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企业对俄直接投资的风险及其防范

中国企业对俄直接投资的风险及其防范郑雪平2013-2-2714:28:38来源：《西伯利亚研究》2010年第5期(大连大学经济管理学院，辽宁大连116622)摘要：尽管目前俄罗斯整体投资环境已经明显改善，但由于法律法规尚不健全、金融体系脆弱、税法繁杂、官员腐败、两国文化差异较大等原因，中国企业对俄投资仍面临较大的国家风险、经济风险、法律风险、社会风险以及文化风险。因此，企业对俄投资一定要提高风险防范意识，做好可行性研究工作，并在企业内部形成统一的风险管理语言，准确把握企业经营中的各种不确定性，并采取恰当的方法转移、降低或规避风险。关键词：中国；俄罗斯；直接投资中图分类号：F752.751.2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008-0961(2010)05-0043-07基金项目：2011年度上海市教育委员会科研创新重点项目(11ZS16)作者简介：郑雪平(1974-)，女，辽宁鞍山人，副教授，博士，主要从事世界经济和企业管理研究。由于特殊的地缘政治、经济利益，俄罗斯在中国企业“走出去”战略中占有重要地位。近年来，中国企业对俄投资日渐踊跃，截至2006年底，中国对俄累计非金融类直接投资9·35亿美元，其中，2006年直接投资额为4·7亿美元。到2007年底，中俄相互投资额已累计超过16亿美元，中国对俄投资10·3亿美元，俄对华投资6·5亿美元[1]。截至2008年底，中国对俄罗斯累计直接投资16·14亿美元。尽管受到国际金融危机影响，但2009年上半年中国对俄直接投资达1·66亿美元，是上年同期的3倍[2]。中国对俄投资主要分布在能源、矿产资源开发、林业、贸易、轻纺、家电、通信、建筑、服务、房地产开发等领域。总体上看，中国企业对俄投资仍具有规模小、地区分布不平衡等特点，与两国经济发展水平、资源禀赋、科技潜力等相比还处于滞后状态，更与中俄总理第九次定期会晤时提出的120亿美元的预期目标相去甚远。一、对俄直接投资的主要风险从某种意义上说，企业对外投资活动本身就是一个预测风险、规避风险的过程。尽管俄罗斯投资环境正日益得到改善，中俄间也已签署《中俄政府间投资保护协定》，但中国企业在俄罗斯进行投资仍将面临国家风险、经济风险、社会风险、法律风险、文化风险等客观风险以及由于企业自身经营管理不善造成的主观风险。(一)国家风险国家风险是指在特定环境下与国家主权行为密切相关而无法为个人或企业所左右的特殊风险。根据形成因素的不同，国家风险可分为政治风险和主权风险。1.政治风险政治风险主要包括东道国对外国资本实行国有化或部分国有化政策、政府领导层变动、不同利益集团之争、罢工、游行示威、敌视行为等给投资企业造成损失的风险。叶利钦执政时期，围绕着政权的主导权，俄各种政治力量进行了频繁的政治斗争，引发了俄罗斯政局的不断动荡。普京执政八年，组成了一个以他为权力中心，以年青专家为主的领导班子，有效地避免了政府总理与实权部长之间，政府与总统办公厅之间，政府部门与金融寡头之间的争权夺利，稳定和巩固了俄罗斯原先混乱的政治局面。然而，始于2003年的尤科斯事件、2004年针对世界第三大烟草生产商日本烟草公司的税务诉讼案以及2006年“萨哈林2号”等频频爆出的突发事件，使国际投资者在俄的投资信心备受打击。2008年5月，德米特里·梅德韦杰夫正式就职俄罗斯新一届总统，普京出任新政府总理。“梅普组合”将有助于国家现行政策得到最充分的贯彻和延续，对全面维护俄罗斯政局的长期稳定必将发挥不容忽视的关键作用。同时，“梅普组合”也将引领俄罗斯进入一个新的历史时期。梅德韦杰夫上任后首先出访哈萨克斯坦和中国，并不表明俄未来对外政策主要方向已定在亚洲国家，相反，保持并发展与西方特别是欧洲的良好关系，依然是俄罗斯外交最优先的考虑之一。