、天道气、阴阳、五行保合太和天道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一阴一阳之谓道,阴阳不测之谓神。中国人以阴阳五行“解释宇宙、范围历史、整理常识、笼罩人生”,这些概念是中国思想文化的基石,构筑了我们中国人对于宇宙世界、生命与生活的认识,由此形成一个庞大的知识与信仰体系。兴起于战国末年齐国稷下的“齐学”,其正统是阴阳家,它的中心思想是“阴阳消息”与“五德终始”,他们把“五行”观念和“阴阳”观念结合成一个大系统。精气在中国人的信仰里,首先相信贯通天地者为“气”,且在天地人彼此之间有其共同的运行规则,即所谓“阴阳五行”。气,被认为是宇宙间无所不在的极其微细的存在。在中医里,特别看重“精气”说。《灵枢·决气》将精、血、津液、脉统称为气。五运六气:五行之气,曰五运;风、火、热、湿、燥、寒六种气候,曰六气。《素问·天元纪大论》:太虚寥廓,肇基化元,万物资始,五运终天。布气真灵,总统坤元,九星悬朗,七曜周旋,曰阴曰阳,曰柔曰刚。幽显既位,寒暑驰张,生生化化,品物咸章。《素问·六微旨大论》:天气下降,气流于地;地气上升,气腾于天。故高下相召,升降相因,而变作矣。《素问·五运行大论》:歧伯曰:地为人之下,太虚之中者也。帝曰:冯乎?歧伯曰:大气举之也。燥以干之,暑以蒸之,风以动之,湿以润之,寒以坚之,火以温之。故风寒在下,燥热在上,湿气在中,火游行其间,寒暑六入,故令虚而生化也。气的宇宙论“按《乾凿度》云:‘夫有形者生于无形,故有太易,有太初,有太始,有太素。太易者,未见气也;太初者,气之始也;太始者,形之始也;太素者,质之始也。’气、形、质具,而疴瘵由是萌生,故黄帝问此太素,质之始也。《素问》之名义或由此。”“拘于鬼神者,不可与言至德。”(《内经》)在中国古代的宇宙论里,阴阳未分之气,是为“太和”,“保合太和”则是最高的理想境界(《周易》乾卦彖辞),阴阳处于最佳的和谐状态。这种状态,也称“太极”,缘此而有“分阴分阳”的天道变化,衍生万事万物。所谓“易有太极,是生两仪”(《周易·系辞上》),两仪是一阴一阳。阴阳的变化推移,普遍适用于天、地、人的三才至极之道,“六爻之动,三极之道”(《周易·系辞上》)。朱熹在《周易本义》说:“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极仁与义。兼三才而两用之……分阴分阳,迭用柔刚。”儒家宇宙论周敦颐《太极图易说》、《易通》:二气五行化生万物。“天以阳生物,以阴成万物。生,仁也;成,义也。故圣人在上,以仁育万物,以阴成万物。生,仁也;成,义也。故圣人在上,以仁育万物,以义正万民。”“天道行而万物顺,圣德修而万民化。”“阴阳”字义阴阳,最初的意思是指日光的向背,山南河北曰阳,山北河南曰阴。《周易》的卦辞、爻辞并没有出现“阴、阳”两字,但《周易》以阴爻与阳爻为基础,演变而成八卦、六十四卦,以定吉凶祸福。到西周末年或春秋初期,阴、阳指自然界两种“有名而无形”的基本物质,即阴气、阳气,是用来解释宇宙世界变化运动的两种基本力量。周幽王二年(公元前780年),伯阳父以“阳伏而不能出,阴迫而不能烝”解释地震。此后人们常以阴阳的消长胜负来说明、预测自然界的变化,如气候、地震、星象等,同时也用来说明个人与社会的变故,比如个人的疾病、国家的政治等。阴阳成为一对普适的概念。伯阳父在以阴阳二气解释了地震发生的原因以后,借此预测“周将亡矣”。先秦典籍里的阴阳《管子》:“春者,阳气始上,故万物生;夏者,阳气毕上,故万物长;秋者,阳气始下,故万物收;冬者,阳气毕下,故万物藏。故春夏生长,秋冬收藏,四时之节也。”(《形势解》)“春秋冬夏,阴阳之推移也;时之短长,阴阳之利用也;日夜之易,阴阳之化也。”(《乘马》)祸福导源于阴阳的和谐与否。《管子》:“阴阳者,天地之大理也;四时者,阴阳之大经也。刑德者,四时之合也;刑德合于时则生福,诡则生祸。”