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讲老舍、曹禺话剧对比研究一、童年经历对于性格的影响二、笔下女性角色的区别三、曹禺的诗化戏剧四、老舍的小说化戏剧一、童年经历亡母丧父的家庭变故给老舍和曹禺留下了刻骨铭心的记忆,但两人一贫寒、一富足的家族特质,导致了他们截然不同的个性气质。曹禺的个性气质以激情浪漫为主导,老舍以理智坚强为底色;曹禺孤僻内向,注目于人性世界,表现出省察人性的深刻性,老舍爽直豁达,直面社会现实,凸显出社会批评的真理性。二、笔下女性角色的区别老舍笔下的女性世界分为传统女性、新潮女性和悍妇女性三部分。老舍对传统女性的赞美和对新潮女性、悍妇型女性的拒斥,反映出老舍冷静又略显偏颇的女性观。在他的艺术世界里,对传统文化妇道意识的认同,伴随着对西方文明中女性解放潮流的现代性疑虑。这既反映了他思考的深刻性,也显示了他女性审美的传统性和狭隘性。曹禺幼年丧母,对模糊如云烟的生母的怀念,对奶妈的惧怕,是他女性印象的第一层印象。其后,是宛若启蒙老师的段妈和爱之如母的姐姐万家瑛,她们的爱是母爱的凸显,其不幸遭遇又成为曹禺同情女性的酵母。同时,高大而又暴虐的父亲,又使得曹禺自我暗示为女性角色,并逐渐演化为对女性苦与痛、柔与烈、追求与反抗深刻的体察和同情,甚至是热烈的赞美。曹禺艺术世界里最为灿烂的女性形象就是“繁漪式”的狂烈反抗型女性。她们热烈追求自由和爱情,但却苦闷压抑,最终选择以变形的方式进行猛烈地反抗,不惜付出道义和生命的代价。她们的代表就是繁漪——曹禺戏剧最复杂、最丰富、最深刻、最典型的女性形象。三、曹禺的诗化戏剧“以诗写剧”是最能体现曹禺话剧创作个性的特点之一,也是他区别同时代话剧作家的显著特色,就创作主体而言,曹禺多次宣称他以“诗”写“剧”。1935年4月,《雷雨》在东京首演之前,中国留日学生杜宣就有关演出事宜请教曹禺。曹禺在给他的复信中,第一次明确提出他写《雷雨》是在写一首诗的创作观念。“我写的是一首诗,一首叙事诗,这诗不一定是美丽的,但是必须给读诗的一个不断的新的感觉。”首先,作者以诗人的心态进行戏剧创作。曹禺曾说:“我是一个不能冷静的人。”曹禺这样描述他创作《雷雨》时的状态:“我象个比赛前的运动员,那样兴奋,从清晨钻进图书馆,坐在杂志室一个固定的位置上,一直写到夜晚10时闭馆的时候,才怏怏走出。夏风吹拂柳条刷刷地抚摸着我的脸,酷暑的蝉声聒噪个不停,我一点觉不出,人象沉浸在《雷雨》里。有时写得太舒畅了,又要跑出图书馆,爬上不远的土坡,在清凉的绿草上躺着,呆望着兰天白云,一回头又张望着暮霭中忽紫忽青忽而粉红的远山石塔,在迷雾中消失。”其次,作者在创作中追求诗意的真实,以理想的情愫描写现实生活,超越了对具体社会问题的直接表现和对时代背景的如实描写。曹禺前期的所有剧作都体现了生活的真实而绝非真实的生活。他的作品从不以生活表层的反映为满足,从不滞留在对具体的矛盾现象和社会问题的直接表现上,而是反眼整个社会人生,执拗地追问社会问题背后潜伏的人类生活哲理。第三,诗的语言。用诗的语言来创作戏剧也是曹禺戏剧诗意创作的重要特征之一。半个多世纪过去了,曹禺剧作之所以至今还能吸引不同层次、不同信仰,不同世界观的读者和观众,并能让读者放下书本或观众走出剧场仍然心情澎湃、激情涌动,恐怕不仅仅是主题和情节的魅力,很大程度上还得益于作者如诗的戏剧语言。四、老舍的小说化戏剧与曹禺诗化戏剧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老舍在他的话剧创作中也融合了别种文学体裁的特长,但不是诗而是小说。老舍创造性地把小说与戏剧这两种最为显要的现代文学文体结合起来,创立了极具个性特色的“小说化戏剧”,使成熟于20世纪上半叶的中国话剧在特殊的政治时代,没有完全跌入低谷,在文艺家们普遍迷失自我的红色岁月依旧为中国甚至世界戏剧观众奉献出独具个性风采的“小说化戏剧”精品。老舍走上话剧创作道路上的时候,已是卓有成就、蜚声海内外的著名小说作家。1939年春,在全民抗战的革命热潮中,作为文协负责人的老舍,为解决文协因筹款演戏的燃眉之急,在朋友们的一致推举下,开始尝试话剧创作,探索文艺与观众直接见面的可能性。老舍后来谈到自己写作话剧的初衷时说:“我不懂戏剧,只按照写小说的办法,想了个故事,写了一大片对话。”有学者认为老舍的小说化(体)戏剧创作经历了“不会写戏,以小说的方法去述说”———“强化戏剧技巧,排斥和否定小说”———“吸收小说的优长,完成自己的独特创造”这样三个不同的阶段,经历了否定之否定的艰难过程。突出人物在戏剧中的核心作用是老舍“小说化戏剧”的主要特征之一。中外传统的戏剧一般以情节为中心,而且讲究情节的生动性和传奇性。它们一般是“因事设人”,事实操纵着人物,老舍则一反传统惯例,改情节中心为人物中心,“因人设事”,让人物领导着事实,这在中外戏剧理论发展史上是一个独创。1962年,老舍在回答青年们提出的“小说怎么写?剧本怎么写?”的问题时,明确指出:“创作主要是创造人。无论写小说写剧本都如此。得眼睛老看着这个人。事情不平凡,固然很好;事情差一点,而人站得起来,仍是好作品。人第一。”后来又强调:“写戏主要是写人,……只有写出人,戏才能长久站住脚。”戏剧结构散化,戏剧冲突淡化,追求戏剧的叙事性与史诗性是老舍“小说化戏剧”体现出来的其他比较明显的特征。戏剧作为一种综合性表演艺术,由于需要在有限的时间、规定的场所进行演出,所以选取细小的题材,追求戏剧结构的严谨对一般剧作家来说,是惯常做法。老舍在他的戏剧中却比较青睐小说式的开放结构,不拘泥于一人一事为主线的传统戏剧结构方法,不追求完整的故事情节,小说家兼戏剧家的老舍,能够冲破模式化、概念化的桎梏,将人与社会的矛盾、人与人的性格对比直接引入戏剧领域,打破老舍在他的戏剧中虽然不刻意追求这种大冲突,但却相当重视各种事件和人物之间的小冲突与小摩擦,以波澜不惊的日常小事与乱世庸众写出生活与历史的真实。他擅长运用人物速写组成多幅时代风云画卷,形成诸多戏剧片断,并把人物放在特定的场景,巧妙地组合起来,体现出浓烈的叙事特征,适应中国观众的欣赏习惯,从而广泛地反映社会风貌,表现时代的特征和社会的心理,体现出现实主义戏剧特有的史诗性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