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过你的如画江山——走进李煜的《虞美人》我知道,你曾想写下这样一句话•——如有来世,我只愿在江南的青碧天下,撑一只船,烟雨任平生。不要这亡国昏君的千古骂名,也不要这词成天下的千古才名百代词宗,千古一帝•李煜,史称李后主。精书法,善绘画,通音律,诗和文均有相当造诣,尤以词为甚。谥文宪昭怀孝愍皇帝。•李煜在中国词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被称为“千古词帝”,对后世影响甚大。•煜为词,善白描,攻意象,词境阔达。•“凡俗万物且入词,悲欢离合皆为境。”•“词至李后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遂变伶工之词而为士大夫之词。周介存置诸温、韦之下,可谓颠倒黑白矣”。——王国维《人间词话》南唐杂咏郭磨我思昧昧最神伤,予季归来更断肠。作个才人真绝代,可怜薄命作君王。无意天下,命途多舛•李煜,原名从嘉,字重光。以“日以煜之昼,月以煜之夜”改名煜。•史载其“为人仁孝,善属文,工书画,而丰额骈齿,一目重瞳子。”是君王之相。•煜为李璟第六子。其兄自二至五皆夭亡。长兄弘冀“为人猜忌严刻”,时为安定公的李煜,不参与政事。自号“钟隐”、“钟峰隐者”、“莲峰居士”,其志自在山水,无意与兄争位。•公元959年,李弘冀杀死其叔父景遂。不久后暴卒。•弘冀死后,璟欲立煜,钟谟言:“从嘉德轻志懦,又酷信释氏,非人主才。从善果敢凝重,宜为嗣。”璟怒,贬钟谟为国子司业,流放饶州,封煜吴王、尚书令、知政事,令住东宫。•宋建隆二年,公元961年,璟迁都南昌,立煜太子监国,令留金陵。六月璟薨,煜于金陵即位。风雨飘摇,江南国祚•五代十国,岁月峥嵘。•当时是谁自镇金陵遥控吴政,一朝为王?•然而,他看不见,他的江山,有一天也会变成一叶飘摇的浮絮。•陈桥兵变,黄袍加身。•总有乱世英雄,总有无用书生。•他坐拥天下,他肉袒出降。•成者为王败者寇。他是最最啼笑的违命侯。•无限江山,别时容易,又怎是他的过错。•乞巧子夜,身死,江南人闻之,“皆巷哭为斋”。•却真的想问一句,书生,当真是百无一用么?王国维评李煜•词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故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是后主为人君所短处,亦即为词人所长处。•温飞卿之词,句秀也;韦端己之词,骨秀也;李重光之词,神秀也。•主观之诗人,不必多阅世,阅世愈浅,则性情愈真,李后主是也。•尼采谓一切文字,余爱以血书者,后主之词,真所谓以血书者也。宋道君皇帝《燕山亭》词,亦略似之。然道君不过自道身世之感,后主则俨有释迦、基督担荷人类罪恶之意,其大小固不同矣。•唐五代之词,有句而无篇;南宋名家之词,有篇而无句。有篇有句,唯李后主之作及永叔、少游、美成、稼轩数人而已。历代文人评李煜•后主目重瞳子,乐府为宋人一代开山。盖温韦虽藻丽,而气颇伤促,意不胜辞。至此君方为当行作家,清便宛转,词家王、孟。——《诗薮杂篇》•花间之词如古玉器,贵重而不适用;宋词适用,而少质重。李后主兼有其美,更饶烟水迷离之致。——《渌水亭杂识》•李重光风流才子,误作人主,至有入宋牵机之恨。其所作之词,一字一珠,非他家所能及也。——《玉琴斋词序》•予谓重光天籁也,恐非人力所及。——《词评》•莲峰居士词,超逸绝伦,虚灵在骨。芝兰空谷,未足比其芳华;笙鹤瑶天,讵能方兹清怨?后起之秀,格调气韵之间,或月日至,得十一于千首。若小晏、若徽其殆庶几。断代南流,嗣音阒然,盖间气所钟,以谓词中之帝,当之无愧色矣。——《半塘老人遣稿》••我想,我对于李煜的感觉,并非只是单纯的喜爱,还有一种敬仰,钦佩,乃至于怜惜。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李煜传》我共读了三十七遍,无一次不落泪,甚至于不忍卒读。•我喜爱他那种卓然而立的绝代风华,那种历尽沧桑后的赤子情怀,我亦敬仰他的波澜不惊,端方温良。我钦佩他以一种玩笑的方式支撑着破败南唐走过十载风云,而我更怜惜他那温良如玉的儒雅外表下,那疲惫,痛楚不堪的心灵,他的确是亡了国,但是我以为事情的真相并非是史书上几笔昏庸无道,溺于声色而已——试想,一个自幼研习儒家仁爱的君子,在刀光剑影的乱世逐雄之间毅然支撑十数载是何其的不易!与其说他是放纵,是沉溺,我倒更愿意说他,有的是一种以退为进的大智慧!•在历史给他戴上了昏君的帽子的时候,我的心中是一种怜惜,怜惜他才高八斗却其和弥寡的悲哀!可以说,因是他的才华,注定了他只能是个孤家寡人。想是宋玉早就说过的:“其曲弥高,其和弥寡。”