尽管中俄战略协作伙伴关系已进入第二个“十年”，从莫斯科天客隆超市的昙花一现、科维克京天然气项目的一波三折、中石油竞拍斯拉夫石油公司遭遇封杀到与苏塔尔石油天然气公司的谈判搁浅等一系列事件表明，中国企业对俄投资的政治阻力仍有增无减，中俄间“政热经冷”的关系格局将继续存在。2.主权风险近年来，俄罗斯通过在税收、产业政策、外汇管理等方面实行某些歧视性政策，使中国企业对俄投资的主权风险不断加大。虽然《俄罗斯外国投资法》明确规定，除俄罗斯联邦法律另有规定外，给予俄联邦境内外国投资者的法定待遇不得低于本国投资者，但实际上对中国企业和公民存在很大的歧视性。例如，对中国企业在当地的经营活动进行法律规定之外的检查；对中国公民的签证审核过严且签证费用过高，以期限制中国劳务进入俄罗斯市场等。尽管中俄两国签署了《中俄政府间投资保护协定》和《中俄政府间关于避免双重征税协定》，但重复征税现象依然存在。例如，当在俄中资企业偿还所欠国内贷款利息时，要缴纳10%的利息税；而作为收入，这部分利息在国内还要交纳企业所得税。在外汇管理方面，为防止资本外逃，企业须严格按照合同或文件所列金额对外付款。税后利润或股息汇往境外(中国)时，也要缴纳10%的红利税或股息税。中国劳务人员在俄罗斯办理外汇汇兑业务时，手续极为繁琐，且费用高昂。俄对禁止外国投资者投资和活动的产业、经营项目和区域范围以及对特定领域投资的最高限额都做出了明确规定。例如，2008年4月，奇瑞汽车在加里宁格勒的组装生产线停止运转，除俄方合作伙伴阿芙达托尔公司宣称的结算方式原因外，与俄产业政策变化也有直接的关系。根据俄2005年颁布的有关汽车组装的“166号法令”，在俄组装汽车的企业可按不超过3%的关税进口汽车组装件，但前提是要在俄进行焊接、喷漆和组装的全部生产过程，年产量不得少于2·5万辆[3]，而奇瑞汽车的组装方式只是“拧螺丝”式的汽车零部件组合，显然不符合“166号法令”的要求。(二)经济风险叶利钦时期，以“休克疗法”确立的“资本原始积累”式的野蛮市场经济，使俄罗斯付出了沉重的代价，经济长期处于衰退之中。1991—1998年，俄罗斯GDP增长率分别为—5·5%、—18·6%、—13%、—13·5%、—4·2%、—1%、1·8%、—4·9%。在经历了苏联解体后的诸多挫折后，自1999年以来，伴随着国际油价的回升，俄罗斯经济结束了近十年衰落的尴尬和噩梦，进入一个稳定的复苏期。1999—2007年，俄罗斯GDP增长率依次为5·4%、9%、5%、4·3%、7·3%、6·7%、6·4%、7·4%、8·1%。进入2008年，受美国金融危机特别是国际油价大幅下挫的影响，俄罗斯经济高速增长的势头明显趋缓，全年经济增长率仅为5·6%。2009年下半年，俄罗斯宏观经济呈现触底反弹之势，第三、四季度实际GDP增长率(同比)分别为—7·7%、—3·8%。2010年第一季度GDP增长率(同比)为2·9%，实现了2008年第四季度以来的首次正增长。世界经济回暖、国际石油价格回升、外部需求增加、政府经济刺激计划逐步发挥作用、就业状况好转以及基准利率不断调低是俄罗斯经济初步复苏的主要原因。但也应该看到，俄罗斯经济复苏仍要克服许多困难，经济复苏的不确定性不容忽视。2010年第一季度虽然实现了经济正增长，但2·9%的增长率明显低于经济发展部4·5%的预测，国内需求依然疲软以及投资需求不足仍有一定的负面影响。目前，加快经济复苏仍是俄政府须面对的主要问题之一。高通货膨胀率一直是俄罗斯经济发展中的一个突出问题。2001—2008年，俄罗斯通货膨胀率分别为18·6%、15%、12%、11·7%、10·9%、9%、11·9%、13·6%。2009年，俄通货膨胀率为8·8%，创1991年苏联解体以来的历史新低。俄罗斯央行行长伊格纳季耶夫表示，卢布的相对强势，相对较低的进口商品价格以及国内需求的疲软使得短期内通货膨胀率出现快速提升的可能性较小，预计2010年俄通货膨胀率可能为6%[4]。国际储备稳中有升。金融危机爆发前，俄罗斯国际储备曾于2008年8月达到历史最高值，约为6000亿美元。之后由于受金融危机冲击，国际储备持续减少，大部分被用来应对阻止本币卢布的持续贬值。但是，自2009年年中开始，俄罗斯国际储备又重返上升通道，进入2010年后基本稳定在4350亿美元至4600亿美元之间。