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書宋本《漢書》《漢書》主要的作者班固(西元32—西元92),字孟堅,扶風安陵(今陝西咸陽市東北)人。他出身於漢代顯貴和儒學之家,受家學影響很大。《漢書》是中國第二部正史,同時是第一部斷代史。班固之父班彪鑒於武帝時,司馬遷著《史記》,止於武帝太初時間,太初以後便闕而不錄。後揚雄、劉歆等雖為綴續,但多鄙俗失真,不足以踵繼《史記》,班彪乃發憤繼續前史,終作成《史記後傳》六十五篇。這成為後來《漢書》中份量很大的內容。同時班固以班彪所續前史未詳,因“以彪所續前史未詳,乃潛精研究,欲就其業”,遂本其父所作,潛精研究,續成其書,踵繼先人之業。•班固寫《漢書》時,有人告發謂其“私改作史記”,班固因此下獄。其弟班超為兄申辯。後來漢明帝賞識班固才能,召為蘭台令史(中央檔案典籍管理員),並奉敕詔完成其父所著書。•和帝永元四年外戚竇憲失勢,被迫自殺,班固受牽連而被罷免,種競利用竇憲事敗之機,逮捕班固,日加笞辱,班固禁錮而死,年六十一歲。•此時所著《漢書》,八《表》及《天文志》均未完成。班固著漢書未完成而卒,和帝命其妹班昭(曹大家)就東觀藏書閣(東漢皇家圖書館)所存資料,續寫固之遺作,然尚未畢便卒。同郡馬續(馬融之兄),乃昭之門人,博覽古今,漢帝乃召其補成《天文志》等。•《漢書》之編著者:•班彪:《史記後傳》;•班固:以二三十年時間編寫主要內容;•班昭:補八《表》及《天文志》;•馬續:補成《天文志》等。《後漢書·班固列傳》:“固自永平中始受詔,潛精積思二十餘年,至建初中乃成。當世甚重其書,學者莫不諷誦。”班固班昭•錢穆《中國史學名著》:“在後代中國,唐以前多看重《漢書》,宋以後始知看重《史記》。”•范曄《後漢書》的評價•“遷文直而事覈,固文贍而事詳”。•“固之序事,不激詭、不抑抗、贍而不穢,詳而有體,使讀之者亹亹而不厭。”•“其論議常排死節,否正直,不敘殺身成仁之為美,輕仁義,賤守節。”•錢穆《中國史學名著》:“這些病痛,當知並不在行文與敍事之技巧上,而在作者自己的見識與人格修養上。諸位如讀太史公書,即如《魏公子列傳》、《平原君列傳》、《刺客列傳》之類,此等文字,皆非《戰國策》書中所有,乃太史公特自寫之,而使人讀了無不興會淋漓,歡欣鼓舞,想見其人。《漢書》中此等文字絕找不到。諸位且把《漢書》從頭到尾翻一遍,何處見他排死節?何處見他否正直?”•“〔……〕范蔚宗說他‘輕仁義,賤守節’,一點也不冤枉。而他還要說司馬遷‘博物洽聞’,而‘不能以智免極刑’。但班氏自己也豈不死在牢獄裏?司馬遷乃是為李陵辯護,而班固則投在竇憲門下。兩兩相比,大不相同。但他總不失為有才、能文,也花了一輩子工夫,《漢書》也是寫得好。”•“今再說班固《漢書》,略論考史方面,有他父親六十幾篇的傳,有劉歆之所編錄,選材大概是不差。論‘寫史’,班氏文筆也不差。班氏所缺乃在不能‘論史’。”•“《漢書》也有比《史記》對後來影響大,該說是寫得好的,就是它的十志。