•——《若无李重光》想起他的一夜无眠——《虞美人》•我从来都不清楚历史会抹去多少东西,但是在如今,世人大都忘却了五代十国那政权纷起的峥嵘乱世,忘记了那陈桥兵变黄袍加身的铁血逐雄,忘记了那杯酒释兵权亦或是烛光斧影间的智谋虑略。甚至人们已然忘记了后主的朝代,后主的身份,乃至于后主的性别。但是,依然有太多的人,在心弦偶然被触动故作风雅之时,吟诵的是李煜的词句。在这一瞬间,豪权夺霸都成为了过眼云烟,只有他,他那寥寥几阕小令中调,依然傲立在淘尽风华的历史长河中,犹若一具丰碑,像他一般的,毅然,稳健而儒雅的端立着。此刻,我的心中,涌起了一种感动,夹杂着隐隐的酸涩。•——《若无李重光》虞美人——李煜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词句评说——春花秋月何时了•春花秋月——“花月”为什么是“春花”和“秋月”?“春花”——花在春时为极盛“秋月”——月在秋时为最明•何时了——乐景什么时候能够休止?感情:物是人非时不与我今昔对比,感慨今非昔是。“乐”江南旧物,江南故人词人“我”望江南多少恨昨夜梦魂中还似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后庭花破子玉树后庭前,瑶草妆镜边。去年花不老,今年月又圆。莫敎偏,和花和月,天敎长少年。往事知多少•——“往事”•——什么样的往事?•江南旧事休重省•【玉楼春】晚妆初了明肌雪,春殿嫔娥鱼贯列。凤箫吹断水云闲,重按霓裳歌遍彻。临风谁更飘香屑,醉拍阑干情味切。归时休放烛花红,待踏马蹄清夜月。•旧日南唐,好景休看小楼昨夜又东风•为什么词人知道小楼东风?•虚写——东风更衬凄凉•实写——夜里凭栏,东风凉•那么词人为什么凭栏?•——离愁别绪,百味杂陈•国破家亡,茕茕之身•违命之名,苟延之苦破阵子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渡中江望石城泣下江南江北旧家乡,三十年来梦一场。吴苑宫闱今冷落,广陵台殿已荒凉。云笼远岫愁千片,雨打归舟泪万行。兄弟四人三百口,不堪闲坐细思量。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家国之恨——不堪回首•月明——再度见“花月”——乐景哀情•回首——一片荒芜•无限江山行未了,别时容易见时难•故人之悲——不堪回首•江南处处新杨柳,何人又唱吴王歌•江南还在呢,也难怪是柳绿桃红,只是没有我了,只是我,回不去了。浪淘沙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雕栏玉砌应犹在•南唐旧日繁华•应——为什么用“应”?•词人不可能再回到江南了。所谓降王,这样一个尴尬的身份,像是寻常地一句问候:“江南尚好?”。也许都会被人冠上谋逆的帽子。况肯词人曾经口口声声地对一个旧臣说过:“悔不该杀潘佑,李平!”•静安先生说过后主是赤子之心。•所以就算时局敏感,他仍要思念他的如画江南,纵然见不得,也要说一个“应”字。只是朱颜改•朱颜已改,故人已去。•剩下的,是匆匆流年里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凉薄,是悠悠经年里那一声细若游丝的慨叹。当真凄彻。•这句词还有一个版本——只怪朱颜改•很多人说那个版本好,感情蓬勃而出。可是,那不是重光啊。重光,他总是以一种淡淡如许的口吻,轻轻地叙说,似乎没有什么分量。正如他在历史上被一点点磨灭淡忘的影迹一样。他只留下他一个浸染了西风的背影,却足以将一世韶华淘尽。•就像,他叙说的语气,总能在人的心田上,找到生根发芽的沃土,点点血泪,如琢如磨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我不能说清楚,这其中有多少离愁别绪,那些痛彻心扉的苦楚,已经在岁月中淡化为模糊的影迹。•而历代文人又总是将它填补成血肉之躯,一点点的活灵活现起来。•这句词,带着六朝烟雨,带着太多太多的感慨,带着太深厚太浓重的情怀。•而我们,每一个人读他的时候,都应该有属于自己的那一点触动。命如玄机•传说,这阙词,是他的绝命词。•一个弦月盈盈的夜晚,他没能踏碎一地清辉,却要饮下一杯名为“牵机”的毒酒。•多少年里,听着浅薄的少女艳羡他生于七夕,亦亡于七夕的浪漫。只能含着一汪血色撕心裂肺地感慨——那不是自然灵秀巧合的机缘,那是人为暴力的安排啊!•公元978年。以王礼葬煜于洛阳北邙山。追封吴王。自此,尘埃落定。•想起一句歌谣——王非王,侯非侯,千乘万骑上北邙。我愿在那洇染了西风的落寞归路上,他能一路好走,魂归那故时南唐,会心一笑,风发意气,挥腕再提一联绝唱,临风击节长歌,快意酣然。终不必,再垂泪伤怀。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