截至2010年6月4日，俄罗斯国际储备为4545亿美元。预计2010年内俄国际储备将维持稳中有升趋势。卢布汇率保持稳定，货币政策相对宽松。2009年末以来，经济基本面的好转和高国际储备为卢布汇率的稳定提供了有效支撑，当前的汇率波动处于中央银行的掌控之内。截至2010年6月24日，俄罗斯中央银行公布的官方汇率为1美元兑换30·9694卢布。在货币政策操作上，俄罗斯中央银行继续执行低利率政策。2010年6月1日，俄罗斯中央银行再度降低基准利率25个基点，使得再贷款利率降至7·75%。这是俄罗斯中央银行2010年内第4次降息、2009年以来的第14次降息。但应当注意的是，如果年内通货膨胀率出现反弹，中央银行的货币政策将有可能适当收紧[5]。总体而言，在世界经济回暖的大背景下，俄罗斯经济的复苏之势已经确立，但重现本次金融危机爆发前较高的经济增长速度难度较大。鉴于国际石油价格的回升对俄罗斯经济至关重要，其价格波动将对俄罗斯2010年的经济复苏程度产生重要影响。尽管近年来俄罗斯政府已经认识到对油气产业过于依赖的问题，并力推产业多元化发展，但效果并不显著，特别是在经济不景气或处于下行区间时，其他行业的脆弱性暴露无遗，对经济发展的支撑作用难以体现。短期内，俄罗斯仍难以摆脱高度依赖油气行业的局面，而这种产业结构和经济增长模式，也在一定程度上增大了俄罗斯经济增长的不确定性。同时，相对于中国、印度和巴西，俄罗斯的产业结构失衡问题更加突出，其带给经济的不确定性不容忽视。但另一个方面，由于金融危机中俄罗斯经济的脆弱性和抗外部冲击性较弱，政府有可能进一步加快产业多元化和产业结构调整进程。(三)社会风险目前，光头党、寡头垄断、贫富差距悬殊、官员腐败等一系列社会问题仍困扰着俄罗斯政府，并且非短期内能够彻底解决。俄罗斯法西斯党——俄罗斯民族团结党是一个极端民族主义组织，因其党徒多以光头形象出现，所以人们称该组织为“光头党”。俄罗斯光头党组织以俄罗斯民族为本，宣扬“俄罗斯是俄罗斯人的俄罗斯”，主张俄罗斯人(白种人)至上，仇视一切“居住在俄罗斯的非俄罗斯人”，崇尚暴力。每年的4月20日(即希特勒生日)前后是光头党活动最猖獗的时期，高加索人、黑人和亚洲人是他们攻击的主要对象。2008年3月29日，俄罗斯人权委员会专家谢苗·恰尔内发表报告称，2008年前三个月，俄罗斯已发生86起受排外思想驱使而袭击异族的案件，造成49人死亡，至少79人受伤，发案率最高的城市是莫斯科和圣彼得堡[6]。贫富差距悬殊、财产过于集中是俄罗斯经济的一大特征，这就是“寡头经济”现象。虽然俄全国范围内还有三千多万人生活在贫困线以下，但二十多位俄罗斯亿万富翁却在世界富豪排行榜上占据着显赫的位置，他们控制了俄三分之一以上具有战略意义的经济部门，控制着16%的就业岗位，还掌握着17%的银行资产。根据俄联邦统计局的数据，10%最富有俄罗斯人的收入与10%最贫穷俄罗斯人的收入差距，从2000年的13·9倍提高到2006年的15·3倍。2007年上半年，俄罗斯10%最富有的人在居民总收入中的份额从29·9%上升到30·2%，最贫困的10%的居民在居民总收入中的份额不变，仍为2%[7]。由于俄罗斯寡头经济的大量存在，使寻租现象增加，不利于企业间的公平竞争，也为中国企业从事正常的生产经营活动设置了人为障碍。俄官员贪污腐败是中国企业对俄投资不可回避的社会风险之一。腐败现象在俄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中都大量存在，腐败不只是行贿受贿问题，而且出现了具有黑社会性质的腐败集团，这些集团控制着政府主管部门的官员，甚至通过巨额资金收买议员，通过立法保障腐败集团的利益。据统计，俄全国有4万多家公司和银行被黑社会控制，他们与大小官僚相互勾结，偷逃税款，牟取暴利。有资料显示，“俄公务员每年的受贿金额高达300亿美元”；企业每年要将7%~8%的利润用于向官员贿赂。根据国际反腐败组织“透明国际”每年公布的“全球腐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