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雅文化的当代意义

复兴雅文化的当代意义,洞悉修行的苦拙与活力明贤法师18岁于江西云居山真如禅寺上弥下光长老座下披剃出家，19岁于九华山上仁下德长老座下受具。26岁应江西省佛学院聘请为讲师兼教研主任，继任后堂，次年受聘任庐山东林寺西堂。33岁作为大陆佛教界代表与台湾慧在法师历时近半年完成“重走玄奘大师西行之路”西行任务。36岁应邀于北京大学讲授《入中论未名疏》、《中观见与道德经》等法要，38岁立“教启中观、行归法眼”宗风碑，次年立“宗门心法五要”禅要。已出版专著《入中论导读》、《中观见与道德经》、《佛宝论》、《法宝论》、《僧宝论》、《佛教世界观》、《禅宗涅槃偈》、《无量寿经羊城疏》等专著。采访手记：现代社会飞速发展，修行和弘法的环境也在改变，这种环境的变化无形中也为新一代的法师们提出新的要求，在发展与传承之间，何去何从？在面临寺庙“商业化”的陷阱时，如何明心？明贤法师若隐若现地存在于哲学与佛学之间，生活与宗教之间，校园与寺庙之间，内地与藏地之间，默默无闻地做了许多年“难啃”但扎实的弘法工作。但因为公开批评龚琳娜等名人戏谑圣贤的文化现象，明贤法师突然上了娱乐话题榜，并成为一名有争议的法师。采访前，我以俗家的纠结心理，想象着这位法师，是否困惑于直语护法为日常生活带来的不便，却意外见到的只是一位完全没有纠结、依然我行我素、实干憨直、一脸随和的清净僧人。看透反面的纠结，看清正面的道理，自然而然地去做，并不需要附加“仁”和“善”的空壳理由，少一点压抑，多一些率真，这种身体力行的感染力量，我想，就是一个修行人无需解释的最好解释——心无挂碍。每一位僧人，都特立独行中华网：在公众平台上，法师给予大众的形象和观点通常都相对柔和，汉传法师受儒家思想影响，讲话尤其客客气气小心翼翼，但明贤法师是一位有自己凌烈表达方式的法师，会非常直接地说出您认为不好的文化现象，用时下通俗的语言讲，“炮轰”，或许也并不为过，比如：您直接点名批评过一些名人、媒体，也曾在微博上联名大家抵制过某些戏谑圣贤的品牌，还专门写过一篇文章追溯《西游记》与《西域记》的不同，日常生活中，您讲话也很直，这种直有时也很有趣，比如有位居士不太善巧地长期给大家发送劝杀放生的骚扰短信，您就回复她：“放生的行为十分伟大，您可否念我也是生命，就给我放生了吧。”您这种毫无掩饰的“直烈”风格是如何形成的？明贤法师：这点可能跟丛林生活有关吧（“丛林”指禅宗寺院，亦称“禅林”），我在江西云居山的真如禅寺出家，那里是一个禅宗道场。每天都在禅修打坐的人，在生活琐事上，就没有过多细致的情结，通常都直来直去。禅宗讲“棒喝门庭”，如果在禅修当中，人的思绪多、念头多都会挨板子，所以，可能和受过禅宗祖庭生活的锻炼有关。以前的自己，也相对温和，心也比较细，但禅宗的生活，是锻炼人的果敢、简洁和率真的……当然，我现在的成长还不够，还不行，但的确已经改变很多。中华网：怎样的程度，对您来讲算行？明贤法师：还是以悟为期，不论禅定解脱，只论见性。但如果不是真正的见性，哪怕有一点点受用也好，希望是这样的。中华网：您算不算僧人里边相对特立独行的？明贤法师：每一位僧人，都特立独行，他不特立独行，是出不了家的。每一位僧人，他都很特别，只要是一出了家，他的修行方向，他的某一种个性都会迅速地发展到极致，所以僧人是不可能不特立独行的，没有特立独行的个性是做不了僧人的。中华网：僧人之间是否也会凶猛地针锋相对，因为大家都很特别。明贤法师：如果基于世俗功利，这个水平的针锋相对，是不可能存在的，如果基于“如何得道、如何证悟”大道方面的针锋相对，的确有针锋相对的情况。出家后的价值观已经改变了，僧人脱离了功利环境，脱离了庸俗的趣味，他就不需要世俗的针锋相对了，他们可以在法义上互相争执，甚至比较固执的情况也有，但是这属于雅文化的范畴，不是俗文化的范畴。中华网：您出家后，曾跟随多位高僧学习，能否谈一谈对您影响至深的老师。明贤法师：从出家的僧格养成上，对我影响很深的老师是弥光老和尚，他也是一位特立独行的老法师，他对于宗教精神的坚守，对于佛教本色坚定的维护，对于道德情怀的坚守，在我看来，都是出家人中出类拔萃的。