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讲明朝法律制度一、主要法律(一)《大明律》吴元年(1367)冬十月朱元璋平定武昌,即吴王位后命左丞相李善长为律令总裁官,以“法贵简当,使人易晓”为修律宗旨,参照唐律制定律285条,十二月颁行。洪武六年(1373)诏刑部尚书刘惟谦等撰定《大明律》,次年完成,颁行天下,篇目一准于唐,内容有较大变化,凡30卷,606条。洪武九年朱元璋以律条“犹有未当者”,命丞相胡惟庸、御史大夫汪广洋等“详议厘正十有三条”。洪武二十二年,又命翰林院和刑部再次更定《大明律》,将篇目改按六部官制编目,即名例、吏、户、礼、兵、刑、工七篇,30卷,460条。隋唐以来沿袭已久的封建法典篇目,至此一变。洪武三十年将《钦定律诰》147条附于其后,总其名曰《大明律》,五月正式颁行。从《大明律》的内容看,它脱胎于唐律,又不同于唐律。它总结了唐、宋以来,特别是明朝建国三十处封建统治和司法镇压的经验,增加和充实了加强专制主义中央集权制度的内容,是一部比唐律有所发展、比《宋刑统》更加周密的封建法典。朱元璋曾下诏“令子孙守之。群臣有稍议更改,即坐以变乱祖制之罪”。因此除明神宗万历十三年(1585)将《问刑条例》附其后面而形成《大明律附例》外,终明一代,《大明律》的律条通行无改。它不仅标志着明代封建立法的成就,而且影响了清代立法的格局。因此,它作为中国封建社会后期的代表性法典,不仅在中国法制史上占有重要的历史地位,而且影响了朝鲜李桂成时代的《刑典》和《刑法大全》,日本明治维新时期的《改定律例》,越南阮世祖时期的《嘉隆皇越律例》和宪祖时期的《钦定大南会典事例》的制订。它在中国法制史上与唐各领风骚数百年。(二)《大诰》明太祖分别于洪武18年8月、19年3月、11月和20年12月,连续编制颁布了《御制大诰》74条、《御制大诰续编》87条、《御制大诰三编》43条和《御制大诰武臣》32条,共236条。这四篇大诰与《大明律》一样,具有最高的法律效力,是明初的重要法规。洪武三十年,太祖“命刑官取《大诰》条目,撮其重略,附载于律”。《大诰》中的例实际上成为律外之法,起着补充、解释《大明律》的作用。《大诰》的体例模仿《尚书·大诰》(是周公东征前对臣民的训诫)。编制大诰的目的,主要是为了进行法制宣传,用严惩官民犯罪的具体案例,树立善与恶、曲与直的标准,劝诫人们安分守己,奉公守法,以达到巩固封建统治的目的。《大诰》四编汇总了当时用严刑峻法惩治官民犯罪的典型案例,兼有朱元璋的“训导”,从而制定出新的法律规范。它的主要精神是:第一,作为朱元璋推行重典治国的“特种刑法”,规定了许多严酷的刑罚。如族株、凌迟、枭首、斩、墨面文身、挑筋去指(或去膝盖)、剁指、断手、月足等,大多是大明律所未设的。而且与《大明律》相比,用刑更为加重,如贪赃罪,明律计赃论罪,而《大诰》则规定“凌迟示众”。第二,设置了不少大明律所没有的禁令和罪名。如“禁游食”“市民不许为吏卒”,“严禁官吏下乡”“寰中士大夫不为君用”。第三,《大诰》偏重于打击官吏贪赃和豪强作恶。如《大诰续编》中属于这两类案件的占70条左右。(三)“例”“例”即判例或事例。以例或条例作为断案的根据,以补法律之不足的做法,到明代愈益发展。其原因主要是明祖有训,《大明律》不可擅改,否则,“即坐以变乱祖制之罪”。但随着社会关系的不断变化,为了使法律更有效地调整社会关系,就必须进一步发挥例的作用。弘治五年(1492)刑部尚书彭韶等人对历年旧例加以删繁去复,编成《问刑条例》;弘治十三年诏三法司议定《问刑条例》297条,作为常法,颁行天下,与律并行。武宗、世宗朝又有增加,到神宗万历十三年(1585)又重修《问刑条例》,将嘉靖以后的诏令、军政条例、捕盗条例与刑名相关者皆辑入,共382条,附于《大明律》之后,合为一书,形成《大明律附例》。(四)《大明会典》自明初太祖废中书省后,封建政权体制发生了重大变化,行政法律关系也日趋复杂。