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鲜于璜碑》用字现象考论作者:杨刚单位:嘉兴学院摘要:《鲜于璜碑》通体碑文结字严谨有秩,密实方整,气息浑朴含蓄,苍健沉着。用笔以方笔为主,与以圆笔为代表的《曹全碑》、《石门颂》等汉碑迥异,实开方笔隶书之先河,是汉隶中方笔流派中的典型代表。碑文记述了鲜于璜的家族世系、行年事迹和一生官况履历,对研究东汉时期的历史、政治、艺术、文化多有补益,具有极高的文献和艺术价值,是研究东汉丧葬制度、官制制度、书法艺术的活化石。关键词:鲜于璜;碑刻;书法;用字《鲜于璜碑》又称《汉故雁门太守鲜于君碑》,刊立于东汉延熹八年,一九七三年五月出土于天津市武清县,是目前存世汉碑中的精品之作。是碑高二点四二米,宽零点八三米,厚零点一二米,上锐下方,呈圭状。碑首阳文题刻有“汉故雁门太守鲜于君碑”十字篆书,有青龙、白虎、朱雀等图案。碑身两面阴刻隶书,其中碑阳十七行,满行三十五字,碑阴十五行,满行二十五字,共计八百二十七字。碑文中用字现象颇为驳杂,大致可以分为以下几类:通假、讹误、异体、独构、篆隶互参、笔画增损、刊刻失误、有意割裂、同字求变等。今笔者结合同时期的《张迁》、《曹全》、《衡方》、《礼器碑》、《韩仁铭》等碑刻,对《鲜于璜碑》的用字现象考论如下1。一、通假与讹误1.碑阳首行:“汉胶东相之醇曜”。“醇曜”通“焞耀”,即光明显耀之意。《说文解字》“焞,明也”汉代崔瑗《河间相张平子碑》有:“初举孝廉,为尚书侍郎,迁太史令,实掌重黎歷纪之度,亦能焞燿敦大天明地德,光照有汉。”22.碑阳第八行:“声教禁化,猷风之屮”。“猷”通“犹”也。本意为“计谋”,“打算”,“谋划”之意。《尔雅·释言》“猷,若也”3。《论语·颜渊》:子曰:“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4《山阳太守祝睦2后碑》:“化行如风,民应如草。”53.碑阳第八行“时依郡乌桓,狂狡畔戾”。“畔戾”通“叛戾”,“背叛”,“叛离”意。《后汉书·南蛮传·板楯蛮夷》:“愁苦赋役,困罹酷刑,故邑落相聚,以致叛戾。”6嵇康《管蔡论》:“管蔡流言,叛戾东都。”74.碑阳第十三行:“於铄我祖,膺是懿德”。“铄”通“烁”。“铄”本意为“熔化金属”、“消毁”,《周礼·冬官考工记》:“爍金以为刃”8。此处“铄”当通“烁”,“光亮”、“闪耀”之意,《说文解字》有:“灼爍,光也。”95.碑阳第十四行:“如何夙陨,丁此咎凶”。“陨”通“殒”。“陨”为“降落”之意。《说文解字》:“从高下也…《易》曰:“有陨自天。”于敏切”10。“殒”即“死”也。此处当通“殒”。6.碑阴第七行“勋绩著闻,百辽咏虞”。“辽”通“僚”。“辽”意为“广阔”之意,《说文解字》:“远也。从辵尞声。洛萧切”11。“虞”即“娱”,表示“安乐”之意也。此二字皆通假。7.碑阴第八行“皇上憀慄,痛惜欷歔”。“憀慄”通“憭慄”、“憀栗”亦作“憭栗”即“苍凉”、“凄凉”之意。《楚辞·九辩》:“憭慄兮若在远行,登山临水送将归”。12汉应玚《正情赋》有:“步便旋以永思,情憀栗而伤悲。”13宋苏轼《宿望湖楼再和》:“骚人故多感,悲秋更憀栗。”148.碑阴第三行“家用平康,父君不”。“”《唐韻》释“徒朗切,《集韵》待朗切,音荡。”《说文解字》:“放也。”亦作“愓”、“婸”、“荡”。此处当同“豫”。“不豫”即对生病的忌讳之词。《逸周书·祭公》:“我闻祖不豫有加。”15朱右曾校释:“今言不豫,尊之也。”唐杨炯《伯父东平杨德裔墓志铭》:“因不豫,弥留遗命,以弟之子神毅为后。”16通假字,是中国古文献中的较为常见的用字现象之一。“通假”就是“通用、借代”的意思,即用读音相同或者相近的字代替本字。由于种种原因,书写者没有使用本字,而临时借用了音同或音近的字来替代,有人认为部分通假字就是古人所写的白字(别字)。汉碑当中运用通假字的现象十分常见,不胜枚举。例如晚晴《汉碑中的通假字》、吴文文《从东汉碑刻通假字考订东汉语音》、《汉3碑文字研究》等文就曾专门对这一现象作过相关探讨。