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讲八、九十年代女性文学的崛起新中国成立后,国家以法律形式确立了妇女的地位和权利,中国妇女享有世界范围内较高的解放:男女平等,同工同酬等。•一方面男尊女卑的封建意识顽固地制约着人们的思想;另一方面,由于过分强调男女平等,结果导致“男女同等”。以男性的生存方式作为价值的参照,把女性消解在男性为本的社会政治中。因而必然导致文学创作中女性意识的丧失。谈及十七年女性文学大体两种倾向:一是五六十年代政治的泛化使女性文学丧失主体地位;二是认为十七年女作家的创作大多忽视或回避女性意识,取无性化或雄性化姿态,基本失掉了所谓“女性文学”存在的依据与特征。女作家的创作完全融入“英雄赞歌”及“时代颂歌”中。五十至七十年代,重心从文化向政治转移,较有成绩的有杨沫、茹志鹃、草明(《原动力》)、刘真》(《长长的流水》)等不多的几位女性文学作家。八十年代,社会环境,文学环境发生了较大变化,女作家开始大量涌现。就社会性别文化看“女性性别”重新发现,特殊的社会地位(男女平等)也有助于女性进入文学领域。《中国当代女性文学简史》任一鸣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年6月八、九十年代的女作家从年龄上看,大体有:①五六十年代已经知名,或已中年,而“文革”后才表现其创作活力的作家:杨绛、宗璞、黄宗英、张洁、谌容、程乃珊、戴晴、凌力、戴厚英等。②“知青”女作家群:王安忆、铁凝、陆星儿、舒婷、张抗抗、张辛欣等。③出生于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以后:方方、池莉、陈染、林白、徐坤、徐小斌、斯妤、海男、张欣、毕淑敏、乔雪竹等。•一、张洁:复活女性意识张洁(1937-),原籍辽宁,生于北京。1960年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计划统计系,后到第一机械工业部工作,她从小爱好文学,1978年发表作品。1980年调北京电影制片厂工作。1978年7月张洁发表短篇小说《从森林里来的孩子》,获当年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1979年发表短篇小说《爱,是不能忘记的》,以其对婚姻爱情问题的敏锐观察,引起巨大反响。1981年她创作了长篇小说《沉重的翅膀》获第二届茅盾文学奖。张洁还写了相当数量的中篇小说:如《方舟》、《七巧板》、《祖母绿》等,其中《祖母绿》获1983--1984年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奖。2002年出版长篇小说《无字》,获第六届茅盾文学奖。如果说舒婷开始了女性的人文思考,对女性自我价值的观照是包含在对“人”的理性判断之中的话,那么鲜明地确立女性性别意识,从女性所处的文化环境,现实生活中,表达出女性对自身价值的审视与困惑,则是从张洁开始的。张洁对女性问题的探讨大体经历了几个阶段:(一)倡导“爱情至上”,维护女性尊严《爱,是不能忘记的》作品承接“五四”文学以“爱”来展现女性意识觉醒和张扬的线索。主人公钟雨年已过四十,早年离异,后与一个有妇之夫的老干部相爱,二十多年,至死不渝。但他们的爱只是柏拉图式的精神之恋,他们一辈子接触的时间累计起来也不会超过二十四小时,而且连手也没有握过一次。他们的爱没有任何的功利目的,没有欲望,没有人生的琐碎,甚至没有了身体这一物质性存在,他们是爱情的虔诚信徒,他们共同信守着一种宗教式的爱情。“为了看一眼他乘的那辆小车、以及从汽车的后窗里看一眼他的后脑勺,她怎样煞费苦心地计算过他上下班可能经过那条马路的时间。”“他呢,为了看她一眼,天天,从小车的小窗里,眼巴巴地瞧着自行车道上流水一样的自行车辆,闹得眼花缭乱;担心着她那辆自行车的闸灵不灵,会不会出车祸;逢到万一有个不开会的夜晚,他会不乘小车,自己费了许多周折来到我们家的附近,不过是为了从我们家的大院门口走这么一趟。”