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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讲汉乐府和古诗十九首汉代：一个诗思消歇的时代？“汉乐府民歌被搜集的时候正当诗歌中衰的时代，那时文人的歌咏是没有力量的。”——余冠英《汉魏六朝诗论丛》“汉代乃是诗思最消歇的一个时代。”——郑振铎《中国俗文学史》两汉艺术创作繁荣的依据一、大一统局面下的民族文化繁荣。“哀帝罢江南鼓员二人，淮南鼓员四人，巴俞鼓员三十六人”——《汉书艺文志》•“《诗经》本是汉以前的乐府，乐府就是汉以后的《诗经》。”——余英时《乐府诗选》•武帝定郊祀之礼，祠太一于甘泉，……乃立乐府，采诗夜诵，……李延年为协律都尉，多举司马相如等数十人造为诗赋，略论律吕，以合八音之调，作为十九章之歌。以正月上辛用事圜丘，使童男女七十人俱歌，昏祠至明。——《汉书·礼乐志》•“有赵、代之讴，秦，楚之风，皆感于哀乐，缘事而发，亦可以观风俗，知薄厚云”。——《汉书·艺文志》•“堂上置樽酒、使作邯郸倡”——《相逢狭路间行》•“今日良宴会，欢乐难具陈。弹筝奋逸响、新声妙入神。令德唱高言，识曲听其真。”——《十九首》二、各个阶层艺人大量涌现，文人不以诗名自重“鸿鹄高飞兮，一举千里，羽翼已成兮，横绝四海。横绝四海兮，当可奈何？虽有矰缴兮，尚安所施！”（汉高祖作）“子为王，母为虏。终日舂薄暮，常与死为伍。相离三千里，当使谁告汝。”（戚夫人作）“高帝戚夫人，善鼓瑟击筑。帝常拥戚夫人倚瑟而歌。歌毕，每泣下流连。”——《高祖本纪》三、宫廷贵族间诗风兴盛初，光武迁还洛阳，其经牒秘书载之二千余两，自此以后，参倍于前。及董卓移都之际，吏民扰乱，自辟雍、东观、兰台、石室，宣明、鸿都诸藏典策文章，竞共剖散，其缣帛图书，大则连为帷盖，小乃制为縢囊。及王允所收而西者，裁七十余乘，道路艰远，复弃其半矣。后长安之乱，一时焚荡，莫不泯尽焉。——《后汉书》以《古诗十九首》为代表的文人五言诗“文温以丽，意悲而远，惊心动魄，可谓几一字千金。”——钟嵘《诗品》“观其结体散文，直而不野，婉转附物，怊怅切情，实五言之冠冕也。”——刘勰《文心雕龙·明诗》“兴象玲珑，意致深婉，真可以泣鬼神，动天地”——胡应麟《诗薮》“《十九首》所以为千古至文者，以能言人同有之情也。”——清陈祚明《采菽堂古诗选》“（十九首）谓之风余，谓之诗母。”——陆时庸“其《孤竹》一篇，则傅毅之词，比采而推，两汉之作乎?”——刘勰“‘驱车上东门’，又云‘游戏宛与洛’，此则辞兼东都，非尽是乘，明矣。”——李善《昭明文选》寻声暗问弹者谁？——无名的经典“西汉枚乘”说“建安曹王”说“东汉傅毅”说“汉末动乱”说“古诗佳丽，或称枚叔”——刘勰又：徐陵《玉台新咏》选枚乘八首在《十九首》中“旧疑是建安中曹王所制。”——钟嵘《诗品》《古诗十九首》的人生三基调•“人情于所爱，莫不欲终身相守”相思、别离•“志不可得”世态炎凉、怀才不遇•“而年命如流”生命无常、及时行乐其一《行行重行行》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反。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楚辞·九歌·少司命》“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心人易变。”——纳兰性德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老僧已死成新塔，坏壁无由见旧题。往日崎岖还记否，路上人困蹇驴嘶——苏轼《和子由渑池怀旧》——朱自清：“（胡马越鸟句）似是断处，实是连处。”1.《韩诗外传》：代马依北风，飞鸟栖故巢，皆不忘本之谓也。2.《楚辞·哀郢》：“鸟飞反故乡兮，狐死必首丘。”3.朱筠：“就胡马思北，越鸟思南衬一笔，所谓物犹如此，人何以堪也。”•陆贾《新语》：“邪臣之蔽贤，犹浮云之障日月。”•李白《登凤凰台》：“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欧阳修《蝶恋花》：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韦庄《菩萨蛮》：“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七巧双手按住了镜子。