域外法律文化见闻

1【编者按：本文取自南京市人民检察院、南京市检察官协会联合出版的《南京检察调研》总第26期（2004年增刊）；作者吕瑞云（上图后排右6；南京市人民检察院法律政策研究室助理检察员）、缪宏（上图前排右4；南京市下白区人民检察院副检察长）。】吕瑞云缪宏2003年岁末，笔者有幸赴新加坡等地考察学习，一路过来对于域外的法律文化见闻不少，形成了一定的感性认识。但由于笔者对英美法系的法律制度与法律文化还缺乏深入而透彻的了解，故而仅能根据所见所闻将其收录如下，期间或有笔者自己的一点看法，也算不枉此行。一、强烈的忧患意识与积极的进取精神从忧患意识的角度来看，新加坡人表现得尤为突出。新加坡是一个岛屿国家，国土面积仅六百多平方公里，地域狭小，飞机起飞30秒之后就已飞离了国境；人口密集，是世界上人口密度相对比较大的地区；资源匮乏，本身没有多少可以利用的自然资源。此外，由于地理的原因，其处在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等强国的包围域外法律文化见闻——新加坡印象2之中，对周边国家乃至整个世界的依赖性很强，受周边国家及世界经济脉搏跳动的影响非常巨大。这种强烈的依赖性，使其对自身生存与发展的环境产生了强烈的忧患意识。国家的生存危机感在国民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包括每一个国民身上都能找出明显的痕迹。强烈的依赖性促成新加坡人民积极的进取精神，以谋求自己生存与发展的空间。按照新加坡政府的发展战略，正如新加坡资政李光耀所提出的，飞机起飞后七个小时内能够到达的范围都应该是新加坡影响力能够达到的地方。这其中包括中国的首都——北京。这种膨胀式的国家观念既为新加坡人民的生存提供了广阔的空间，同时也为新加坡人民努力开创生存环境开拓了视野。在强烈的忧患意识与积极的进取精神的支配下，新加坡在短短的建国不到40周年的情况下，就聚集了1500亿美元的外汇储备，为新加坡未来的经济发展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二、色彩鲜明的政策性立法趋向以及与全球法律文化的广泛接轨强烈的危机感使新加坡国民对于社会安定、国家繁荣有着强烈的认同感，使每一个国民都能从国家和社会整体利益的角度去考虑国家的发展和社会的稳定问题。因此，秩序成为国民的强烈追求和第一需要，这也是新加坡为什么法律能够得以有效贯彻实施的一个重要原因，即对于秩序的共同渴望。对于新加坡人民来说，秩序是实现国家发展、社会稳定并最终实现国富民强的首要的和根本的前提和基础。曾经发生过的经验教训，也使得国民对于国家的政策法规实施能够作出积极的响应。在新加坡国家的振兴过程中，曾经也发生过影响社会政治、经济发展的一些重大事件，这些事件曾给新加坡人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由于地域狭小，人口密集，相互之间联系紧密，因此，在国家的任何一个角落发生的危害社会稳定的问题，几乎可以将整个国家卷入其中，这对于新加坡政府来说非同小可，对于新加坡国民来说也是一件非同小可的事情。因此，从政府到人民课堂上，聆听老师授课。（右二：吕瑞云）激荡思想的火花！（右三：缪宏）3对于秩序同样地感同身受是其法律能够有效贯彻的重要原因。由于政治、经济和文化的迅速发展，新加坡政府在因应这种迅速发展的政治、经济和社会文化形势方面反映出了迅即的应变能力，这突出表现在其立法的政策性倾向方面。在新加坡，法律法规的出台往往是一件非常迅速的事情。一部法律法规的出台短的一两个月，长的几个月（很少要经过三、五年的），即可以经过议会三读通过。在笔者造访新加坡期间，恰逢国航机师因薪酬问题叫板政府的事件，据统计，在新加坡大约有十分之一的人从事与航空事业有关的工作，因此，其影响面不可谓不广泛。