他最终于2011年成就了肉身不坏。中华网：其实弥光老和尚坐缸的心愿，差一点未能实现，因为不符合寺院管理的清规，过程中也遇到一些障碍，但所幸您及师兄弟们都非常坚定地护持老法师的心愿，没有放弃，最终，众人才有机会看到这位老和尚的成就，寺院管理的清规为什么没有通融呢？明贤法师：这也是对他的一个考验，或者说，对我们的一个考验，结果在这个考验面前，弥光老法师和我在这场考试中都及格了，这件事情完成了，其实很好，存在考验并不见得都不好，存在考验是让这位老尊者的道德更加彰显到全世界，这是一个让所有人都了解此一情况的契机，越是考验越是让更多的人理解他。僧眼观察社会，俗文化弥漫中国中华网：您12岁学习打坐，18岁出家，这么小的年龄接触到禅，尤其在文革期间，是并不寻常的经历，您的童年生活是否有特别之处？还是受到家庭的影响？明贤法师：小的时候，我的家庭没有人信佛，而且非常反对，文革期间，信仰谈不得，俗家的家庭是社会的写照，这个家庭不是唯一受影响的对象，全社会都如此。文革期间，我并不经事，从改革开放开始，才真正开始了解世事，改革开放最大的实惠是分产到户，每家每户都有田种，多劳多得，我们家是当地最早达到万斤粮的家庭，这个称号没有奖励，种田也很辛苦，但靠劳动致富，在那个年代很光荣很满足，虽然富也不富，只是粮食够吃，但自己的小家庭和社会上都因此充满各式各样的积极性，大家都吃饱饭了，听说在没有分产到户前，吃大锅饭，会挨饿。那时的小孩子虽然过年有一件新衣服穿就了不得了，但家庭生活充满和谐，童年的我非常快乐，超过现在的小孩子，我们可以全然地把自己投放在大自然里，一大群小孩子被一个孩子王带领着，冬天去踩雪，夏天去游泳。打坐开始得比较早，但那时并不懂什么叫禅。看到《少年文艺》上，有打坐的文字介绍，就有兴趣，我的整个学生时期从来没有看过一本小说，从来没有看过。那个时候开始天天打坐，抄写祖师的传记，《觉海慈航》、《向知识分子介绍佛教》，就认为这些太高贵了、太宝贵了，尽可能地向同学宣传介绍，让同学来参加，甚至还激怒了校长，差点被开除。在学习打坐之前，跑步、锻炼身体、学武术、各式各样都会学——书法、绘画……喜欢看《飞碟探索》，研究外星人……那个时期的思想是非常灵动活跃的。大人们忙着分田到户的建设，孩子们在玩孩子们的好玩意儿，大人和孩子都有旺盛的积极性、创造力，假如和现在的青年人对比，我们的童年，天天都出去玩儿，有相对完整的童年时光。现在八九零后的孩子，生活条件好，但暮气沉沉，网络依赖，也没有自己的生活。自由的童年、少年、青年时光——对现在的年轻人来说是梦想，很缺乏，他们从刚刚识字开始，就被家里培养，一直培养到大学也没有童年，然后就进入企业，被要求创造效益，这种缺失是很难弥补的。前几天，有位居士跟我谈到他00后的孩子，现在的小孩子到了初中就已经一对一对很圆满了，有些小学就开始了，听到后，我很震惊，网络文化和俗文化在改变青少年的心理和生活，催发青少年过早地成熟。中华网：根源在哪里？明贤法师：个人的浅见，现在社会种种庸俗现象的根源，源自于俗文化，俗文化也在深度影响青少年的童年，你要想解决它不是那么容易，几代人慢慢拿进来，而且存起来，让它变烂的。俗文化是外来的，盲目西化，否定自己，所以中国文化无法提升它，它根植在外面，拿过来的过程不是在别人土地上不好，而是拿过来以后在咱们土地上变得不好，比如胡适先生在北大推广实用主义的年代，美国已经推翻和放弃杜威学说，但在中国，实用主义一直到现在，某些人都还拿它当个宝贝，对于人家没几年就过去了，只是一个小浪潮，但在我们这边却变成蝴蝶效应，产生巨大的风波，变成一种社会形态。另一方面，和俗文化脱节的是雅文化，中国的传统文化是非常高雅和高水准的，这种文化在普通的社会层面上，现在基本看不到，我们的各种媒体终端，跟文化有关的成分相对少，和雅文化有关的则极少，即使有文化，就是一点俗文化，雅在俗里面冒泡泡而已，同时，雅文化的受用者也是完全的小众，甚至被孤立起来，多数人只能孤芳自赏。饮食文化、绘画的文化、诗歌的文化、建筑的文化、雕塑的文化、服饰的文化……各个方面，俗的方面是主流，雅的方面看不到影子，只能孤芳自赏，自己玩自己的，能够受用雅文化的人群也很小众。