(二)对女性自身问题的困惑和思考阶段1980年创作的《方舟》可以看作是《爱的续篇。如果说在《爱》中作者关注的是女性的情感、人格的独立,那么在《方舟》中,作者则把笔力放到了女性独立人格的另一主题:社会价值实现或者说是事业追求。《方舟》中的三个女性都有体面的职业,有固定的收入,经济上不依附他人。她们受过高等教育,事业有成,知情明理,具有自尊自爱的意识和维护自己人格尊严的能力。然而,她们却陷入焦头烂额的泥泞中,难以自拔。“常常是这样:晚餐后的桌子上,狼籍着用过的碗盏,因为心绪不佳谁也懒得去洗。三个孤身的女人,坐在落地灯的阴影里,或是这两人不声不响的吸烟,听那一个诉说心中的委屈;或是那两个人不声不响的吸烟,听这个人愤怒的用拳头敲击沙发上的扶手。可谁也不说一句宽慰谁的话,那些动听的,空泛的词句管什么用啊!”•“而且人的年纪越大,便越发的清醒,便越发的难以结婚.她们往往会把婚姻看成是一种灾难,要不是灾难,至少也和摸彩差不多的玩意,中彩的机缘只属于少数的幸运儿。”•“但女人和男人不一样,她总要爱点什么,好象她们生来就是为了爱点什么而活着,或爱丈夫或爱孩子...否则她们的生命便好象失去了意义。”小说中的三位女性,尽管有思想,有尊严,但在白复山、魏经理的眼里只是个女人,只是依附于男人、为男人传宗接的工具而已。离婚的女人更是“不正经”,没有什么尊严可言。这种传统观念在白复山他们的头脑里是根深蒂固的,并没有因为女性的政治自主与经济独立而有所改变。他们容不得她们有任何成就。男尊女卑,在中国延续了几千年,虽然50年代人们曾经倡导“男女都一样、妇女能顶半边”,但梁倩们的人生处境,仍然让人感到女性解放的艰难和渺茫。(三)理想主义的逐渐失落进入九十年代,随着社会政治、文化及个人境遇的变化,张洁不再执著于对理想爱情的追寻,不再书写女性追寻自我价值的艰难跋涉,而开始揭开家庭生活的内幕,在两人世界中刻画女性形象,并通过对人物心灵世界的尖锐剖析,挖掘出女性在家庭中的真实状态,挖掘出无爱婚姻中琐碎的卑微和生活的无奈。《红蘑菇》梦白与吉尔冬的结合。(四)世纪之交的女性悲歌1998年开始写长篇小说《无字》。作品以吴为的婚姻悲剧为主线,追述了两代女人的婚姻悲剧。外祖母墨荷、墨荷悲剧命运的继承人叶莲子•吴为与老干部胡秉宸结婚,为爱情,她付出了名誉、地位、尊严甚至整个青春年华。十几年过去后才发现所谓的爱只是自己心中的一个幻象而已。她依然没有得到男性对其独立人格的尊重,没有得到平等、真挚的爱情。在丈夫眼中,她不过是一只上档次的花瓶,她仍然处于奴隶地位,是欲望的化身,这是吴为遭受到的最大的惨败,也是张洁真爱理想终于惨败到“无字”的真实写照。张洁对女性的刻划有几个特点:①塑造与“永恒的女性”相对照的人物。她笔下的人物谈不上美丽。《爱,是不能忘记的》,“珊珊跟妈妈长的一样,可是妈妈不漂亮。”《方舟》里的梁倩们因无意收拾“一个个像块风干牛肉”。她们抽烟,侃谈,骂人,离婚,较少闺阁气。对传统女性神话进行拆解。②两性关系的推进中,张洁也是反其道而行之。传统情爱里的女性大多是消极等待的形象。张洁的叙事中显出女性的自我优势,《祖母绿》,左葳,曾令儿挟持。张洁试图颠覆男权大厦。张洁女性意识乃是一种社会意识。主要展现的是作为“社会层面”上的女性对自身在社会生活中应有地位之关注,并竭力使女性世界与男性世界并成一体。•③悲剧意识•《方舟》篇首“你将要格外不幸,因为你是女人。“对女性现实处境的清醒认识。因此悲剧意识浓厚。•呈现出性别对抗姿态,试图规避性别体验。她笔下的女性往往只有精神之爱,灵魂之爱。张洁以两性关系为重,反对女性在历史中被书写的处境,再现了女性于现实中丧失话语权力的遭遇,承接了“五四“时期的话题。女性意识发展到这里并不是一种完整形态。因为女性解放的本质,除了使女性在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享有同男性平等的权利外,还应具有开发自身性别潜力,擦亮自身性别魅力的特征。而这也正是张洁作品中女性意识最主要欠缺。