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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东方朔（约前161年—前93年），字曼倩，西汉平原郡厌次县人，西汉时期著名文学家。汉武帝即位，征四方士人。东方朔上书自荐，诏拜为郎。后任常侍郎、太中大夫等职。他性格诙谐，言词敏捷，滑稽多智，常在武帝前谈笑取乐，他曾言政治得失，陈农战强国之计，但当时的皇帝始终把他当俳优[páiyōu,古代以乐舞谐戏为业的艺人]看待，不以重用。东方朔一生著述甚丰，有《答客难》、《非有先生论》等名篇。亦有后人假托其名作文。明人张溥汇为《东方太中集》。因其曾任“太中大夫”①客难（）东方朔曰：“苏秦张仪，一当（）万乘之主，而身都（）卿相之位，泽（）及后世。今子大夫修（）先王之术，慕圣人之义，讽诵诗书百家之言，不可胜（）记。著于竹帛，唇腐齿落，服膺（）而不可释，好学乐道之效（），明白甚矣。自以为智能海内无双，则可谓博闻辩智矣。然悉（）力尽忠，以事圣帝，旷日持久，积数十年，官不过侍郎，位不过持戟（）。意者尚有遗行邪（）？同胞之徒（），无所容居，其何故也？”诘难一旦遇上居恩泽修习尽记在心中，不会忘记效果用尽持戟侍卫之官恐怕还是品德上有不足之处吧亲兄弟译文：有人诘难东方朔道：“苏秦、张仪一旦遇上万乘之主，就能身居卿相之位，泽及后世。如今你修习先王之术，仰慕圣人之义，诵读《诗经》《尚书》诸子百家的典籍，不可胜数。甚至将它们写于竹帛上，以致唇腐齿落，烂熟于胸而不能忘怀。好学乐道的效果，是很明显的了；自以为才智海内无双，可谓博闻强辩了。然而尽心竭力，旷日持久地侍奉圣明的君主，结果却是官不过侍郎，位不过执戟（按：韩信谢绝项羽派来的说客时说：“臣事项王，官不过郎中，位不过执戟），恐怕还是品德上有不足之处吧？连同胞兄弟都无处容身，这是何缘故呢？②东方先生喟然长息，仰而应之，曰：“是故非子之所能备（）。彼一时也，此一时也，岂可同哉！夫苏秦张仪之时，周室大坏，诸侯不朝（），力政（）争权，相擒以兵，并为十二国，未有雌雄。得士者强，失士者亡，故说（）得行焉。身处尊位，珍宝充内，外有仓廪（），泽及后世，子孙长享。今则不然（）。圣帝德流（），天下震慑[shè]，诸侯宾服（），连四海之外以为带（），安于覆盂（）。天下平均（），合为一家，动发举事，犹运之掌（）。理解朝拜以武力为政，暴政游说之风仓库这样德泽流布服从；归附腰带倒置的盂一致，统一一举一动，尽在掌握之中译文：东方朔喟然长叹，仰面回应道：“这不是你能完全理解的啊。此一时，彼一时也，岂能一概而论呢？想那苏秦、张仪所处的时代，周室衰微，诸侯不朝，争权夺利，兵革相战，兼并为十二国，难分雌雄。得士者强，失士者亡，所以游说之风大行于世。他们身处尊位，内充珍宝，外有粮仓，泽及后世，子孙长享。如今则不然：圣主德泽流布，天下震慑，诸侯宾服。四海相连如同腰带，天下安稳得像倒扣的痰盂。一举一动尽在掌握。贤与不肖，何以异（）哉？遵天之道（自然规律），顺地之理，物无不得其所（）。故绥[suí]（）之则安，动（）之则苦；尊（）之则为将，卑（）之则为虏；抗（）之则在青云之上，抑（）之则在深渊之下；用之则为虎，不用则为鼠。虽欲尽节（）效情（），安知前后（）？夫天地之大，士民之众，竭精驰说，并进辐凑（）者，不可胜数。悉力慕之（），困于衣食（），或失门户（）。使苏秦张仪与仆并生于今之世，曾（）不得掌故，安敢望侍郎乎！传曰：‘天下无害，虽有圣人，无所施才；上下和同，虽有贤者，无所立功。’故曰：时异事异（）。区别处所安抚；使平定使…动，折腾尊崇贬斥举起压制效忠为保全节操而牺牲生命进退得宜像车轮的辐条齐聚车轴一样全力思慕这些被动句找不到晋身之阶竟，简直，还时代不同事情就不同译文：贤与不贤如何区分呢？遵天之道，顺地之理，万物皆得其所。所以抚慰他就安宁，折腾他就痛苦。尊崇他可以为将领，贬斥他可以为俘虏。高举他可在青云之上，压制他则在深泉之下。任用他可为老虎，不用他则为老鼠。虽然做臣子的想尽忠效力，但又怎知道进退得宜呢？天地之大，士民众多，竭尽全力去游说的人就像车轮的辐条齐聚车轴一样，多得不可胜数。