《漢書》的‘志’,在《史記》裏稱做‘書’。”•“司馬遷《史記》本是一部通史,而他的八書命題,偏重當代。班孟堅把他題目換了,就等於看成一個通的,上下直貫,古今相沿的事。”•《食貨志》:《平準書》之引申(貨→食貨),一代之經濟史。•《溝洫志》:《河渠書》之引申。水利灌溉、治水、開河渠。•《地理志》:《史記》所無。論中國之沿革地理。•《藝文志》:《史記》所無。從劉歆七略而來,學術史之重要著作。•馬一浮:“《史記》列傳勝於《漢書》,班書諸志亦非《史記》所及。其中以《食貨》為上,《刑法》次之,《禮》《樂》又次之,皆網羅一代,言簡意賅,讀者自能瞭若指掌。”(《語錄類編》)•“史家以遷、固為不祧之宗。史公自附於《春秋》,紀傳獨絕;班書特長典制;陳、范雖文美,弗能及矣。”(《復性書院講錄》)•尹達:“總之,《漢書》在《史記》的基礎上,整齊了紀傳史體,使之條理井然。誠如章學誠所說:‘遷《史》不可為定法,固《書》因遷之體而為一成之義例,遂為後世不祧之宗焉。’(《文史通義.書教下》)”《史記》與《漢書》的整體比較體例、思想、人物、組織結構、文字風格上的比較:《史記》明善惡,《漢書》辨忠奸;《史記》重傳情,《漢書》重傳事;《史記》重為人,《漢書》重為文;《史記》愛奇,《漢書》重實;《史記》神明變化,《漢書》嚴審綿密;《史記》錯綜成文,《漢書》駢散一體;《史記》雅俗共賞,《漢書》雍容爾雅;《史記》通古今之辨,《漢書》調上下洽通;《史記》成一家之言,《漢書》盡聖人之道;〔……〕•《史記》受先秦散文影響,散句單行,長短自如,錯綜成文,並且“辨而不華,質而不俚”,文質相襯,有一種參差錯落之美;•《漢書》受漢賦及漢代散文影響,崇尚藻飾,趨於駢偶,典雅富麗,有一種整齊合諧之美。•漫研竹露裁唐句•細嚼梅花讀漢書•班氏對《史記》的評斷•班彪《前史略論》:•“遷之所記,從漢元至武以絕,則其功也。”•“然其善序事理,辯而不華,質而不野,文質相稱,蓋良史之才也。”充分肯定了司馬遷的史才•又:“采經摭[zhí]傳分散百家之事甚多疏略”•班彪:“其論述學,則崇黃老而薄《五經》;序貨殖,則輕仁義而羞貧賤;道遊俠,則賤守節而貴俗功:此其大敝傷道,所以遇極刑之咎也。〔……〕誠令遷依《五經》之法言,同聖人之是非,意亦庶幾矣。”•班固:“先黃老而後六經”,“退處士而進奸雄”,“崇勢利而羞賤貧”。•立場的不同《漢書》賞析《李廣蘇建列傳》《食貨志》《李廣蘇建列傳》之蘇武列傳《蘇武列傳》•蘇建,杜陵人也。以校尉從大將軍青擊匈奴,封平陵侯。〔……〕有三子:嘉爲奉車都尉,賢爲騎都尉,中子武最知名。武字子卿,少以父任(以父保舉為郎),兄弟並爲郎,稍遷至栘(音移)中廄(jiù)監。(顏師古“栘中,廄名,爲之監也”)〔……〕天漢元年,且鞮(jūdī)侯單于初立,恐漢襲之,乃曰:“漢天子我丈人行也(顏師古“丈人,尊老之稱”)。”盡歸漢使路充國等。武帝嘉其義,乃遣武以中郎將使持節送匈奴使留在漢者,因厚(輅)〔賂〕單于,答其善意。《蘇武列傳》•武與副中郎將張勝及假吏常惠等募士斥候(斥候:偵察人員)百餘人俱。