(《四时》)《易传》里说“一阴一阳之谓道”、“阴阳不测之谓神”(《周易·系辞上》),是对上述思想的哲学总结。阴阳是天道得以成立的基础,万事万物是阴阳的对立统一体。朱熹《周易本义》说:“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极仁与义。兼三才而两用之……分阴分阳,迭用柔刚。”(《说卦传》)道教经典里的阴阳《太平经》说:“元气有三名,太阳、太阴、中和;形体有三名,天、地、人;天有三名,日、月、星,北极为中也;地有三名,为山、川、平土;人有三名,父、母、子。治有三名,君、臣、民。欲太平也,此三者常当腹心,不失铢分,使同一忧,合成一家,立致太平,延年不疑矣。”五行五行的思想肇始于西周初期。《尚书·甘誓》已有“五行”两字,但没有说明“五行”的具体所指。《国语·郑语》记载史伯对郑恒公讲述“和实生物,同则不继”的道理,他说“先王以土与金木水火杂,以成百物”。这里没有出现“五行”两字,但把“金木水火土”作为万物的基本元素。《尚书·洪范》:“水曰润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从革,土爰稼穑”,把“五行”置于洪范九畴之首,视之为“天地之大法”。五行的功能《尚书大传》“武王伐纣”段,进而说明五行的功能:“水火者,百姓之所饮食也;金木者,百姓之所兴生也;土者,万物之所资生;是为人用。”古人以“五行”解释与日常生活密切相关的五方(东西南北中)、五色(白、青、黑、红、黄)、五音(宫、商、角、徵、羽)、五味(咸、苦、酸、辛、甘)、五脏(心、肺、肾、肝、脾)、五星等。五德终始说战国末期邹衍,依据五行思想提出一套政治学说——五德终始说:“终始五德,从所不胜,木德继之,金德次之,火德次之,水德次之”,“五德从所不胜,虞土、夏木、殷金、周火。”秦始皇自认为“得水德”,“以水德王”。他的根据就是邹衍的这套以“五行”为基础的政治理论。邹衍的阴阳家学派:“深观阴阳消息,而作怪迂之变,《终始》、《大圣》之篇十万余方。其语闳大不经,必先验小物,推而大之,至于无垠。”(《史记·孟子荀卿列传》)司马谈《论六家要旨》:“观阴阳之术,大祥而众忌讳,使人拘而多所畏,然其序四时之大顺,不可失也。”《汉书·艺文志》:“阴阳家者流,……牵于禁忌,泥于小数,舍人事而任鬼神。”保合太和、无为而无不为《道德经》第二十五章:“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圣人“以辅万物之自然而不敢为。”敬德保命天命靡常。皇天无亲,惟德是辅。“道生之,德畜之,物形之,势成之。是以万物莫不尊道而贵德。道之尊,德之贵,夫莫之命而常自然。故道生之,德畜之,长之育之,亭之毒之;养之覆之。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是谓玄德。”(51章)四、敦礼明伦明伦堂,多设于文庙、书院、太学、学宫的正殿。巫的理性化:制礼作乐礼乐的人文精神文—神巫的理性化:制礼作乐在儒家出现以前,中国文化已经有了一个独特的宗教传统。这个传统,李泽厚称之为“巫史传统”。他说:“中国文明有两大征侯特别重要:一是以血缘宗法家族为纽带的氏族体制(TribeSystem),一是理性化了的巫史传统(Shamanismrationalized)。两者紧密相连,结成一体;并长久以各种形态延续至今。”由巫而史(理性化过程):P44-48.卜筮、祭祀。制礼作乐:德与礼,是理性化完成的标志。他说:周公旦的“制礼作乐”,最终完成了“巫史传统”的理性化过程,从而奠定了中国文化大传统的根本。(P52)巫的理性化过程李泽厚说:“巫的特征是动态、激情、人本和人神不分的‘一个世界’。相比较来说,宗教则属于更为静态、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