全力思慕这些，却又被衣食所困，找不到晋身之阶。即使苏秦、张仪与我并存于当世，简直当不上掌故那样的小吏，还敢期望成为侍郎吗？《左传》（一说“古书”）上说：“如果天下没有灾祸，即使圣人也难以施展自己的才干；上下和谐一心，即使贤能之人也难以有立功的途径。”所以说时代不同事情就不同呀。③“虽（）然（），安可以不务（）修身乎哉！诗曰：‘鼓（）钟于宫，声闻于外。鹤鸣九皋（），声闻于天’苟能修身，何患不荣！太公体行仁义，七十有二，乃设用（）于文武，得信（）厥（）说，封于齐，七百岁而不绝。此士所以日夜孽孽[zī]（），修学敏行（），而不敢怠也。譬若鶺鴒[jílíng]，飞且鸣矣。传曰：‘天不为人之恶[wù]（）寒而辍（）其冬，地不为人之恶险而辍其广，君子不为小人之匈匈（）而易（）其行。’‘天有常度（），地有常形（），君子有常行（）；君子道（）其常，小人计其功（）。”虽然这样从事敲击，名作动水泽深处施用，实行其;他的“伸”，舒展开通“孜”，勤勉，努力不懈勉力修身厌恶停止，此指消失通“汹”，喧哗；吵嚷改变一定的法度、规则固定的形态或形状平时的行为准则宣扬、实行计较一时的功利译文：虽然如此，又怎么可以不加强自身的修养呢？《诗经》上说：“室内鸣钟，声闻于外，鹤鸣于水泽深处，声闻于天。如果真能修身，何患不荣耀！姜子牙践行仁义，七十二岁施用于文、武二王，终于得以实践他的学说，受封于齐，七百年不绝于祀。这就是士人日夜孜孜不倦，勉力而行不敢懈怠的原因呀。就好像那鹡鸰鸟，边飞翔边鸣叫。《左传》（一说“古书”）中说：上天不会因为人们害怕寒冷而使冬天消失，大地不会因为人们厌恶险峻而停止其广大。君子不会因为小人的喧嚣而改变自己的品行。天有一定的法度规则，地有一定的形态，君子有平时的行为准则。君子遵循行事规则，小人计较一时的得失。诗云：‘礼义之不愆（），何恤（）人之言？’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冕而前旒[liú]（），所以蔽明；黈纩[tǒukuànɡ]（）充耳，所以塞聪。明有所不见，聪有所不闻，举（）大德，赦（）小过，无求备于一人之义也。枉（）而直（）之，使自得之；优（）而柔（）之，使自求之；揆[kuí]（）而度（）之，使自索之。盖圣人之教化如此，欲其自得之；自得之，则敏（）且广矣。过错忧虑明显;精明伙伴古代帝王礼帽前后的玉串黄绵所制的小球赞许;表彰赦免弯曲使…直宽厚;宽容温和估量，揣测估计聪敏译文：《诗经》说：礼义上没有过失，何必在乎人们议论呢？所以说：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冠冕前有玉旒，是用来遮蔽视线；丝棉塞耳，是为了减弱听觉。视力敏锐却有所不见，听力灵敏却有所不闻。扬大德，赦小过，不要对人求全责备。弯曲的再直起，但应让他自己去得到。宽舒进而柔和，但应让他自己去求取。揆情度理，应该让他自己去摸索。大概圣人的教化就是如此，想要自己通过努力得到它；得到后，则会聪敏而广大。④“今世之处士（），时虽不用，块（）然无徒，廓然（）独居，上观许由，下察接舆，计同范蠡，忠合（）子胥，天下和平，与义相扶（），寡偶少徒，固（）其宜（）也。子何疑于予哉？若夫燕之用乐毅，秦之任李斯，郦食其[lìyìjī]之下（）齐，说行如流，曲从如环（），所欲必得，功若丘山，海内定，国家安，是遇其时者也。子又何怪（）之邪？有德才而隐居不仕的人独处、安然静静地类似相辅；相依原本应该，适宜说降游说如流水，纳谏如转环以…为怪译文：当今之贤士，才高无友，寂然独居。上观许由，下视接舆，谋似范蠡，忠类子胥。天下太平之时，与义相符，寡合少友，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您对我又有什么可怀疑的呢？至于燕用乐毅为将，秦任李斯为相，郦食其说降齐王，游说如流水，纳谏如转环，所欲必得，功如高山，海内稳定，国家安宁，这是他们遇上了好时势呀。您又何必感到奇怪呢？“语曰：以管窥天，以蠡[lí]（）测海，以莛[tíng]（）撞钟，岂能通其条贯（），考其文理（），发其音声哉？犹是观之，譬由鼱鼩[jīngqú]（）之袭狗，孤豚（）之咋[zé]（）虎，至则靡（）耳，何功之有？