17《鲜于璜碑》中的这些文字通假现象,对研究两汉时期语言文字的发展,提供了较为可靠的实物支持,有着较高的文献价值。二、异体与独构1.碑阳首行第十三字“萁”即“箕”。“箕子”,名胥余,殷商末期人,是文丁的儿子,帝乙的弟弟,纣王的叔父,官太师,封于箕。2.碑阳次行第六字“”即“嗣”。《五音篇海》“音寺”。3.碑阳次行第十一字“眀”即“明”。《庄子·外物篇》目彻为明。不借用眀,从日月,会明意。目明意,目明与明暗之明义同。田蓺衡曰:古皆从日月作明。汉乃从目作眀。《广韵》礼部韵略俱不收“眀”字。4.碑阳次行第十二字“”即“達”。碑文曰“君天资明达”。5.碑阳次行第三十一字“”即“典”。《字彙补》:“同典”。汉《费风碑》“言不失实”。6.碑阳三行第十二字“”即“篤”。碑文曰:“煇光笃实”。7.碑阳三行第二十九字“”即“度”。碑文曰:“迁度辽右部司马”。“度辽将军”之职,初见于西汉昭帝时期,昭帝元凤三年任命中郎将范明友为度辽将军,因度辽水而得名。“广”通“疒”,例如:《衡方碑》即“廉”,亦从“疒”。8.碑阳三行第三十字“”即“遼”(见7)。9.碑阳四行第二十八字“”即“丧”。碑文曰“丧父去官”。10.碑阳五行第十五字“”即“箴”。11.碑阳六行第四字“”即“冀”。《韵会》:“冀或作兾”。《书·禹贡》有“兾州”。《玉篇》“同冀”。《曹全碑》亦作。12.碑阳六行第二十三字“”即“節”。碑文曰“拜安边节使”。《张迁碑》作,《曹全碑》亦作,皆从“艹”。413.碑阳六行第三十字“”即“策”。碑文曰“受策秉宪”。14.碑阴首行第六字“坤”,碑文作。《史晨碑》作、《乙瑛碑》作。碑文实属独构。15.碑阳七行第十八字“符”,碑文作。《西狭颂》作、《礼器碑》作、《史晨碑》作。《说文解字》:“信也。汉制以竹,长六寸,分而相合。从竹付聲。”可见汉时“竹”实与“艹”实属相通(碑文中的“箕”、“笃”、“节”、“箴”、“策”皆如是)。16..碑阴十行第七字“宽”,碑文作。《张迁碑》作、《衡方碑》作《曹真碑》作、《赵宽碑》作。碑文“宽”字从“心”,实属独构。17.碑阳十二行第七字“谥”,碑文作。《衡方碑》作。《说文解字》:“行之迹也。从言、兮、皿。”碑文实属独构。18.碑阳十二行第十二字“亿”,碑文作。《张迁碑》作、《史晨碑》作。《西狭颂》作,《鲜于璜碑》实源于《墙盘》,汉碑中实为少见。三、篆隶互参1.“五”字:《鲜于璜碑》作,是较为典型的篆书写法,和《袁安碑》中的字极为相似,有所不同的是《鲜于璜碑》中的“五”字带有明显的“蚕头燕尾”特征,属于篆隶互参的现象。与《鲜于璜碑》几乎同时的《西狭颂》作,已经完全隶书化了,略晚的《张迁碑》则作。2.“上”字:《鲜于璜碑》中“上”字有两种形态,分别作和。此字也属于典型的篆隶互参现象,一碑之中两种写法,既有变化不显呆滞,又说明在当时此字写法尚未统一。秦小篆石刻《峄山刻石》的“上”字作,是《鲜于璜碑》“上”字字形的直接来源,而同时期的《张迁碑》作,《曹全碑》为,《韩仁铭》作,《史晨碑》作。3.“幽”字:《鲜于璜碑》中的“幽”字碑阴、碑阳略有不同,但大体一致,分别作和,这与西汉时期《马王堆帛书》的字写法如出一辙,《曹5全碑》作,《爨宝子碑》则作。4.“到”字:《鲜于璜碑》中的“到”字作,右面的部首已经完全隶变,左边偏旁“至”字则带有明显的篆书遗意,《鲜于璜碑》中的“室”、“至”等字,也存在这样的半隶变现象(见5、6)。《马王堆帛书》“到”作,熹平四年的《韩仁铭》亦作。5.“室”字:《鲜于璜碑》“室”字作,《马王堆帛书》作,《曹全碑》为,《夏承碑》作。6.“至”字:《鲜于璜碑》作,《散氏盘》作,《曹全碑》作,《爨宝子碑》作。从中我们可以很清晰的看到篆书到隶书再到楷书的演变轨迹。7.“草”字:《鲜于璜碑》“草”字作,《马王堆帛书》作,《曹全碑》作。《鲜于璜碑》中的这种写法在东汉碑刻中极为少见,应该是“艸”的简写。8.“帅”字:《鲜于璜碑》作,这种写法并非偶然,同时代的《景君碑》作,《孔彪碑》作,大抵都是来源于《石鼓文》的字。东汉时期篆书已经基本上退出了实用的舞台,人们日常书写以隶书为大宗。