明初统治者为了调整封建行政关系,相继制定了一些带行政法规性质的条例。由于此类行政性法规显得零散不统一,难以有效地调整行政关系,故从明英宗正统(1436-1449)开始编纂具有行政法大全性质的《会典》。至明孝宗弘治十五年(1502)书成,共180卷,但未颁行。后经明武宗时期“补正遗阙”,于正德四年(1509)正式颁行天下,称为《正德会典》。又经明世宗、明神宗时期的重加校刑增补,分别于嘉靖28年(1549)和万历十五年(1587)形成《嘉靖续纂会典》、《万历重修会典》。至此,会典内容增多,达228卷,后世所说的《明会典》,多系指此而言。《大明会典》规模浩大,内容详尽,汇集了有明一代官修的《诸司职掌》、《皇明祖训》等有关行政律令典章的内容。编纂体例采用以官职为纲,分别规定各行政机关的职掌、沿革、事例、章程、法令、典礼,形成宗人府1卷、吏部12卷、户部29卷、礼部75卷、兵部41卷、刑部22卷、工部28卷、都察院3卷、武职衙门2卷以及通政使司、六科、大理寺、大常寺、詹事府、光禄寺、大仆寺、鸿胪寺、国子监、翰林院、尚宝司、钦天监、太医院、上林苑监、僧司各一卷。它是一部在《唐六典》基础上制订的更加完善的封建行政法典。对封建社会最后一部行政法典《清会典》的制订具有重大的影响。二、立法思想(一)“明刑弼教”、“重典治国”的原则朱元璋认识到治理“乱世”,必以“重典”治之,“重典治国”的内涵包括重典治吏和重典治民,通过重典治吏和重典治民实现重典治国。他于明初确立的立法指导思想既坚定又明确,他曾说“吾治乱世,刑不得不重”“反元政,尚严厉”“若不律以条章,将必仿效者多,则世将何治”。朱元璋深知治吏在治国中的极其重要性,也熟谙历史上法家“明主治吏不治民”的深刻道理。因此,他在治吏上坚言“故今严法禁,但遇官吏蠹害吾民者,罪之不恕”。“胡党之狱”、“郭桓贪污案”“蓝玉案”等足以说明重典治吏的思想和决心。(二)“明礼导民”“定律以绳顽”的礼法结合原则朱元璋深知礼在治理国家中的重要作用。建国之初,就鼓吹“纪纳法度为治之本”,“礼法,国之纪纲。礼法立,则人志定,上下安。建国之初,此为先务”。治国重礼、礼法结合又是朱元璋一以贯之的立法指导思想。在《大明律》颁行后,他亲“御午门,谕群臣曰:‘联仿古为治,明礼以导民,定律以绳顽’”。特别在洪武末年,他认为“重典治乱世”已见成效后,他谆谆告诫子孙:在混乱的时代,我治理国家,刑不得不重;在承平的时代,你治理国家,刑法自然要轻。所谓刑罚要随着时代的治乱有轻有重。三、法律主要内容(一)刑事法规1.特点(1)“轻其轻罪,重其重罪”对背违伦理的处刑上明显偏轻。如,“不孝罪”中有一种“祖父母、父母在,子孙别籍异财”的行为,唐律处徒刑三年,而明律只处以杖一百的刑罚;对于“闻父母丧而匿不举哀”的行为,唐律处流刑二千里,而明律只处杖刑六十。明律对于直接危害封建统治、封建君主的犯罪,如“十恶”以及秘密宗教活动的处治,比前代严厉而且残酷。对“十恶”罪人的行刑,不分主犯、从犯一律凌迟处死。扩大了“十恶”的范围。规定凡部民杀死所属知县、知州、知府;军士杀死百户、千户、指挥的,均属“十恶”中的“不义”罪,一概处以极刑。特定“禁止师巫邪术”律条,规定“为首者绞,为从者杖一百,流三千里”。(2)严惩官吏失职、渎职的行为《大明律》规定“凡军官犯罪应请旨而不请旨,及应论功上议而不上议,当该官吏处绞。若文职官有犯应奏请而不奏请者,杖一百,有所规避从重论”。武官在临军征讨时,按规定应供的军器、粮草等,如“违期不完者,当该官吏各杖一百”。文官在选拔考核官吏方面,有“贡举非其人”罪,“举用有过官吏”罪;在值宿方面,有“擅离职役”罪;在起草印刷发送文书方面,有“照刷文卷失错”罪、“磨勘卷宗迟错”罪;在检查登记户口田粮方面,有“失于取勘脱漏户口”罪等。这些失职行为,都要相应处以刑罚,以肃吏治。规定了司法官吏因失职而处以严刑的内容。《大明律·吏律·讲读律令》中规定“凡国家律令,参酌事情轻重,定立罪名,颁行天下,永为遵守,百司官吏,务要熟读”。