新加坡政府针对这一事件，一方面采取措施说服机师服从大局，服从长远，不要仅着眼于眼前利益，而要从长远着想，努力维护新加坡国航的形象和利益；另一方面立即立法规范航空公司雇主与雇员的关系以及航空公司与国家经济发展大局的利益关系，及时遏制了事件的不良发展，稳定了民众的情绪，收到了良好的效果。新加坡位于东西方地理与文化交会的要冲地带，这一得天独厚的条件使得新加坡广受东西方文化的熏陶，多元民族文化与东西方的交融为这个国家走向世界提供了不可多得的机遇，使其能够广泛吸收世界各国文化的优秀元素。基于此，新加坡的法律文化在坚持从本国国情出发、立足本国特色的同时，非常注重与世界各国的交流，在立法方面表现出与国际统一规则的广泛接轨。这一方面使其能够与世界各国保持广泛的经贸往来，同时也为新加坡的贸易走向世界创造了良好的外部环境。三、司法独立是新加坡民主与法治建设的重要象征新加坡原系英属殖民地，继受和贯彻的是三权分立的政治体制，在这一体制下，司法具有至高无上的权威。在新加坡，上到政府总理、国家总统下到平民百姓对于国家的法律必须一体遵守，别无例外，任何人都不具有凌驾于法律之上的特权，功臣也好，平民也好，法律面前一律平等。法院的判决具有至高课间小休，商议啥？（左：缪宏；右：吕瑞云）到市区重建局考察，翻阅发展规划图。（左二：吕瑞云）4无上的权威，即使是由于法官本身水平而导致有违公平的案件，有关当事人也必须坚决地予以执行，任何人无权干涉或左右司法权的独立行使。在新加坡，你的权势再大，法律比你还大，新加坡的判例中就有判处内阁部长及商业事务局长贪污的案件，有判处美国人涂鸦鞭刑的案件，也有判处菲律宾女佣谋杀而处绞刑的案件。尽管上述这些被定罪处刑的人有的曾是建国功臣，有的有外国总统代为求情，法院也是依法公事公办。四、政府率先垂范与队伍建设方面的廉洁高效是确保新加坡法律法规得以有效贯彻实施的重要保障作为国家法律法规的执行者，新加坡政府起到了率先垂范的作用，为公民自觉遵守国家的法律法规树立了榜样。众所周知，无论是实行三权分立的国家还是实行中央集权的国家，政府作为权力制衡的因素之一，总是有可能滥用手中的权力干扰司法的独立，对此，在新加坡其领导人以及所领导下的政府深知政府垂范的重要意义，因此采取了种种措施保证政府权力的依法行使。为了确保国家法律法规完整、准确、有效、及时的贯彻实施，新加坡坚持精英治国的方针，努力将社会上最优秀的人才吸收到执法队伍中来，并配以高薪养廉的制度，积极打造一支精干、高效的执法队伍。同时，在防止队伍腐败方面采取了一系列的措施，包括对公职人员行踪的跟踪监视。有这么一种现象曾经引起笔者与同行人员的注意。在新加坡，大街小巷里也存在许多大大小小的饭店、酒吧、餐厅等，但笔者很少发现在这些地方会出现诸如国内宾客爆满的现象，而经常是只有我们团队的几个人在里面用餐，场面非常之冷清。经深入了解后，才发现其背后的原因还在于新加坡廉政建设的卓有成效。在新加坡据称下级不得请上级吃饭，任何公职人员不得接受当事人的请客送礼，即便是红白喜事也是很低调，不似国内非要大操，极尽张扬之能事。拜访新加坡总检察署，与新加坡检察官员合影留念。聆听高等法院官员介绍科技法庭的运作情况。（左：吕瑞云）5五、是非对立界限分明的执法标准与明确的司法价值趋向与英美法系国家一样，新加坡在法律文化方面表现出强烈的是非观念，非此即彼的执法理念与严格的执法界限，确保了当地民众在日常行为当中表现出较强的规范性。在新加坡的执法观念当中，是就是是，非就是非，不会出现是非不清的问题。这一点尤其与我们国家形成巨大的反差。在新加坡，人们对法律的理解和执行普遍遵循着是非分明的标准，不存在为保护特殊群体或个别人的情况而可以通融的现象，除非法律有明文规定。上下一致，内外一致保证了新加坡法律的公正性，这是公民普遍守法的又一个重要原因。