既至匈奴,置幣遺單于。單于益驕,非漢所望也。方欲發使送武等,會緱王(gōu,匈奴族中王侯之一)與長水虞常等謀反匈奴中。〔……〕會武等至匈奴,虞常在漢時素與副張勝相知,私候(私下拜訪)勝曰:“聞漢天子甚怨衛律(投降匈奴的漢使者),常能爲漢伏弩射殺之。吾母與弟在漢,幸蒙其賞賜。”張勝許之,以貨物與常。《蘇武列傳》•後月餘,單于出獵,獨閼氏(yān,單于母為閼氏)子弟在。虞常等七十餘人欲發,其一人夜亡,告之。單于子弟發兵與戰。緱王等皆死,虞常生得。《蘇武列傳》•單于使衛律治其事。張勝聞之,恐前語發,以狀語武。武曰:“事如此,此必及我。見犯乃死(受到侮辱才去死),重(更加)負國。”欲自殺,勝、惠共止之。虞常果引(供引出)張勝。《蘇武列傳》•單于怒,召諸貴人議,欲殺漢使者。左伊秩訾(匈奴官號)曰:“即謀單于,何以復加?宜皆降之。”單于使衛律召武受辭(聽取供詞),武謂惠等:“屈節辱命,雖生,何面目以歸漢!”引佩刀自刺。衛律驚,自抱持武,馳召毉(同醫)。鑿地為坎,置熅(yūn,燃微火之火堆)火,覆武其上,蹈(同掐,qiā)其背以出血。《蘇武列傳》•武氣絕,半日復息。惠等哭,輿歸營。單于壯其節,朝夕遣人候問武,而收繫張勝。《蘇武列傳》•武益愈,單于使使曉武。會論(定罪)虞常,欲因此時降武。劍斬虞常已,律曰:“漢使張勝謀殺單于近臣,當死,單于募降者赦罪。”舉劍欲擊之,勝請降。律謂武曰:“副有罪,當相坐。”武曰:“本無謀,又非親屬,何謂相坐?”復舉劍擬之,武不動。律曰:“蘇君,律前負漢歸匈奴,幸蒙大恩,賜號稱王,擁眾數萬,馬畜彌山,富貴如此。蘇君今日降,明日復然。空以身膏(gào,作肥料)草野,誰復知之!”武不應。律曰:“君因我降(因我而投降匈奴),與君為兄弟,今不聽吾計,後雖欲復見我,尚可得乎?”《蘇武列傳》•武罵律曰:“女為人臣子,不顧恩義,畔主背親,為降虜於蠻夷,何以女為見?且單于信女,使決人死生,不平心持正,反欲鬥兩主,觀禍敗。南越殺漢使者,屠為九郡;宛王殺漢使者,頭縣北闕;朝鮮殺漢使者,即時誅滅。獨匈奴未耳。若知我不降明,欲令兩國相攻,匈奴之禍從我始矣。”《蘇武列傳》•律知武終不可脅,白單于。單于愈益欲降之,乃幽武置大窖中,絕不飲食。天雨雪,武臥齧雪與旃(毡)毛并咽之,數日不死,匈奴以為神,乃徙武北海上無人處,使牧羝(dī,公羊),羝乳(產子)乃得歸。別其官屬常惠等,各置他所。《蘇武列傳》•武既至海上,廩食不至,掘野鼠去(同弆,jǔ,藏也)屮實而食之。杖漢節牧羊,臥起操持,節旄(節上飾有旄牛尾之毛)盡落。積五六年,單于弟於靬(音烏堅)王弋射海上。武能網紡繳(zhuó,絲繩),檠(校正)弓弩,於靬王愛之,給其衣食。三歲餘,王病,賜武馬畜服匿(盛酒酪之器皿)穹廬。王死後,人眾徙去。其冬,丁令盜武牛羊,武復窮厄。任伯年:蘇武牧羊《蘇武列傳》•初,武與李陵俱為侍中,武使匈奴明年,陵降,不敢求武。久之,單于使陵至海上,為武置酒設樂,因謂武曰:“單于聞陵與子卿素厚,故使陵來說足下,虛心欲相待。終不得歸漢,空自苦亡人之地,信義安所見乎?