中华网：这几年是不是好一点？比如一些传统行业、非遗文化在渐渐复苏，开始被年轻人传承。明贤法师：好一点也多是孤芳自赏，没法大众化。能够大众化的也多是以俗为主。微博、微信、自媒体推动下，真正在推行的基本上还是俗文化的多，比如大师的速成班、伪励志、各种心灵鸡汤，它们始终是主流，按照文化现象来讲，这是一个很奇怪的时代，为什么只要俗了，它就能流行，雅了，它就只能孤高？中华网：这也是您现在弘法过程的困惑吧？明贤法师：对，这都得面对。点石成金，一部分佛法的思维能够让一部分人明白这种态势，能够使自己产生这种对高雅文化和信仰的向往，甚至于一个追求，那就已经功德无量。中华网：俗文化、雅文化在传播过程中长期失衡，大势所趋下，如何善巧地扶植雅文化？明贤法师：信息时代、后信息时代、自媒体时代、大数据时代，时代的称呼都在变，要改变，我的看法就是要扩大雅文化的影响力，扩大正闻、正信、正见的影响力，所以，正闻、正信、正见的部分不能再藏着掖着了，应该更多地公开，尽可能多地投入到公共视野中供人们选择。我们的社会有一个词汇叫“公共事务”，在公共环境里面产生的某些事件。目前，公共空间中长期大量存在无聊的事、俗的事，很多是伪励志、伪鸡汤，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就要让雅的文化多参与，在已经被俗文化铁板一块封死的社会空间、公共空间里，投放一点清凉的东西进来，至少让有出离愿望的人还能看到一点信心，还能看到一点光。中华网：不能再藏着掖着了，这也是您一定要站出来炮轰那些人、事、物的原因吧？明贤法师：炮轰不敢说，建议批评是有的。中华网：对于很大一部分大众而言，您所批评的这些事物，比如《法海你不懂爱》、西游记中的唐僧……都在主流意识的影响下已经常态化了，因为是常态，所以对于大众而言，只有审美上的喜欢不喜欢，不存在错与对，很难理解到它是一种文化过失，如果受众接收不到您声音背后的深层原因，那么他反而要对您本人提出质疑了，比如：这个法师想出名吗？他嗔心了吗？僧人不应该参与这类争议是非、黑白分明的话题……明贤法师：的确，当信息存在严重不对称的情况发展到极端状态时，的确什么都有，含糊性乘以重要性的谣言，盲目乘以无知的诽谤，歇斯底里的宣泄，无缘无故的辱骂……如果俗文化不断败坏，没有人说明它的问题，都跟着起哄，这股俗流就会越发肆无忌惮，当代社会的确存在这种问题，假如大众都旁观，麻木盲从，在无望于社会自我净化的状态下，这种情况的确需要有人说话。佛教信仰需要一个对等的说话平台。尤其是媒体平台，如果某一种无知和亵渎将童、少、青、中、老一网打尽，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存在亵渎信仰的成分，最好有个平台为信仰说句话。佛法如何上弘下化？没有鸡汤，只是禅修中华网：面对俗文化很炽盛的当下现实，发现问题，仅仅说出问题，已不能解决问题，就您个人而言，推广雅文化，计划从何入手，如何可持续性地长期推进？明贤法师：站在佛教的角度，尽可能地使用在佛教领域中受到的专门化熏陶，使用佛教精深的思想和理论成果，先帮助自己站住脚，甚至也帮助中国的传统文化（儒家和道家）站住脚。中华网：不仅限于佛教？明贤法师：当然，它是一个整体，存者都存，亡者都亡，儒释道三家当中，佛教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主体构成部分，未来要起的作用不仅是佛教自身的上弘下化，同时也有责任帮助儒家道家，帮助他们恢复道统。中华网：基于这样的心愿，那么，平时除了专研佛家思想，在研究他家思想方面，您也需要做方方面面的具体工作了？明贤法师：平时会和各家接触，包括和他们的思想，古往今来的著作都要学习，比如“中观见”是佛教的般若，在《中观见与道德经》这本书中，就是把佛教最核心的思想与“道德经”做对比研究，平时会去做这样的工作。如果要发展传承佛教文化，独门独户只顾自己，只扫自己门前雪，是不善巧的做法，应该是水涨船高，儒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