二、王安忆:从女性意识到人性探索在女作家中被认为视野颇为开阔,能够驾驭多种生活经验和文学题材的作家。知青作家、寻根作家、城市作家、女性作家•用女性的眼光关注女性命运,书写女性的人生几乎是每一位女作家不自觉的写作倾向。•八十年代初,“雯雯”系列关照女性心灵世界。八十年代中期,“三恋”、《岗上的世纪》对女性生命欲望进行探索,九十年代《长恨歌》、《姊妹们》关于女性与城市、女性与乡村的寓言式故事。王安忆作品中大多是女性,从未出现过强有力的男性形象。王安忆是一个具有明确的小说观的作家。他认为小说并非一种反映现实的“意识形态”,而是一种表现人类精神存在的“生命形态”。她往往用朴实、自然、通畅的叙述,以“生活流”的方式关注日常生活里的人际关系与庸碌生命里的人性呼吸。•人性包括人的自然属性、社会属性和精神属性三方面。王安忆的人性探索是多层面的。“雯雯”系列集中在精神层面的剖析上。•《雨,沙沙沙》雯雯与男青年的相遇流淌着生命的温馨与诗意。•《纪实与虚构》探视人类内心的虚无与惶惑。“三恋”和《岗上的世纪》对性爱的大胆张扬则成为她人的自然属性探索的重要文本。作品洞视社会属性遮蔽下人的欲望本能。通过写人的生命的本真状态,展示的是人的自然属性在人性结构中的位置及其与道德、理智、情感的关系。•《岗上的世纪》表现男女在欲望本能和社会权力关系之间的挣扎。强调不仅是社会关系,而且是人的一些基本属性,对人的命运有深刻的制约关系。王安忆还进一步探索离开物质,“光凭精神将会支撑多远,以及”性力量的巨大,可以将精神扑灭掉“而”维持男女之爱的可能。在女性自主觉醒等问题上,她的认识和处理方式与张洁不同。•《小鲍庄》《大刘庄》则要剖析的是人的社会属性,以及社会属性对人的自然属性的压抑。•王安忆的人性探索体现了真诚的世俗关怀。《长恨歌》写王琦瑶一生,放笔于饮食男女、吃穿用度、细碎心绪。•《香港的情与爱》发掘人性的善。不同于张爱玲。•王安忆的人性探索的文化意义:•1、为当今浮躁、功利、世俗的现实人生营造了一方诗意的精神家园;•2、突破了长期以来文坛上城/乡二元对立的创作格局,试图通过人性的沟通达到城乡之间的融合与理解;•3、拓宽了女性书写的视野,由私人空间向公共空间延伸。三、陈染——女性经验自述,放大女性感受九十年代是一个女性文学的新阶段,国外女权思想传播,九十年代女作家首次以群体的形式认同一个书写原则。她们将女性的性别体验以自我言说的“独语式”方式描绘出来。在对女性的自我欣赏与审视中走向女性自救。女性就是女性,既不与母亲、革命相伴随,也不是从社会问题的角度看女性,而是从男女两性关系去浮现女性经验,放大女性感受。陈染《独自漫游》中写到“十余年来,我在中国文学主流之外的边缘小道上吃力行走,孤独是自然而然的,应该说,我不算是一个更多地为时代脉搏和场景的变更所纷扰,所浸噬的作家类型。我努力使自己沉静,保持着内省的姿势,思悟着作为一个人自身的价值,思考着人类的精神家园。”•陈染从极端个人化的角度进行叙事,从而构成对男性权威话语的消解,企求建立真正意义的女性写作。•陈染“行走在精神的刀刃上”,《与往事干杯》、《私人生活》、《无处告别》将人物放置于两性冲突—女人与男人,女人与女人之间的情感漩涡中,书写女性被公共话语压抑的私人情感和生命体验。•她们的写作呈现着浓郁的自传色彩,“自白”成为文本中最常见的表达方式。她们所表现的不再是男女社会地位的平等、女性的自尊、自立和自强,而是童年记忆、生命体验和白日梦。从而形成了对传统叙事和公共话语的叛离。•恋父/弑父情结•恋母/仇母情结•社会心理情结•陈染作品中往往会出现一个比主人公年龄大得多的男人,《与往事干杯》里的肖蒙与中年医生。从舒婷到陈染,从八十年代女性自我价值的寻找到九十年代作家对女性生命经验及潜意识的书写,女性文学创作中女性主体意识的复归就其进程而言,其发展是多层次多角度的,不仅仅表现为或温婉细腻,或奔放直率于外部的风格,更重要的是对女性文学独有的价值进行了大胆而积极的尝试、探索。作业:八、九十年代女性文学的崛起与五四时期有哪些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