前長君(武兄蘇嘉字)為奉車,從至雍棫陽宮,扶輦下除,觸柱折轅,劾大不敬,伏劍自刎,賜錢二百萬以葬。《蘇武列傳》•孺卿(武弟蘇賢字)從祠河東后土,宦騎與黃門駙馬爭船,推墮駙馬河中溺死,宦騎亡,詔使孺卿逐捕不得,惶恐飲藥而死。來時,大夫人已不幸,陵送葬至陽陵。子卿婦年少,聞已更嫁矣。獨有女弟二人,兩女一男,今復十餘年,存亡不可知。人生如朝露,何久自苦如此!陵始降時,忽忽如狂,自痛負漢,加以老母繫保宮(漢囚禁大臣及其家熟之處),子卿不欲降,何以過陵?且陛下春秋高,法令亡常,大臣亡罪夷滅者數十家,安危不可知,子卿尚復誰為乎?願聽陵計,勿復有云。”《蘇武列傳》•武曰:“武父子亡功德,皆為陛下所成就,位列將,爵通侯,兄弟親近,常願肝腦塗地。今得殺身自效,雖蒙斧鉞湯鑊,誠甘樂之。臣事君,猶子事父也,子為父死亡所恨。願勿復再言。”陵與武飲數日,復曰:“子卿壹聽陵言。”武曰:“自分已死久矣!王必欲降武,請畢今日之驩,效死於前!”《蘇武列傳》•陵見其至誠,喟然歎曰:“嗟乎,義士!陵與衛律之罪上通於天。”因泣下霑衿,與武決去。《蘇武列傳》•陵惡自賜武,使其妻賜武牛羊數十頭。後陵復至北海上,語武:“區脫(邊境)捕得雲中生口(俘虜),言太守以下吏民皆白服,曰上崩。”武聞之,南鄉號哭,歐血,旦夕臨(lìn,哭吊)。《蘇武列傳》•數月,昭帝即位。數年,匈奴與漢和親。漢求武等,匈奴詭言武死。後漢使復至匈奴,常惠請其守者與俱,得夜見漢使,具自陳道。教使者謂單于,言天子射上林中,得雁,足有繫帛書,言武等在某澤中。使者大喜,如惠語以讓單于。單于視左右而驚,謝漢使曰:“武等實在。”《蘇武列傳》•於是李陵置酒賀武曰:“今足下還歸,揚名於匈奴,功顯於漢室,雖古竹帛所載,丹青所畫,何以過子卿!陵雖駑怯,令漢且貰(shì,寬其罪)陵罪,全其老母,使得奮大辱之積志,庶幾乎曹柯之盟(齊魯會盟,曹沫執匕首令齊歸還所侵魯地,喻己欲立功自贖),此陵宿昔之所不忘也。收族陵家,為世大戮,陵尚復何顧乎?已矣!令子卿知吾心耳。異域之人(自況),壹別長絕!”《蘇武列傳》•陵起舞,歌曰:“徑萬里兮度沙幕,為君將兮奮匈奴。路窮絕兮矢刃摧,士眾滅兮名已隤。老母已死,雖欲報恩將安歸!”陵泣下數行,因與武決。單于召會武官屬,前以降及物故,凡隨武還者九人。《蘇武列傳》•武以元始六年春至京師。〔……〕武留匈奴凡十九歲,始以彊壯出,及還,須髮盡白。溫庭筠《蘇武廟》•蘇武魂銷漢使前,古祠高樹兩茫然。•雲邊雁斷胡天月,隴上羊歸塞草煙。•回日樓臺非甲帳,去時冠劍是丁年。•茂陵不見封侯印,空向秋波哭逝川。•〔丁年〕壯年。李陵《答蘇武書》:“丁年奉使,皓首而歸。”〔茂陵〕武帝的陵墓,此處代指武帝。《漢書·食貨志》另參見《史記·平準書》《漢書·食貨志》查慎行:“《史記·平準書》,漢書改為《食貨志》。《平準》以理財為主,《食貨》兼農末而言。蓋‘平準’之名創自漢武,而‘食貨’之名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