新加坡的这种是非对立的执法标准确保了人们行为与司法机关执法的明确的价值趋向，使人们在日常行为当中能够有一个明确的行为准则，这也是确保社会稳定与促进社会政治经济发展的一个重要因素，与新加坡人民普遍的忧患意识相适应的，它有利于人们在日常生活中自觉规范自己的行为，从而形成一体遵守的秩序。六、公民素质的普遍提高确保了司法的公正与执法的高效随着国民经济的迅速发展，公民的普遍受教育的条件与程度获得了巨大的改善，走出去引进来，广泛吸收世界各国的先进文化，在立足本地实际的同时，创造性地借鉴和运用世界各国先进的管理经验是新加坡取得高效管理的一个重要方面。在力行精英治国的同时，新加坡政府注重开发人力资源，首先是挖掘本国的人力资源，为人才的成长创造优越的条件，设置了各种奖学金，包括总统奖学金、军队奖学金等以鼓励人才的成长。此外，新加坡政府还注重从世界各地挖掘优秀人才为新加坡服务，这其中包括从中国、印度等国家吸收优秀的青年赴新加坡留学、定居并为新加坡的发展服务。在走过了劳动密集型、资本密集型产业的发展道路之后，对人才的争夺成为新加坡经济进一步发展的新的增长点。聆听高等法院官员介绍科技法庭的运作情况。（右二：缪宏）于新加坡河口留影。（左二起：吕瑞云、缪宏）6一国秩序的形成与公民素质的普遍提高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在新加坡，公民的普遍的高素质确保了其共同的价值趋向，在对司法的认同上容易取得较为一致的认识，这极大地便利了法律的推行。从对新加坡考察的情况来看，从我们所接触的每一个普通人身上，我们都可以看到其优质的服务和具有亲和力的修养，人们相互之间的尊重与合作到处可见，对于法律的自觉遵守成为生活中的习惯。七、地域狭小在一定程度上确保了法律的全面贯彻由于在执法的环节和层次上相对来说比较简单与直接，不似大国区域文化、民族文化差异较大，法律文化区际冲突明显，在新加坡，国家法律的统一正确实施相对来说没有我们国家这等烦琐。这一方面降低了司法成本，另一方面同时也提高了执法的效率。在有限的地域范围内，全体一致的遵守相比较来说更容易实现。新加坡国小，只有六百多平方公里，虽然也有所谓的地域划分，但这种划分只是相对的，各民族之间并不存在明显的界限，各区划之间也不存在明显的政治、经济、文化差异，在对法律的价值趋向上并没有太多的分歧。由于法律乃为广大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的体现（按照中国的说法如此），因此，其得到全体国民的一体遵守也变得容易起来。特别是在新加坡，忧患意识、危机意识、生存意识非常强烈，这使得全体国民能够比较认同国家的大政方针，与国家同舟共济，遵守国家的法律法规。集体缅怀孙中山先生在南洋策划的推翻满清政府革命活动。新鲜、奇异的热带水果，味道真不一般！（右：吕瑞云；于结业餐会）7八、严刑峻罚有力地阻遏了犯罪现象的发生新加坡是一个严刑峻罚的国家，法院对于经常发生的犯罪行为、严重的犯罪行为及惯犯施以重刑，从而对犯人及其他人发生阻遏作用。在新加坡，有些案件在我们国家可能只是作为民事案件处理，但在新加坡就有可能构成刑事犯罪，因而遭受到严厉的处罚。比如性骚扰案件在我们国家只是简单的民事侵权案件，当事人只能请求停止侵害、精神损害赔偿，且在大多数情况下由于取证困难等很难得到有效制止，而在新加坡性骚扰是要挨鞭子的，鞭刑的残酷不但对于犯罪人来说是一场噩梦，而且对于着手准备实施犯罪的人来说具有巨大的震慑作用，这也是新加坡为什么被认为是女性最感安全的地方的原因之一。课余到新加坡河口，留下美丽、难忘的回忆！（前排左二：吕瑞云；后排左四：缪宏）～～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