即便是在刊石立表的重要场合,隶书也是大行其道,篆书仅被用于较为庄重的国家政令、题榜、题额、印章等场合。及东汉时期篆书书写的碑刻已极为少见,但是在一些东汉时期的碑刻中,往往出现篆书和隶书相互参杂的显现。从目前掌握的材料来看,大约从春秋战国时期开始,篆书就已经向隶书衍化和转变,这种现象在文字衍化史中被称为“隶变”。直到东汉中期隶书作为一种独立的书体,走向了风格特征的高度成熟,隶变现象才基本结束。但是篆隶互参的现象从隶变中产生之后却从未曾消失,即便是在今日的隶书书写中,也往往参杂有篆书。这大抵是因为篆书和隶书之间联系密不可分,两种书体之间并未有极为严格的界限,篆隶两体的嬗变和承接关系并未完全割裂所致。这种现象不但在《里耶秦简》、《睡虎地秦简》、《马王堆帛书》等存世的手书墨迹之中十分常见,即便是在《天发神谶碑》、《韩仁铭》、《尹宙碑》、《西狭颂》等较为庄重的碑刻之6中也多有出现。《鲜于璜碑》中的这些篆隶互参的现象,在碑文的书写过程中虽然并非系故意为之,但是它巧妙的避免了隶书书写的板刻之弊,也为碑刻增添了许多高古浑穆的气质,确为碑文的点睛之笔,颇值得玩味。四、笔画增损1.碑阳三行第十三字“实”,碑文作。《马王堆帛书》作、《泰山金刚经》作。碑文实损一横画。2.碑阳六行第十一字“望”,碑文作,《曹全碑》作、《郭有道碑》作、《马王堆帛书》作。3.碑阳十四行第二十一字、六行五字“土”,碑文作、、《峄山刻石》作、《马王堆帛书》作、《西狭颂》作、《曹全碑》作、《九成宫醴泉铭》作。4.碑阴次行第七字“关”,碑文作。《王基残碑》作、《天发神谶碑》作。5.碑阴次行第二十三字“仁”,碑文作。碑文实增一笔。6.碑阴次行第二十四字“啬”,碑文作。《说文解字》作、《张迁碑》作。碑文损一横画。7.碑阴三行第十一字“弃”,碑文作。《隶辩》作。8.碑阳四行第二十字“民”,碑文作。《西狭颂》作、《曹全碑》作、《爨宝子碑》作、《张迁碑》作、《智永千文》作、《元珍墓志》作、《元倪墓志》作。9.碑阴八行第十三字“栗”,碑文作。碑文实多一横划。10.碑阴十三行第十九字“谒”,碑文作。《曹全碑》作、《袁安7碑》作、《史晨碑》作、《朝侯残碑》作、《景君碑》作。11.碑阴十四行第四字“廉”,碑阴作。《曹全碑》作、《衡方碑》作、《乙瑛碑》作、《校官碑》作。这种增损笔画的现象,在一些较为庄重的碑刻书作中较为少见,但是在一些手书的墨迹之中则较为常见。这大抵是因为墨迹的书写较为随意,而碑刻的书丹较为庄重所致。《鲜于璜碑》中的这些笔画增损现象,形态各异,原因不一。有的是笔画有所增加(如“土”、“廉”、“栗”等字),有的是笔画减少(例如“实”、“关”、“望”等字),并没有十分凸显的规律可以遵循。碑文中文字笔画增损的显现,虽然较少,但是究其原因则等等不一。例如“土”、“弃”字,之所以增加笔画,当与“土”、“弃”二字的篆书本源相关。而“廉”、“仁”、“栗”等字子所以增添笔画,则很有可能是源于书丹者或者刻工的粗心,亦或者是岁月剥蚀的风化所致。“啬”、“关”、“实”、“望”等字之所以省漏笔画,则极有可能是受到当时社会中流行的手写体的影响。五、刊刻失误(一)、笔画漏刻1.碑阳四行第三十五字“阙”,碑文作,缺刻竖画。2.碑阳五行第九字“尉”,碑文作,缺刻竖画。《曹全碑》作,《史晨碑》作、《衡方碑》作。3.碑阳五行第二十五字“嘉”,碑文作,缺刻点画。“嘉”小篆本字作、《曹全碑》作、《西狭颂》作、《爨宝子碑》作,均无点画。4.碑阳六行六字“荒”,碑文作,缺刻竖画。《张迁碑》作、《孔宙碑》作、《华山神庙碑》作。5.碑阳八行第二十字“狂”,碑文作,缺刻竖画。《马王堆帛书》作。6.碑阳九行第十三字“誉”字,碑文作,缺刻竖画。《张表碑》作、8《隶辩》作、《马王堆帛书》作。7.碑阳十三行行第二十二字“罔”字,碑文作,缺刻点画。《辟雍碑》作,《桐柏庙碑》作。8.碑阴次行第五字“卫”,碑文作,却刻竖画。《衡方碑》作、《西狭颂》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