每至年终进行考核,“若有不能讲解,不晓律意者,初犯罚优越钱一月;再犯笞四十附过;三犯于本衙门递降叙用”。如有“官吏人等,挟诈欺公,妄生异议,擅为更改变乱成法者,斩”。明律很重视对官吏渎职行为中的贪赃犯罪的刑处,并且把贪赃分为六种:监守盗、常人盗、窃盗、枉法、不枉法与坐赃。且绘六赃图标于律首,以示重惩贪墨之罪,这为中国法律史上的一大变化。明律关于官吏受赃犯罪共有十一条“官吏受财”、“人士赃致罪”、“事后受财”、“有事以财请求”、“在官求索借贷人财物”、“家人求索”、“风宪官吏犯赃”、“因公擅科敛”、“私受公侯财物”、“克寸留盗赃”、“官吏听许财物”。律后还有条例七条。(3)创设“奸党”罪,严禁臣下朋党明朝统治者鉴于唐、宋两朝臣下结党、内外官勾结,造成尾大不掉、皇权旁落、统治危机的教训,在采取废除丞相之职,不准后宫与宦官干预朝政等一系列措施的同时,还专设“奸党”条。规定“若在朝官员,交结朋党,紊乱朝政者,皆斩,妻子为奴,财产入官”,“若犯罪,律该处死,其大臣小官七言谏免,暗邀人心者,亦斩”,“若刑部及大小各衙门官吏,不执法律,听从上司,使出入人罪者,罪亦如之。若有不避权势,明具实迹,亲赴御前,执法陈诉者,罪坐奸臣,言告之人与免本罪,仍将犯人财产均给充赏,有官者升二等,无官者量与一官,或赏银二千两”。“凡除授官员须从朝廷选用,若大臣专擅选用者斩”。将任用官员的权力以法律条文的形式固定下来,使之专属皇帝。明朝历代统治者为达此目的,不惜罗织罪名,虐杀无辜。洪武年间,宰相胡惟庸与凉国公蓝玉两案,坐奸党罪被杀的文武官吏及其亲属,达四、五万人之多。明成祖以奸党之名,大肆屠杀建文帝的近臣,“多者三言辞,少者一族,而方孝儒被族,先及母族、妻族,九族既戮,皆不从,又把朋友、门生等为一族”。规定禁止侍臣、后妃、外戚过问、干预朝政,朱元璋在宫廷立铁牌“内臣不得干预政事,犯者斩”。洪武五年(1372)朱元璋又作铁榜九条,告诫功臣不得营私谋利,官军不得私自为公侯服务。《大明律·吏律·职制》规定“凡诸衙门官吏,若与内官及近侍人员互相交结,漏泄事情,夤缘作弊而符同奏启者,皆斩;妻子流二千里安置”。(4)重典惩治贪官污吏《大明律》专设官吏“受赃”专章,用刑也严,官吏有受财而枉法者,一贯以下杖七十,受财达八十贯者处以绞刑。洪武十八年(1385)郭桓贪墨案发后,明太祖以重典治之,“自六部左右侍郎下皆死”,“词连直省诸官吏,系死者数万人”;查出遍及全国的借用、寄存赃粮,凡中等的富民家庭都被抄查破产;还将审判不力的大理寺审刑司长官吴庸等司法官处以死刑。在《明大诰》236条中,属于惩治贪官污吏的多达155条。对于不枉法罪处凌迟、枭首等酷刑。建立民拿贪官污吏的制度,规定对于害民之官吏,允许良民将其“绑缚赴京治罪”;对于“违旨下乡,动扰于民”的贪官,“许民间高年有德者民率精壮拿赴京来”;对于民“拿害民该吏,正官、首领官及一切人等敢有阻当者,其家族诛”。明代还采取一些法外措施以惩治贪官污吏。一是在府、州、县及乡之里社立申明亭,“揭诸司犯法者于申明亭,以示威”。即使是犯罪后得到宽宥复职的官吏,也要将其过失书写,张贴于家门口,如不悔改,则依律治罪。二是设“皮场庙”,悬“剥皮实草之袋”。据《草木子》“明祖严于吏治,凡守令贪酷者,许民赴京陈诉。赃至六十两以上者,枭首示众,仍剥皮实草。府、州、县、卫之左特立一庙,以祀土地,为剥皮之场,名曰皮场庙。官府公座房,各悬一剥皮实草之袋,使之触目警心”。(4)刑罚残酷,“法外用刑”习以为常充军宋元时期已有充军刑,到明代才发展为正式刑。明初只是把犯人送到边疆开荒种地,后来逐渐成为经常适用的刑罚,并“定制,分极边、烟瘴、边远、边卫、沿海、附近。军有终身,有永远”。定制后的五等充军刑称为“五军”。充军远近不等,从四千里到一千里,凡充军者均行杖刑一百。充军分为“终身”、“永远”两种,终身充军者指本人充军到死,死后刑罚执行完毕;永远充军是指本人死后,还要罚子孙,由子孙后代接替继续充军,直至“丁尽户绝”为止。据《明会典》记载两次制定条例,洪武26年(1393)首定《充军条例》,