镜子里反映着的翠竹帘子和一副金绿山水屏条依旧在风中来回荡漾着，望久了，便有一种晕船的感觉。再定睛看时，翠竹帘子已经褪了色，金绿山水换了一张她丈夫的遗像，镜子里的人也老了十年”——《金锁记》萧绎《荡妇秋思赋》：“坐视带长，转看腰细。”鲍照《拟古》：“宿昔改衣带，旦暮异容色。”斜铺清荫小楼东，露叶烟条略不同。枕上才消三日睡，人间已变几番风。送春我自愁无极，入夏渠当喜复红。恨有一开须一谢，长将泪眼看朦胧。——孟依依作“咽不下玉粒金莼噎满喉，照不见菱花镜里形容瘦”——《红楼梦》“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呼儿烹鲤鱼，中有尺素书。长跪读素书，书中竟何如？上言长相思，下言加餐饭。”——汉乐府《饮马长城窟行》团扇怨班婕妤新裂齐纨素，鲜洁如霜雪。裁为合欢扇，团团似明月。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常恐秋节至，凉飚夺炎热。弃捐箧笥中（qièsì），恩情中道绝。。其二《青青河畔草》青青河畔草，郁郁园中柳。盈盈楼上女，皎皎当窗牖。娥娥红粉妆，纤纤出素手。昔为倡家女，今为荡子妇。荡子行不归，空床难独守。《说文》：倡，乐也，谓作妓者。《列子》曰：有人去乡土游於四方而不归者，世谓之为狂荡之人也。皇甫古尊在金陵市上，得金字扇一柄，乃前朝名妓徐翩翩所书。扇尾署名曰：“金陵荡子妇某”。古尊喜甚，求题于厉太鸿先生；得《卖花声》一阕，云：“花月秣陵秋，十四妆楼。青溪回抱板桥头。旧日徐娘无觅处，芳草生愁。金粉一时休，团扇谁留？碲人只有小银钩。句尾可怜书‘荡妇’，似诉漂流。”余读之，不觉魂消。——袁枚《随园诗话》其五《西北有高楼》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交疏结绮窗,阿阁三重阶。上有弦歌声,音响一何悲！谁能为此曲,无乃杞梁妻。清商随风发,中曲正徘徊。一弹再三叹,慷慨有余哀。不惜歌者苦,但伤知音稀。愿为双鸿鹄,奋翅起高飞。杞梁妻：齐邑杞梁殖之妻作。殖死，妻叹曰：“上则无父，中则无夫，下则无子，将何以立吾节？亦死而已！”援琴而鼓之，曲终，遂自投淄水而死。”《彤管集》载韩凭妻事：“南山有乌，北山张罗。乌自高飞，罗当奈何！乌鹊双飞，不乐凤皇，妾是庶人，不乐宋王！”•陆时雍：“空中送情，知向谁是？”•韦庄：“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冯延巳：“频举金觥劝，谁是当筵最有情？”•刘邦《鸿鹄歌》：“鸿鹄高飞，一举千里。羽翮已就，横绝四海。横绝四海，当可奈何。虽有缯徼，尚安所施。”抱有一种向高处飞翔的向往“人起码有三种类型。第一种是：不管别人还辗转在泥土之中，我只管自顾自地飞去。第二种是：尽管他会飞，但能抱着深厚的爱心降落下来与泥土之中那些凡俗的人们共处，而且不会沾染上那些污秽。第三种人是最了不起的：他不但自己能够高飞，而且要教会那些辗转在泥土中的人们，带着他们一起飞。”——叶嘉莹《迦陵论诗丛稿》爱是“凭灵魂生育”：人们“游于爱欲的正确方式”,先从那些“美的东西开始，为了“美本身”（美的理念），顺着这些美的东西逐渐上升，好像爬梯子，一阶一阶从一个身体、两个身体上升到所有美的身体，……直至达到“瞥见美本身”的境地。要是一个人瞥见美本身的样子，只有达到美本身并与之融为一体，人的生命才值得，才是值得过的生活。——柏拉图《会饮》抱有一种向高处飞翔的向往其十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班固《西都赋》：临乎昆明之池，左牵牛而右织女。李善注引《汉宫阙疏》曰：昆明池有二石人，牵牛织女像。《太平御览》卷三十一引《道书》云：“牵牛娶织女，取天帝钱二万备礼，久而不还，被驱在营室是也。”太原郭翰，少简贵，有清标。……仰视空中，见有人冉冉而下，直至翰前，乃一少女……自后夜夜皆来，情好转切。翰戏之曰：“牵郎何在？那敢独行？”对曰：“阴阳变化，关渠何事？且河汉隔绝，无可复知；纵复知之；不足为虑。……后将至七夕，忽不复来，经数夕方至。翰问曰：“相见乐乎？”笑而对曰：“天上那比人间？正以感运当尔，非有他故也，君无相忌。”问曰：“卿来何迟？”答曰：“人中五日，彼一夕也。”……后离别。……翰答诗曰：“人世将天上，由来不可期。”自此而绝。是年，太史奏织女星无光。