今以（）下愚而非（）处士，虽欲勿困（），固（）不得已（）。此适（）足以明（）其不知权变，而终惑于大道（）也。”译文：俗话说，如果以管窥天，以瓢量海，以草茎撞钟，又怎么能通晓规律，考究原理，发出音响呢？由是观之，就像耗子袭击狗，小猪咬老虎，只会失败，能有什么功效呢？现在就凭你这样愚钝的人来非难我，要想不受窘，那是不可能的。这足以说明不知通权达变的人终究不能明白真理呀。瓢草茎条理条理老鼠状的动物小猪啃咬失败凭非难困窘必定通“矣”恰好证明，形作动真理译文：俗话说，如果以管窥天，以瓢量海，以草撞钟，又怎么能通晓规律.考究原理.发出音响呢？由是观之，就像耗子袭击狗，小猪咬老虎，只会失败，能有什么功效呢？现在就凭你这样愚钝的人来非难我，要想不受窘，那是不可能的。这足以说明不知通权达变的人终究不能明白真理呀。《答客难》以主客问答形式，说生在汉武帝大一统时代，“贤不肖”没有什么区别，虽有才能也无从施展，“用之则为虎，不用则为鼠”揭露了统治者对人才随意抑扬，并为自己鸣不平。此文语言疏朗，议论酣畅，刘勰称其“托古慰志，疏而有辨”（《文心雕龙·杂文》）。扬雄的《解嘲》、班固的《答宾戏》、张衡的《应间》等，都是模仿它的作品。东方朔《答客难》，既保持主客答难的赋的结构，又用比较整饰而不拘对偶的古文语言，实质便是文赋。(一)巧寓牢骚于诙谐之中,即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为自己的怀才不遇愤愤不平,为自己的地位之卑牢骚满腹,但他却不肯直接道出。相反,他却千方百计为皇上找理由,替对方辩解,说当今是太平盛世,不需要贤人来治理,自己虽贤,但天下无事可做,做官为做事,天下既无事可做,做不做大官又有什么关系,如此等等。这种为对方设辨的理由实是矛盾百出,但这种似是而非的理由,名为辩解实为批评的手法,却令文章具有一种啼笑皆非、欲哭还笑的艺术魅力。作者的主观情感也在这种种辩解之语中得到宣泄,作者的心情也因一泄其愤而趋于平静,却又不失其温柔敦厚之态。因此,这种手法被后来的赋家普遍运用。(二)在自相矛盾中言此意彼。本来是愤激不平的牢骚,却表现为冠冕堂皇的说教;本意是批评皇帝的专制独裁,却表现为对皇帝圣明的颂扬,这大概正是东方朔行文的巧妙之处——在自相矛盾中,其意自见,其情自见。自相矛盾之处有二:第一,自己博闻辩智、才高学富,却仕途坎坷;第二,当今皇帝圣明,国泰民安,贤与不肖却了无差异。这两对矛盾好像不可能同时存在,现实却偏偏如此,令读者不得不深思其原因。细究之下,东方朔怀才不遇的牢骚,对皇帝、现实的不满和讥讽便深寓其中。这种言在此而意在彼的写法,实是寓意深长,回味悠长,令人拍案叫绝。(三)文章具有一种居高临下、纵横捭阖、铺张扬厉、滔滔不绝的气势。文章开始即说:“东方先生喟然长息,仰而应之曰”,这里通过东方先生的声音、动作,就活画出东方先生一副自高自傲而又落寞无奈的神态。“是固非自之所不能备也”、“今以下愚而非处士,虽欲勿困,固不得已……”等语,则又完全是一副居高临下、教训人的口吻。至于“夫苏秦之时,周室大坏”与“今则不然,圣帝流德”,“今世之处士”与“若夫燕之用乐毅”的两组今昔对比,从行文上看,具有“黄河一去不复返,奔流到海不复回”的磅礴气势,使文章具有一种纵横捭阖、铺张扬厉、滔滔不绝的气势。这种气势,就可以明显看出战国纵横策士之风对东方朔文风的影响。一、找出句中的通假字，写出其本字并解释之乃设用于文武，得信厥说（《答客难》）君子不为小人之匈匈而易其行（《答客难》）虽欲勿困，固不得已（《答客难》）此士所以日夜孽孽[zī]，修学敏行，而不敢怠也（《答客难》）通“伸”，舒展开通“汹”，喧哗；吵嚷通“矣”，虚词，无意义通“孜”，勤勉，努力不懈二、找出句中古今异义的词，并解释其古今意义身都卿相之位，泽及后世（《答客难》）天下平均，合为一家（《答客难》）虽然，安可以不务修身乎哉而终惑于大道也（《答客难》）曾不得掌故，安敢望侍郎乎（《答客难》）古义：居，居于；今义：全古义：一致，统一；今义：两者数量相等古义：虽然这样；今义：转折连词古义：真理；今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