翰思不已，凡人间丽色，不复措意。复以继嗣，大义须婚，强娶程氏女，所不称意，复以无嗣，遂成反目。翰后官至侍御史而卒。——《灵怪集》江南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这是一首恋情诗歌，诗歌采用民间情歌常用的比兴、双关手法，“莲”和“鱼”双关语，以“莲”谐“怜”，以“鱼”谐“侣”。上邪•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首三，正说，意言已尽，后五，反面竭力申说。如此，然后敢绝，是终不可绝也。迭用五事，两就地维说，两就天时说，直说到天地混合，一气赶落，不见堆垛，局奇笔横。”——清张玉谷“爱情悲剧是情感冲突和社会冲突的一种特殊形式，是一个人的高尚追求同反对这种追求的外部力量，某种重大的客观障碍之间深刻冲突的一种特殊形式。”——瓦西列夫《情爱论》有所思有所思，乃在大海南。何用问遗君？双珠玳瑁簪，用玉绍缭之。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摧烧之，当风扬其之。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楚辞《湘君》：“捐余殃兮江中，遗余佩兮醴浦”和《湘夫人》：“捐余袂兮江中，遗余碟兮醴浦”。长篇叙事诗的出现——《孔雀东南飞》•《孔雀东南飞》长三百五十句，一千七百多字，被称为我国古代长篇叙事诗的艺术典范。•“结构谨严，剪裁巧妙，重点突出，层次分明”——刘大杰《中国文学发展史》•“语言的生动活泼，剪裁的繁简得当，结构的完整紧凑”，“伟大的叙事长诗”•——游国恩《中国文学史》•《孔雀东南飞》全诗“一千七百八十五字，古今第一长诗也。淋淋漓漓，反反复复，杂述十数人口中语，而各有其声音面目，岂非代工之笔”。——元好问艳歌何尝行•飞来双白鸽，乃从西北来。十十五五，罗列成行，妻卒被病，行不能相随。五里一反顾，六里一徘徊，吾欲衔汝去，口嗓不能开。吾欲负汝去，毛羽何摧颓。乐哉新相知，忧来生别离，躇踌顾群侣。泪下不自知……陌上桑•日出东南隅，照我秦氏楼。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罗敷善蚕桑，采桑城南隅。青丝为笼系，桂枝为笼钩。头上倭堕髻，耳中明月珠；缃绮为下裙，紫绮为上襦。行者见罗敷，下担捋髭须。少年见罗敷，脱帽著帩头。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来归相怨怒，但坐观罗敷。郭茂倩《乐府诗集》卷引崔豹《古今注》：《陌上桑》者，出秦氏女子。秦氏，邯郸人，有女名罗敷，为邑人千乘王仁妻。王仁后为赵王家令。罗敷出采桑于陌上，赵王登台，见而悦之，因置酒欲夺焉。罗敷巧弹筝，乃作《陌上桑》之歌以自明，赵王乃止。•使君从南来，五马立踟蹰。使君遣吏往，问是谁家姝。“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罗敷年几何？”“二十尚不足，十五颇有余。”使君谢罗敷，“宁可共载不？”罗敷前致词：“使君一何愚！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东方千余骑，夫婿居上头。何用识夫婿？白马从骊驹，青丝系马尾，黄金络马头；腰中鹿卢剑，可值千万余，十五府小吏，二十朝大夫，三十侍中郎，四十专城居。为人洁白皙，鬑鬑颇有须；盈盈公府步，冉冉府中趋。坐中数千人，皆言夫婿殊。•《秋胡戏妻》：鲁秋胡洁妇者，鲁秋胡子妻也。秋胡子既纳之五日，去而宦于陈，五年乃归。未至家，见路傍妇人采桑，秋胡子悦之，下车谓曰：“暑日若曝，独采桑，吾行道远，愿托桑阴下飧。”下赍休焉。妇人采桑不辍。秋胡子谓曰：“力田不如逢丰年，力桑不如见公卿。吾有金，愿以与夫人。”妇人曰：“嘻！夫采桑力作，纺绩织纫，以供衣食，奉二亲，养夫子，已矣，吾不愿金。但愿卿无有外意，妾亦无淫佚之志。收子之赍与笥金！”秋胡子遂去，至家，奉金遗母，母使人唤其妇，妇至，乃向采桑者也。秋胡子惭。妇曰：“汝束发辞亲往仕，五年乃归，当欢喜，乍驰乍骤，扬尘至，思见亲戚。今也乃悦路傍妇人，下子之粮，以金予之，是忘母也，忘母不孝；好色淫佚，是污行也，污行不义。夫事亲不孝，则事君不忠；处家不义，则治官不理。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